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下來，林楓並沒急着下車，而是突然側過頭問：“你知道回去該怎麼走麼？”
回去？不就是按原路返回嗎？路欣瑤想都沒想地點頭。
“你確定？”路燈掩映下，漆黑如墨的眼睛裡閃爍着點點細碎的光芒。
距離這樣的近，以致於路欣瑤不禁恍了恍神。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又覺得他問得別有用意，於是仔細回想來時的路。
……不對。
路欣瑤心裡暗暗叫糟。
之前一路過來，方向全是由林楓指的，她自己卻只顧得專心開車。加上其中有段路面正在整修，因此要進入這片住宅區，必須另外繞一小段路。當時開着車，就覺得七拐八彎，好半天才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而且，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關鍵的是，她從小就是不折不扣的路癡一枚。當年在學校裡，在那些在她看來錯綜複雜的“井”字型路上，硬是迷路好幾回，林楓曾不止一次地嘲笑她，怎麼竟會沒有方向感到如此地步！
此刻，路欣瑤更是絞盡腦汁都無法回憶起來時那段九曲十八彎的路，就更別提如何倒着走回去了。她有些挫敗，終於瞭解林楓特地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可是……現在怎麼辦？該怎麼回家？
將她爲難迷糊的樣子盡收眼底，林楓自是不動聲色。
所以說，這樣沒有方向感的人，拿了駕照反而是件麻煩事。
車子沒有熄火，路欣瑤還愣在座位上，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裝在路邊的造型別致的低矮路燈隱在草叢中，柔和地亮着，外面是磨砂的玻璃罩子，光線透出來有那麼一絲朦朧。
林楓手臂伸過去按按鈕打開了天窗，四面的玻璃也全部緩緩降下來，一絲幽涼的冷意立刻竄進來，微風掠過頸脖似乎令路欣瑤回過神來，林楓微低着頭，煙已經燃上。
這是路欣瑤第二次見他抽菸。以前在大學裡，雖然絕大多數男生都是菸酒不忌，但林楓知道她不喜歡男生抽菸，所以從不在她面前抽菸。他的手指、領邊永遠都是清清爽爽的氣息。路欣瑤還以爲他是不抽菸的。
可現在，他抽菸的姿勢卻是那麼熟練。
車裡通風，因此煙霧很快散出去，並沒有留下什麼難聞的氣味。雖然大部份房子裡都亮着燈，可路上靜悄悄的，路欣瑤坐着，除了努力想着回家的路之外，還覺得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和林楓兩個人長久地待在車裡實在是件尷尬的事。
終於，她低聲說：“我等計程車回去。”同時伸手開門，跨下車去。
林楓聞言側頭看她，也不阻止，只語氣平淡地說：“這裡的計程車很少。”
“……那，公車呢？”路欣瑤抱着胳膊，開始覺得有些冷。
“沒通。”
“……”路欣瑤徹底傻眼！
但轉念一想，路欣瑤也只怪自己問得笨。
這裡是豪宅區，住在這一帶的幾乎可以說是家家有車，哪裡還需要浪費其他交通資源？況且，這一路開過來，確實沒見到除了私家轎車之外的代步工具。
車外的女人無可奈何地跺了跺腳，林楓的視線穿過車窗冷冷地看着，嘴角漸漸露出嘲諷的痕跡。
她當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麼？或許她覺得，和他待在一起早已經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沉默了一會，林楓緩緩開口：“我送你回去。”眼角眉梢卻盡是冷凝。
早知道最終結果仍是如此，當初自己又何必攬事？路欣瑤老實地坐在副駕上，看着林楓以無比熟練冷靜的技術迅速開出住宅區駛向大路，心想，剛纔怕他喝醉開車不安全的擔心，真是多此一舉。現在的他，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絕對不像酒後違規架駛的人。
雖然林楓去路欣瑤的酒店找過她，但她還是再說了一次酒店的地址。可車開到半路，林楓卻突然方向一轉，朝更加繁華的地段駛去，並很快進入某個地下停車場。
“我餓了。”車子停穩後，林楓淡淡地說了句，率先下車。
路欣瑤雖然有萬分的不情願，但無奈在說出口之前就顯然已經抵達目的地，只好不多言語地立刻跟上。
一路上，雖有服務生領着，但林楓明顯也是熟門熟路。
這個時間，店裡還有不少客人，他們挑了個剛收拾好的座位坐下，臨着窗，恰好可以看見七層樓下繁華的夜景。
林楓看菜單的時候，路欣瑤只是靜靜地坐着。她知道晚餐的時候他除了喝酒，其實幾乎沒吃什麼，而事實上，她當時食不知味心不在焉的，也沒吃飽。如今坐下來，光是推薦菜牌上的精美圖片，就足以令人食慾大振。
最終端上來的是數道精緻講究的小菜，以及盛在砂鍋裡的粥，配着蝦球，香氣四溢。
林楓先添了一碗，遞到她面前。
路欣瑤擡了擡脣角：“謝謝。”
低下頭開動的時候，突然想起，再上一次兩個人像這樣正式的吃飯，彷彿已經是那樣久遠的事了。
林楓黑不作聲，偶爾用餘光看向對面的女子。她還像以前一樣，吃東西的時候總是一心一意的，臉上的表情淡然卻溫和，就連平日裡的那一絲倨傲也會在就餐的時刻一掃而光。
此刻也是如此。她低着頭，垂着眼睫毛，長而密的睫毛偶爾微微動一動，在挺秀的鼻樑邊投下淡淡的陰影。
周圍的客人全是結伴而來，不時低聲談笑，每張桌旁的氣氛都融洽至極，只有他們僵在那裡，沒有交談，更談不上眼神的交匯，與四周相比，頭頂上方的空氣明顯凝固了幾分。
這時候，悅耳的鈴聲突然從林楓的口袋裡傳出來，路欣瑤擡起頭，只覺得頸脖微微僵硬，但氣氛總算鬆了鬆。
林楓接了電話，還沒講上兩句，手機長長地滴了一聲，因爲沒電而自動關機。
“有要緊的事嗎？用我的吧。”路欣瑤看着對着手機微微皺眉的人，很自然地將自己的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