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來得動靜很大,宋雲很快就看到了她。她隨了阿姐的喜好,都愛白色。雖說現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衛衣,卻愣是被她傳出了一種纖塵不染的仙氣出來。朦朧的月色下,她站在宋雲身側,面上表情有些看不真切,宋雲一時間有些怔忪。
“呃…有事嗎?”宋雲愣了半天,最後憋出了這樣一句話。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況且這句話,也該是我的臺詞。”雪月這話的內容頗有些怒氣衝衝,但說話的語調卻很是平靜。
“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雪月問出了現在雪陽、黑子和陸之謠最想知道的問題。
宋雲擡手撓了撓後腦勺,略顯尷尬地道:
“我睡不着,出來轉轉。”
雪月挑起一邊的眉毛,用一臉“你騙誰啊”的表情看着她。
“是真的,我是真的睡不着。師傅一點回音都沒有,我很擔心,而且,這營房裡的牀我有些睡不慣,所以失眠了。”宋雲一臉鬱悶道。
“睡不慣?你不是部隊裡出來的嗎,部隊裡的牀,你怎麼會睡不慣。”雪月的語氣多少有些調侃的意味。
“我是部隊裡出來的,但不代表只要是部隊的牀我都睡得慣啊。哎呀,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奇怪。”宋雲有些着急地撓了撓脖子,隨即像是表達什麼不滿似的,皺起眉板起臉,回擊道:
“我發現你怎麼總是針對我,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這大晚上的我睡不着你也要來管,你怎麼不去睡啊?”
雪月則像是在忍耐什麼,緊緊抿着脣,和宋雲僵持了半晌,她纔回道:
“我問你,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啊?記得什麼?”宋雲一頭霧水。
“……我。”
“你?”宋雲的視線疑惑地在她身上打轉,“我前段時間纔剛剛認識你吧,你爲什麼總是說這種奇怪的話?”
雪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了出來,傻子都看得出來她正在壓制情緒,宋雲眼角顫抖了一下,拳頭握緊又鬆開,掌心出了一層薄汗。
“你……是不是喜歡趙姜。”
“啊?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宋雲一臉好笑道。
“少裝傻!我問你,是不是喜歡趙姜?”雪月的聲音拔高了不少,宋雲面上的表情從嬉笑漸漸轉爲沉悶。
“即便我喜歡她,又與你何干?”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抗拒。
“與我何干,呵呵,與我何干…”雪月眼眶內漸漸蓄起淚水,宋雲眼角餘光瞧見了她美麗的大眼睛裡泛起的淚光,下意識地揪緊了自己的牛仔褲,咬肌凸起,嘴角有些顫抖。視線卻始終不曾與她對視。
雪月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猛地轉身,向遠處走去。宋雲扭頭看向她的背影,眉頭緊鎖,雙手放開牛仔褲,握緊了拳頭,大聲喊道:
“喂!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才認識幾天,有必要這樣嗎?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和那個什麼玄司有關係,但我是我,她是她,你不要搞錯…”
雪月頓住腳步,宋雲的話戛然而止,就聽雪月憤怒地回頭,淚珠潑出眼眶,在月光下泛出銀白,她雙頰通紅,柳眉倒豎,滿面怒色,吼道:
“你混蛋!”
旋即宋雲只感覺自己周身升起一陣冰涼的旋風,不知哪來的夾雜着冰雪寒氣的大風將她裹住,凍得她上下牙齒打架,抱着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寒風捲着她高高躍起,又摔落在地上。
雪月也不管她,發完飆後轉身就跑。留下一旁“觀戰”的雪陽、陸之謠和黑子滿臉黑線。這都叫什麼事啊,怎麼看,都覺得是小兩口吵架的感覺。架還不好好吵個痛快,彆彆扭扭的,最後以這種方式結尾也是夠了。
“咳咳咳…”宋雲發出一陣痛苦的咳嗽聲,剛纔那陣寒風捲着灰塵全給她吸進了肺裡,現在難受極了。
“是不是…咳咳…漂亮姑娘都喜歡…這樣子凍人啊。”宋雲一邊咳嗽,一邊喃喃自語般默默吐了個槽。
聞言,陸之謠表情多少有些訕訕的。
“你這是自作自受。”沒想到她這句吐槽的話居然有人接腔,宋雲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一隻黑貓正蹲在她不遠處,蔚藍的貓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咳咳咳咳…”宋雲猛咳了一陣,然後乾脆坐地上喘着粗氣,盯着黑貓道:
“你也是來欺負我的嗎?”
黑貓嘴角抽了抽,心道:嘿,我還真是來欺負你的。
“欺負你是因爲你很可疑,宋雲,你難道一點自覺都沒有嗎?你不該不知道咱們大妖的覺察力有多強,你晚上偷偷跑出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已經說了,我不過是睡不着出來透透氣,爲什麼就可疑了?我知道,你們一直不相信我,到現在也覺得我說的話不全是真話。沒關係,不相信我,我也不會掉塊肉,等找到我師傅,咱們就分開行動吧,我感謝你們這一路帶我們來,就此別過。”宋雲氣呼呼地說道。
“那可由不得你。”說這話時,黑子的幽藍的雙眸彷彿越來越亮了,吸引宋雲的視線牢牢不放。隨即,宋雲只覺得那雙眸子在視線裡迅速拉近,頭暈目眩隨之襲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閉上了雙眼也無濟於事,那雙幽藍的眸子即便閉上眼還留在她的腦海裡,冷冷地注視着她。
劇烈的頭疼襲來,腦海裡似乎有什麼在抗議,要把那雙眼睛趕出腦海。山洪流瀉的感覺從腦海裡爆發開來,一股子強烈的力量正在往外釋放,宋雲不知所措,她覺得自己的大腦似乎不是自己的腦子了。
另一方,黑子剛剛施展精神入侵之術,就忽然遭遇強大的抵抗,劇烈的反抗之意由如山洪爆發一般,直接將她推拒出去,那是隔着一個世界的力量,黑子彷彿看到了他們的精神之間間隔着難以跨越的時空裂隙。黑貓悶哼一聲,鼻孔耳孔流出鮮血,緩緩軟倒而下。
“黑子!”雪陽迅速起身,直接從營房樓頂瞬移到了黑子身邊,“怎麼了?”
“主公…她…的精神,不在這個世界…”
“什麼?”雪陽詫異,她不大懂黑子在說什麼。
黑子卻在說完這句話後立刻暈了過去。與此同時,宋雲似乎也開啓了自我保護模式,徹底暈了過去。只不過她並未受傷,只是一時之間的精神衝擊讓她有些難以承受罷了。
這個時候,陸之謠才氣喘吁吁地從營房樓頂跑了過來,看着眼前的景象,她也是一頭霧水。
“到底怎麼了,突然間就這樣了?”
“黑子剛剛應該是試圖入侵宋雲的精神世界了,但是遭到了強烈的抵抗,被精神反噬,受傷昏厥。而且……”雪陽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陸之謠問道。
“她說,宋雲的精神……不在這個世界…”雪陽這話說得很慢,彷彿也在品讀其中的意味。
“不在這個世界?”陸之謠蹙起了雙眉。
二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不遠處昏迷中的宋雲身上,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精神不在這個世界,她到底是以什麼存在形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叮鈴鈴…”深夜空曠的空地上,忽的響起電話鈴聲,陸之謠全身泛起雞皮疙瘩,她搓着自己的臂膀,靠近了宋雲,從她口袋裡掏出正在叮鈴作響的手機。來電顯示是未知號碼,陸之謠扭頭看了雪陽一眼,見她搖頭,陸之謠沒有接電話。
電話響了很長一段時間,便斷了。隨即,一條短信發了進來。陸之謠點開一看,上面寫着:
南沱鎮鎮東解放路的星星網吧門口,明日午間十點鐘準時在那裡碰頭。呂芳。
呂芳…不就是王羽霖?
“阿狼,我想我們得趕緊把子鵬他們叫回來了。”
翌日上午,南沱鎮又有大量的難民被疏散去安全區域,四處都是軍用卡車和吉普車,到處都是揹着大包小包的難民。年久失修的路面被壓出大坑,塵土飛揚,所有人身上彷彿都蒙了一層灰,看起來多少都有些狼狽。
星星網吧的老闆正唉聲嘆氣地鎖了網吧的門,揹着包袱打算跟着大部隊撤離,冷不丁看到門口靠着一個人,嚇了他一跳,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個年輕女孩。女孩一頭長髮紮成低馬尾,辮子搭在右肩頭,頭頂上戴着一頂韓版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遮蓋了她的眼睛,再加上她臉上還蒙着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容。她身上斜挎着一個帆布包,黑色的運動夾克,牛仔褲,腳上一雙軍靴很是扎眼。她就這樣靠在門口的牆上,雙手抱胸,左腳腳後跟磕着牆面,看起來像是在等人。
“小姑娘,你…”他正打算好心去勸說幾句,話到嘴邊,卻猛然看到那姑娘擡起帽檐看向自己,她被那冰寒無比的視線掃過後,頓生畏懼之心,吞嚥了一口唾沫,暗道一聲見鬼了,便急匆匆離開了這裡。
老闆前腳剛走,那女孩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急忙跨步而出,快步向着解放路西面走去。她剛跨出幾步路,忽然肩膀被人搭住。一個嬌俏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小妹妹,去哪兒啊,姐姐找你正有事呢。”
她回頭一看,見到一個風韻十足的女人正笑嘻嘻地看着她,火紅的眸子裡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
女孩的聲音冷冷地從口罩下傳出,聽起來清冽無比,彷彿不帶人情:
“雪跡大妖,紅狐嬛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