人彘放在罈子裡。
罈子放在糞池中。
夏天,露天的糞池……
城裡人或許想象不到那是一種什麼畫面,但去過以前的農村,在夏天用過農村旱廁的,一定會明白那是什麼畫面。
很不幸,雲畫就是明白這種畫面的人之一。
雲畫覺得自己繼續看案發現場的照片,那絕對是對自己心理上莫大的挑戰。
夏天露天的糞池,會招來大量的蒼蠅,蒼蠅會在其中產卵,卵會變成蒼蠅幼蟲……也就是蛆。
密密麻麻的蛆蟲在糞池裡翻滾,數以千萬記,甚至是億萬。
放在糞池中的人彘,他外面的罈子隔絕了糞水,由於糞水經過露天的蒸發和發酵之後,糞水的密度是要比水大得多,也會更加濃稠,所以罈子放進去後,雖然會因爲自身和裡面的人彘的重量而下陷一些,卻不會完全沉沒在糞池中。
事實上從照片上來看,罈子在糞池中下陷了大約三分之二的位置,也就是說,糞池中的糞,大約到了罈子的瓶頸處,還露了一點在外面。
而罈子中的人彘,頭部本來就在罈子的外面,罈子沒有完全下陷,人彘的頭部也得以暴露在空氣中,否則一旦罈子完全下陷到糞水中,那麼糞水就會從罈子口灌進其中,而後罈子會完全沉默在糞水中,那麼罈子中的人彘就也會完全沉默在糞水中……窒息而亡!
這樣的話,人彘和罈子也就不會被工人發現了。
事實上,糞水只淹沒到了罈子頸部的位置,罈子上那顆被削光了血肉模糊的人頭,還是清楚地暴露在空氣中的。
但是糞坑中的空氣,又能有多幹淨?
工人們發現的時候,那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上,已經爬滿了綠頭蒼蠅,還有密密麻麻的蛆蟲……
白色的蛆蟲,爬滿了罈子的外圍,爬上了罈子口,掉進了罈子。
血腥味對蒼蠅和蛆蟲的吸引力非常大。
蛆蟲不斷涌入,很快罈子裡就滿是蛆蟲,滿了之後,蛆蟲就會順着血肉模糊的人彘不斷往上爬……
人彘的眼睛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兩個大洞,鼻子嘴脣和耳朵也都被割掉了,蛆蟲無孔不入,從他眼睛的孔洞、鼻子的孔洞和嘴巴、耳朵的孔洞中鑽進去……
負責餵豬,在豬圈中發現人體殘肢的飼養員,心理狀態還可以。
但是負責清理糞池,發現了被蛆蟲爬滿的人彘的幾位工人,據說是吐了好幾天,吃什麼吐什麼,喝什麼吐什麼,最後都脫水了,醫院不得不給他們輸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以及營養針來維持他們的生命……
據說那幾個人前幾天纔出院,並且死活都不肯再回去上班。
養殖場給了數量不菲的補償款,那幾位工人現在已經辭職,在家休養,準備去其他地方找工作。
顧淮一進來的時候,雲畫正在看那些照片。
看了一眼之後,顧淮一頓時乾嘔了一聲,立刻伸手去點鼠標,把這幾張照片都給點過去。
他強忍着胃裡的翻騰,無語地看着雲畫,“你這口味真奇葩,這種種照片看一眼就算了,你還持續看,我……嘔……”
雲畫當然沒自虐傾向。
她看向顧淮一:“這個案子也沒破?”
“是啊。”顧淮一嘆氣,“這個案子,受害人被發現的時間是7月25日,距離上一個混凝土攪拌廠拖拽致死案就過去了一週!上一個案子正陷入死衚衕呢,就又來了這麼一個驚悚到極點的案子,我都無奈了。”
雲畫眯了眯眼睛,“談少寧的案子,你們發現的時間是在8月2號?”
“對。”顧淮一點頭,“初步調查過後,我纔給你打的電話。”
雲畫抿了抿脣,“第一次案發時間是7月17日,週六,死者死亡時間大約是週六的深夜到週日的凌晨;第二個案子,工人們發現人彘的時間是在7月25日,可以推算,兇手把受害者製作成人彘,還保證人彘不死,應該是在前一天7月24日的事情,也是週六。”
雲畫又看向了顧淮一。
顧淮一的眉頭也皺緊了,“談少寧的案子,我們是在8月2號發現的,談少寧自己報的警,我們到的時候,談少寧就躺在地上,阮沐沐已經死去。根據我們法醫的鑑定,阮沐沐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7月31日午夜11點鐘-8月1日的凌晨2點鐘這個時間段內。”
“7月31號是個週六,8月1號又是一個週日。”雲畫的表情很冷,“三起案子,一週一個案子,受害者死亡的時間都是在週六深夜到週日凌晨。”
“人彘案,受害者死亡時間是在週日上午,我們警方到場,把受害者送進醫院的時候,受害者的心跳還在,腦電波活動也還在,意味着當時受害者還沒死亡。”顧淮一說道,“但是那樣的傷,又被在糞池中泡了不知道多久,糞水發酵產生的臭氣,還有蛆蟲鑽入受害者身體後帶來的傷害……受害者被送入醫院後沒多久,就停止了心跳。”
雲畫無語地看着顧淮一,“你們竟然還把受害者送去醫院?我估計當時的急診醫生恐怕要咒罵你十八輩祖宗。”
顧淮一無奈,“罵就罵唄,幹我們這行的被罵的還少麼。那我有什麼辦法,人當時還有心跳呢,就算明知道活不成了,可……也得送醫院啊。”
雲畫簡直無力說什麼了。
她完全能夠想象當天值班醫生的心理陰影。
雖然說醫生各種傷勢都見過,比如車禍帶來的各種恐怖的傷勢,醫生肯定見多了,死人也見多了,但是受害者那樣的傷勢……也絕對會讓見多識廣的醫生做噩夢!
雲畫深吸口氣,努力把那些畫面從自己的腦海中趕出去。
她看向顧淮一,“你們有沒有對比過三個案件的相似點?”
顧淮一點頭,“當然對比過。第二個案子發生之後不久,我們就聯繫上了第一個案子,說實話,兩個案子除了手法都非常離奇之外,別的幾乎沒有什麼相似點。哦對了,倒是有一個很關鍵的點,是兩名受害者互相認識。”
“這確實很關鍵,然後呢?”雲畫說。
互相認識的兩個受害者,都遭受了離奇的案件,被人用殘忍的手段虐殺而亡,世界上沒那麼多偶然的巧合,很多東西都是必然的。
比如說這兩人認識,那麼這就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關鍵點。
顧淮一道:“我們剛開始也考慮要不要併案調查,我們對兩個案子進行了分析。結果是,除了兩名受害者互相認識之外,這兩個案子再沒有任何共同的特點。我們也對兩名受害者的社會關係進行了走訪調查,這兩人家境相當,是一個圈子裡的,算是朋友,不過最近兩人似乎鬧矛盾了,一言不合就互相看不順眼,也不怎來往了。”
“通過排查,我們也沒有發現他們有特別深仇大恨的仇家,更沒有共同的仇家。”顧淮一說,“除了受害者互相認識這一點外,我們找不到併案調查的理由。”
雲畫點頭,“不過你們私下裡還是併案調查了,對嗎?”
“是,兩個受害者互相認識,以前還經常在一起玩,這一點實在是太巧了。”顧淮一說道,“我們對外不曾併案調查,但是私下裡的確想把兩個案子給聯繫起來。現在這倆案子的主要問題是,網絡上曝光的信息太多,社會輿論非常亂,我們受到了極大的干擾。”
雲畫點頭。
因爲電腦上會不斷彈出各種新聞彈窗,被摩托車拖拽致死案原本佔據了新聞版面,但是當人彘案一出,熱度瞬間居高不下。
人彘案甚至還搶佔了熱搜第一,把好不容易挑好了時間發佈新歌的歌壇某天王給氣得半死,自己精心準備想要上頭條的,可頭條還是被搶了,找誰說理去!
不過人彘案實在太驚悚了,網監部門很快就責令微博扯掉人彘案的熱搜,而後也在網絡上對這個案子的那些血腥、噁心的圖面進行了屏蔽處理,但是官方越想禁止的東西,對網民就越發有吸引力。
還有一些心理上獵奇的網友,專門找那些血腥、噁心的圖片看。
官方可以刪除網頁上的那些噁心圖片,卻刪除不了網友們保存到硬盤裡的圖片……
由於案子的情節實在是惡劣,網絡輿論也是一片譁然。
這種只看介紹就覺得極其恐怖極其fan人類的酷刑,居然有兇手真的拿出來用了!
讓人不寒而慄,是個人都會害怕的。
各種輿論壓力隨之而來……
“我們現在不敢公開把兩個案子併案調查,那樣輿論反彈會更加厲害。”顧淮一嘆氣,“這個受害者的家世背景也相當厲害,又一個通過上級來施壓的,可我們能怎麼辦?一個有着超強反偵察能力,心理素質極強,又狠又穩的兇手,我們也難啊!”
雲畫看向顧淮一,“你們只是把前兩起案子聯繫起來了,爲什麼不把談少寧這個案子也跟他們的聯繫起來?”
顧淮一皺眉,“談少寧這個案子,跟前面兩個案子本質上就不同啊,怎麼併案?”
雲畫卻眯起了眼睛:“本質上不同?不見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