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九點。
秦遠到律所的時候,地面已經被收拾乾淨了。
“秦老師。”
大清早一直在等他,瞧見他出現,秦浩便三兩步走到了他跟前,喚道。
論起來秦浩也就比他小几歲,可這人性格頗有點大驚小怪的,也不曉得怎麼就學了法律。秦遠一手拎着公文包和車鑰匙,另外一隻手搭在身前解開西服釦子,大步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也一直亦步亦趨,跟了進去。
隨手將公文包放在進門不遠處的沙發上,秦遠拿起桌上的水杯,先去飲水機跟前,給自己接了杯水。
爾後,轉身過來,纔開口:“監控調了嗎?”
“調了。”
秦遠點點頭,聲音略低,問:“鬧事的那些,顧景琛粉絲?”
“可不是嘛。”
說起這個秦浩便有些無語,“您說現在這些小孩子追星簡直要走火入魔了。顧景琛已經被刑拘了,那能清白嗎?他那些粉絲倒好,說是受害人活該,這都叫什麼事兒?!”
秦遠擰眉,“網上又有新消息?”
“可不是嘛。”
秦浩重重地嘆了一聲,語調裡透出幾分憤慨,“受害人的信息,昨晚被人給曝光了。而且這爆料人還不是一兩個,其中有她的大學舍友,說是她平時就經常神出鬼沒,獨來獨往,出臺女一個,不是正經人;還有她繼父,這個才過分,開了直播給公衆道歉,說是自己沒有教好孩子,讓她自甘墮落,丟人現眼……”
聞言,秦遠冷哼了一聲,話鋒一轉問:“江宓呢?”
“在辦公室。”
“我過去看看。”
說着話,秦遠擡步出門,前往江宓辦公室。
律所裡幾個律師都有獨立的辦公空間,不過整體地方就那麼大,江宓的辦公室也沒多遠,他在門口停了腳步,擡手敲了兩下,耳聽裡面有人應聲,推開門走了進去。
江宓坐在辦公桌後面,仰着臉看見是他,脣角彎起一個笑,嗓音平淡,“我沒事。”
大清早過來上班,進門之前被一羣女生突然圍住又是揪頭髮又是砸雞蛋,是個人都會被驚到。她當然也有,只是這種慌張在那些女生離去後,漸漸地消散了。眼下,她已經換了一套黑色西服,重新梳過頭髮洗了臉,十指交握搭在桌面,清冷素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脆弱和擔憂,情緒內斂到極致。
面對她這副樣子,有些安慰,都派不上用場。
秦遠便也就點點頭笑了下,開嗓說:“沒事就行,你忙吧。”
江宓露出一個笑容。
秦遠在心裡默默地唏噓了一下,轉身出去。
待他離開,江宓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電腦屏幕上,一行又一行,從上往下看。前晚報警之後,那姑娘一直在哭,因而她根本沒有和人多說什麼,聯繫方式,自然也沒有。
怎麼就忘了?
因爲那個是顧景琛,這件事便不可能輕易結束。
網絡時代,所謂民心,有時候會展現出強大效力,造成公安部門辦案的重壓。而輿論,有時候可能會逼死一個人。被舍友和繼父聯合曝光,那個女生,也不曉得能支撐到幾時?
收斂了思緒,她泛着淺白的薄脣輕輕抿起,盯着電腦評論搜尋信息的表情,越發專注了。
滿腦子都想着去找那個女生,模擬着見了人之後交流的場景,至於自己大清早來上班卻遭受的那一場無妄之災,早已經被她拋諸腦後,不去理會。
畢竟,被人扔幾個雞蛋,這種事實在沒辦法大動干戈。
從小性格使然,這種小事她習慣了忍耐,另一個辦公室裡,秦遠卻顯然沒有忍下去的想法,畢竟人家都欺負到他們律所了,他這個主人要是無動於衷,豈不顯得懦弱可欺?
略一思量,他翻開手機通訊錄,撥出去一個電話。
寬敞的臥室裡,明媚的陽光播撒了一地,蓬鬆的被子一半兒落在了木地板上,雪白的大牀上,兩具修長柔韌的軀體交纏。確切地說,周越雙手雙腳纏着徐夢澤。
影帝睡覺的這毛病,兩個人第一次滾牀單之後,徐夢澤便發現了。
卻拿他沒辦法……
昨晚睡到了半夜,他胸膛被一條胳膊壓的難受,硬生生憋醒了,將人給挪到一邊去。哪曾想,周越睡夢裡根本就不可能安分,後半夜又纏住他,跟個藤精似的。
手機在牀頭櫃上響,徐夢澤一手將人往外推,一手去夠電話。
屏幕上躍動着“秦遠”兩個字,讓他瞬間清醒,一手撐着坐起身,靠坐在牀頭。邊上,周越睡得沉,哼唧了一聲,兩隻手又纏住他腰,側臉捱了上去。
無奈,徐夢澤低頭瞥了他一眼。
大抵是這一段時間聯軸拍戲讓人疲勞到極致,這人睡着了也不太輕鬆,眉頭輕皺着,嘴角撇着,一副不那麼高興的模樣,莫名地,顯露出幾分孩子氣。
徐夢澤便不和他計較了,擡手將他雙手掰開,起身下牀。
踩在地板上的時候,他彎腰撿起了睡袍胡亂地穿到身上,綁帶勒緊,走去陽臺。
這個過程,手機已經不再震動,他穩穩心神,想要回撥過去的時候,第二個電話來了。
“喂。”
這一次,他很快接通。
“……又熬了一晚上?”
自從他將玩遊戲開展成職業,熬夜是常事,經常晨昏顛倒,下午醒,後半夜睡,秦遠早都習慣了,眼下聽見他開口的聲音啞的不像話,還是照例問了一句。
徐夢澤含糊地“嗯”了一聲,問他,“什麼事?”
秦遠粗略地講了顧景琛的事,爾後道:“這件事說嚴重不算嚴重,不值當多費心。可好歹得出口氣,要不然人家以爲我們這律所是泥捏的,你微博粉絲多,幫我帶一波節奏。”
“行。”
徐夢澤對他,向來有求必應。
秦遠也不和他生分,笑着道了一聲謝,掛斷了電話。
耳聽着那邊“嘟嘟嘟”的聲響,徐夢澤微微晃神,突然感覺到,這場景分外熟悉,好像上演了無數次。的確是這樣的,無數次,他聽着秦遠說完話利落掛斷,無數次,他看着他說完話瀟灑走開。
一眨眼,十幾年了……
相識到現在,哥們情意堅不可摧,卻,僅止於此。
低頭,他勾起的脣角流瀉出一道自嘲的笑意,默默地嘆口氣,回了房間。
在他講電話的時候,周越被吵醒了。他睡眠質量不好,因爲能感受到邊上人的存在,所以半夢半醒間懶得睜開眼睛而已。等到邊上空了,人形抱枕離開,自然就睡不好。擡眸朝徐夢澤看過去的時候,他甚至還忍耐着起牀氣,臭着臉問了一句:“誰啊,大清早電話打個不停。”
“朋友。”
徐夢澤開口,兩個字,十分簡短。
話說完,他握着手機還直接進了洗手間去。
周越愣了一下,擡腳將被子挑到了牀上,又出聲問:“你要出去?”
“……沒。”
洗手間裡,徐夢澤聲音含糊起來,“我刷牙。”
不出去?
意識到這一點,周影帝心情有點愉悅了,大長腿夾着被子蹭了兩下,側個身,就用那麼一個仰着的姿勢伸出手去,指尖一挑,將牀頭櫃上的手機拿到了跟前。
這幾天,關於顧景琛的話題,一波一波的,持續上熱搜。
他點開微博看了一會兒,隨便地點了幾個贊,又覺得無聊,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徐夢澤洗漱完再出來,話還沒說一句,又聽見周越電話響了起來。
周越沒接,而是跳下牀去了洗手間。
他這人,徐夢澤不曉得怎麼形容。明顯在人前還總是一副規矩守禮的樣子,穿衣打扮也永遠眼光在線,這幾年,甚至被娛樂圈一衆媒體奉爲“行走的衣架子。”
可事實上,他已經不止一次提醒過他:起牀了能不能先穿上衣服?
沒用,說了也白說,剛纔又光着進了洗手間……
也就在影帝光身子刷牙洗漱的時候,他擱在牀頭櫃上的手機歇斯底里響個不停。他和徐夢澤還不一樣,因爲事情繁多,手機設置了來電鈴聲,徐夢澤被吵的煩了,索性將手機拿到跟前看了眼。
來電:“玲姐。”
周越的經紀人常玲,娛樂圈無人不曉。
徐夢澤便朝洗手間說了一句:“你經紀人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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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影帝:“剛起來就刷牙,他是不是想親我?好貼心。”
小夢:“不愧是戲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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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哈,我爭取粗長一點早一些。
大家吃了午飯就可以來看,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