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太這個稱呼，着實讓甄明珠恍惚了好久。
她想起了安城一中那一次。她問程硯寧，有沒有想過自己老了以後的樣子，他回答說：“名滿天下，富甲一方。”那個時候，最少在他最開始這般想象的時候，肯定沒有將她考慮到他的未來裡面去。
可今天，他說她早晚要當程太太。
兩個人和好的時候，發生關係的時候，她知道是奔着一生去的。可即便心裡有那樣的篤定，他隨口說出的這樣一句話，還是第一時間暖到了她，取悅了她。
一頓飯吃完，一衆人在餐廳門口分別。
薛飛去旁邊的超市裡買東西，甄明珠便和程硯寧一起，慢悠悠往宿舍樓方向走。
臨到上課時間，宿舍樓往教學樓方向的學生多了起來，他們倆手牽手逆向而行，一路上又收穫了不少目光。不過，甄明珠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多半都落在程硯寧身上。
可能是因爲學生會換屆選舉的聲勢太浩大，男生女生都在看他。
“下午什麼課？”
耳邊，低柔聲音打斷她胡思亂想。
程硯寧側個身住了步子，手一擡，將他的西服外套從甄明珠的臂彎裡提了出來，自己拿着。
甄明珠想了想，回答他說：“《歐洲文學史》。”
“選修？”
“嗯啊，你呢？”
程硯寧笑笑，“下午沒課。不過學生會裡一堆事要做，我等會應該會過去辦公室那邊，你要上完課沒事的話可以過來找我，晚上一起吃飯。”
甄明珠“哦”了一聲。
褲兜裡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一看，發現孟晗發了一條微信語音，“甄甄你下午上課嗎？”
“上，正往宿舍走呢。”
甄明珠回覆了一句。
孟晗又道：“感覺時間有點來不及了，要不我拿着書過去，你直接過來教室。”
《歐洲文學史》是她們學院裡挺受歡迎的選修課，主要因爲代課老師性子和藹也不怎麼點名，講課還挺有意思的，考前還會分析重點，所以在歷屆學生那口碑都很好。選的人多，一般去太晚的話，沒有可挑選的位子坐。
收攏思緒，甄明珠回了一句：“行。”
孟晗答應了一聲。
退出微信，甄明珠便看了眼時間。
和程硯寧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確有點來不及了。
她裝了手機便停下步子開口說：“你回宿舍吧，我直接從這邊去教室。”
聞言，程硯寧擡起手看了眼腕錶，想了想，笑說：“站這等一會兒，我騎車送你過去。”
甄明珠一愣：“車？”
“自行車。”
程硯寧又笑着說：“就在宿舍樓底下停着，不過沒騎過幾次。”
甄明珠答應了他這個提議。
大一最開始的時候，孟晗還和她商量過買自行車的事情呢。不過最後還是作罷了。因爲學校裡有挺多的遊覽車，稍微遠一點的路都可以坐車過去，很快，還很方便。
她沒在學校裡騎過自行車，嶽靈珊倒帶過她幾次。
她站在路邊胡思亂想着，擡眸便看見程硯寧推了一輛白色自行車過來。
不知道爲什麼，回憶裡久遠的一幕突然浮現。
印象裡是放學路上，家裡的司機李叔接了她和甄明馨一起回家，等紅燈的時候她透過車窗看了過去，程硯寧一條長腿點在地上，也在等紅燈，綠燈亮起的時候他騎車遠去，校服外套被風鼓起，驚豔了她的視線。
程硯寧推着車到她跟前的時候，便瞧見她這一副又神遊九天的模樣，忍俊不禁地問：“又怎麼了？呆呆的。”
“沒什麼。”
女孩拿了他搭在胳膊上的西服，笑盈盈地說。
坐個車高興成這樣？
不過，眼下她的開心，便是他的欣慰。
甄明珠兩隻手扶着他的腰，側身坐到了後座上，笑道：“好了。”
“坐穩。”
程硯寧多叮嚀了一句，騎車送她去教學樓。
他在學校裡的確沒有怎麼騎過車，這車子是大一下學期的時候買了，眼下也已經有三年，仍舊保持着九成新。也是這幾天天氣好，李靜晨騎過幾次，所以車子很乾淨，嶄新光亮。
臨近上課，校園裡人沒有剛纔那會兒那麼密集，稀稀拉拉走着的學生卻也不少。
林蔭道上，陽光透過枝丫投映在地面，斑駁而靜謐。
甄明珠起先只是用兩隻手捏在他襯衫兩側，沒幾分鐘，又覺得那個動作太彆扭，索性大大方方地摟住了他的腰，到最後兩個人到了教學樓下的時候，她整張臉已經貼在程硯寧脊背上了。
他脊背清瘦而堅硬，隔着一層薄薄的白襯衫，肌膚的溫度卻是暖的。
捏緊手剎，程硯寧感受着身後的動靜，淡笑說：“是不是沒坐夠，要不要再兜兩圈？”
“上課了都……”
甄明珠扶着他的腰，從車後座上跳了下來。
程硯寧倒沒有下來，一手扶着車把手，一條長腿點在地上，微微側着身，擡起另一隻手將她鬢角的亂髮往耳後攏了攏，捏捏她臉頰說：“乖乖上課，完了過來找我。”
“嗯啊~”
甄明珠輕抿脣角，流露出一個羞澀笑意，將西服給他遞了過去。
程硯寧接了衣服，擡下巴催她，“去吧。”
“拜拜。”
甄明珠朝他揮揮手，轉身跑了。
預備鈴已經響過一遍，她跑起來速度很快，腿就那麼長還間或踩着兩級臺階上，程硯寧遙遙看着都覺得不放心，怕她撲倒在地，直到她上了幾十級臺階，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遠遠地，站在教學樓下的女孩也彷彿感覺到了他的注視，轉過身來看他。
得益於視力好，程硯寧看見她在笑，便擡起右手趕了趕，讓她進教室。
又一道尖銳的鈴聲響起，甄明珠轉身跑了。
她很快消失在教學樓門口，身姿優美好像一隻小麋鹿。
*
一口氣跑上三樓，還是遲了。
甄明珠推開階梯教室側門看了一眼，咬着脣貼牆溜進去。
孟晗和梁祝坐在倒數第三排靠邊上的位子，看見她連忙出聲喚：“甄甄，這兒。”
甄明珠連忙過去，坐到了最外邊座位上，翻開書本。
沈芊芊是跟在她後面進來的，進來之後和隔壁班兩個女生一起，坐到了倒數第一排的位子上。
“感覺他們倆真的好登對。”
“是挺配的。”
“程學長太暖了，一直目送她進了教學樓。”
“是誒，而且神情超溫柔。”
“聽說他這一屆還是學生會主席。”
“我也聽說了，而且社團羣裡都在傳，他本來應該卸任的，老師們那邊都不同意。中午開那個主席團換屆大會，他發表完演講都直接都給了全票通過。”
邊上，兩個女生進來後便開始竊竊私語。
先前她們還和她一起同仇敵愾，各種討伐那兩人呢。
轉個眼就成了狗腿！
沈芊芊煩不勝煩，猛地看過去，壓低聲音問：“你們有完沒完？”
“……”
兩個女生倏然噤聲，安靜了下來。
她們本來就和人家無仇無怨的，先前幫着沈芊芊說人家壞話也不過是因爲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平時在沈芊芊那佔得好處多了，便違心偏幫她一些。可從上禮拜開始，沈芊芊吃飯買東西都不主動掏錢了，還說什麼自己最近手頭緊，所以花銷上要省一些，稍微節約一下。
這不騙鬼呢？
家裡好歹開公司，父母能缺了她零花錢？
兩個人心中積蓄了不滿，在她跟前說話便沒那麼顧忌了。
不過，畢竟還一起玩，得給她留些面子而已。
對視一眼，兩個女生便撇着嘴聽課了。
沈芊芊擱在桌上的一隻手緊緊地握了一下，突然感覺到手機震動，她臉色難看地將手機拿出來看一眼，發現是一條微信，街舞社團一個學長給發的，就一句話：“你一晚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