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陸之謠口中發着無意義的音節,呆滯地看着五十米開外的惡獸,頭顱一揚,喉嚨部位甚至都沒有鼓動,就這樣將冰兒和墨法吞入腹中。
她渾身的血液驟冷,有那麼一段時間,她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嗅不到,什麼也感受不到,眼裡彷彿殘留着方纔的畫面,重複地播放着。
面前的惡獸低下了頭顱,一雙猩紅的眸子盯着陸之謠,忽的裂開嘴,獠牙齜出,好似示威一般的獰笑。
陸之謠靜默地站起了身,她的雙腿有些脫力,剛站起來時,沒能掌握好平衡,一個踉蹌,才勉強支撐住了身軀。
她開始緩慢邁步,走向惡獸。惡獸猩紅的眸子盯着她,一動不動,不發起攻擊,也並不逃跑。似乎是在等待着,看面前這個弱小的女人,能對它做些什麼。
狂風捲帶着沙暴,漫天飛舞,大地滿是裂縫,地震猶在繼續,整個世界彷彿都在崩裂。陸之謠冰藍色的長髮早已凌亂不堪,身上的衣服還是進入冥界之前的那一身休閒服,如今早就破破爛爛,沾滿塵土。大風中,亂髮遮蔽了她的容顏,看不清她此刻究竟是何表情。她只是一步一步邁向惡獸,腳步由慢變快,最後竟然奔跑起來。
迎面而來的大風吹開了她的發,她冷酷到讓人心寒的面龐就這樣出現在了惡獸的眼中。那是一張美到極致,卻也冷到極致的面龐。就猶如她的此刻的心,冰錐一般,充滿了寒意與殺意。那一雙冰藍色的眸子裡,充斥滿了仇恨、暴怒和瘋狂。
她腳上的靴子不知何時早就沒了,赤着雙腳奔跑在佈滿裂縫的大地上,前方一條鴻溝即將攔住她的去路,她卻彷彿根本沒看見,大步向前。緊接着,她雪白的雙足之下,出現了極爲神異的一幕,伴隨着她每一足落下,彷彿就有一朵冰蓮花開。裂縫很快就到,她踩着一朵朵綻放的冰蓮,一點也不減速,就這樣飛快地越過了鴻溝。
她越跑越快,五十米的距離轉瞬即到,惡獸彷彿感受到了一絲威脅,擡起爪子,向她拍來。它身軀巨大,但速度也極快,那一爪來的極爲迅猛,幾乎要撕裂空間一般,完全沒有任何的憐香惜玉。
然而陸之謠也不需要它憐香惜玉,她對那一爪置若罔聞,迅捷地穿越過迎面而來的碎石,爪子即將拍下來的瞬間,她忽的躍起,在空中做了一個轉體側翻屈膝的動作,爪子從拍到她的頭部,變成了拍到她的腳部,當她的雙足與爪子接觸的那一瞬間。整個空間乃至於時間都好像被凍結了,那一爪帶下來的勢能突兀地被無限削弱,而她卻雙足一蹬,藉着這一爪,奇蹟般地越上了空中,一個前空翻,她跳到了惡獸的前足之上。然後就像不受任何引力限制一樣,貼着惡獸前足向上方跑去。
她所過之處,冰雪覆蓋,溫度劇降。惡獸的一條前腿,很快就被她凍結。而她眨眼之間,就已經跑到了惡獸的肩頭。雙足輕巧地越過那些尖利的倒刺,她面無表情,好似一絲情緒也無的戰鬥機器人。
陸之謠跳到了惡獸的脖子處,惡獸已經開始瘋狂地甩動身軀,試圖將她甩下來。這一狀況,之前的玄司也遇到過。玄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自己的盤古斧砍入惡獸鱗甲皮肉之內,才勉強沒被摔下去。可是現在的陸之謠,匍匐下身子,四肢生冰,直接將她自己與惡獸凍結在一起,不論惡獸如何甩動,都沒有辦法將她甩下,比起玄司來,輕鬆了不知幾許。
惡獸瘋狂甩動身軀,總算有些疲累,短暫地停歇了下來。陸之謠趁此機會,從惡獸身上再次移動,迅速向下攀爬到惡獸的腹部,左手勾住一根倒刺吊住自己的身軀,然後擡起右手,鋒利的冰刺凝結在她的手掌尖,她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那一瞬,毫無情緒的冰藍色眸子裡,滿是殺意。她出手飛快,毫不留情地扎入惡獸的鱗片之中。
她選的地方很有講究,避開惡獸鱗甲最堅硬的部位,選擇較爲柔軟的腹部部位,這一刺,猶如一個狠辣的外科醫生,下刀之時毫不猶豫。對準位置,直逼癥結所在。冰刺堅硬無匹,堪比金剛鑽,透過鱗片夾縫,穿透皮肉,狠狠扎進了惡獸的血管之中。黑色的濃稠又腥臭的液體緩緩滲透了出來,雖然這對惡獸來說只談得上是微創出血,對陸之謠來說,卻是地惡獸致命打擊的最有效一舉。
“吼!!!”恐怖的音浪掀起,惡獸似乎意識到了陸之謠到底要做什麼,周身的倒刺之中爆發出那可怕的紅色光束。陸之謠目光一凝,一束光線就貼着她的身子打出,好在她早就料到惡獸會有此一招,她身軀嬌小,又是貼着惡獸倒刺之間的鱗甲,正好處在紅色光束打不到的位置。惡獸見無效,急忙試圖變小,徹底甩開陸之謠。但陸之謠如何能讓它得逞,她早就先下手爲強。於是惡獸駭然地發現,一股可怕的寒意已經滲透進了身軀,以驚人的速度沿着它渾身的血液蔓延全身。惡獸體內彷彿響起了“嘎吱嘎吱”的冰塊凝結聲,緊接着一股駭人的冰霧從惡獸全身的鱗片縫隙中轟然噴發,由內而外,大片的冰晶開始在它身上凝結,速度之快猶如電流走過,駭人聽聞。
只一瞬,惡獸就變成了一座高達四十來米的巨大冰雕,它悚然的模樣,也被定格在了冰雕之中。
“咔嚓”,惡獸腹部的冰塊自行裂開一道縫隙,陸之謠從其中現身落下。她踩着冰蓮緩緩落地,向前走出幾步,轉身看着惡獸,冰藍色的眸子裡寒意幾乎要凍結整個宇宙。
“主母…好可怕…”盤旋在高空的子鵬還沒來得及參加戰鬥,戰鬥就已經結束了。他變回本身,緩緩落地,遙遙看着陸之謠,幾乎不敢靠近。
太驚人了!讓那麼多人束手無策的惡獸,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主母收拾了。這還是他們的那個嬌弱需要人保護主母嗎?子鵬打了個寒顫,擡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這不可思議的一戰,陸之謠迸發出了極爲可怕的戰鬥力。子鵬心想,這樣的戰鬥力,哪怕是對主母瞭解至深的主公雪陽,恐怕也從未見過。就算拿當年最強的謠姬去和現在的陸之謠比,恐怕也不會有這樣的戰鬥力。最重要的是,戰鬥風格已經完全變了。如果用遊戲用語來比喻,從前謠姬的戰鬥方式是典型的法師的戰鬥方式,而現在的陸之謠的戰鬥方式,卻變成了極爲駭人的法系刺客。那靈活矯健到反物質定律般的身手,簡直讓人歎爲觀止,到現在子鵬的腦子裡還殘留着陸之謠掠上惡獸身軀的畫面。
“玄司!過來!”陸之謠站在惡獸巨大的身軀之下,冰冷的聲音卻在大風之中輕易傳到了高空之中。
天空中的兩個玄司剛剛趕到,也是剛剛親眼目睹這樣一場驚人的戰鬥。一聽聞陸之謠召喚,兩個玄司同時向下方陸之謠所在處趕去。
“師母。”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玄司和冒牌玄司看向彼此,又一次同時開口罵道:
“滾開,冒牌貨!”說完,立刻就要再次開打。
這時,一旁一隻潔白的手臂卻突然伸出,陸之謠什麼話也沒說,她只是一把掐住其中一個玄司的脖子,冷冷道了句:
“別裝了,很沒意思。”
冒牌玄司表情驚駭,尚未做出反應,陸之謠手中就蔓延出大量寒冰,迅速將她凍結成冰塊。然後毫不留手地將冒牌玄司的頭部給擰了下來,一腳踩成了冰渣。很快,冒牌玄司就化作了黑色的被凍結的凝膠狀固體。
玄司臉色白了白,雖然知道師母是在對付自己的冒牌貨,但是看着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被師母這樣“殘忍殺害”,她脊背還是寒了寒。冷不防此刻陸之謠忽然說道:
“去用你的盤古斧,把那畜生的腹部剖開,我不想冰兒和墨法在裡面受凍。”
“是…是!”玄司一秒也不敢耽誤,現在的師母實在太可怕了。剛剛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還在研究冒牌玄司的冰塊碎屍,連回頭看自己一下都沒有。
玄司走到惡獸的腹部下方,揚起斧頭,彈跳而起,大喝一聲,一斧子向上劈去。盤古斧乃世間第一利器,無物不破,就算是陸之謠的冰塊,也能輕易破開。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在了惡獸的腹部。但是裡面黑洞洞一片,別說冰兒和墨法了,就連一般的內臟都沒有。
與此同時,天際忽然劃過一道赤金色的流星,陸之謠擡眸一看,眸光一凝,然後立刻回頭對還在惡獸腹部下方的玄司道:
“阿司!快回來!”
玄司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那惡獸就忽的從冰雕之中突兀消失了。然後,一個黑袍身影出現在了玄司的背後,一隻手搭在了玄司肩膀上。玄司渾身僵住,背後邪惡的氣息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心神,她渾身汗毛倒豎了起來。
陸之謠視線再次冷凝下來,後方的紫睦帶着受傷暈厥的易風和丑牛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主母帶着子鵬與挾持着玄司的陰邪盤古對峙着,陰邪盤古和玄司的頭頂上有一座巨大到駭人的中空冰雕,模樣與惡獸並無二致,但是冰雕裡面卻空空如也。背後的天際中,一顆赤金色的流星落到了極爲遙遠的地方去。
天地的崩裂似乎短暫停止了,風暴也漸息,場面靜謐了下來。玄司背後的陰邪盤古笑着咂了砸嘴:
“嘖嘖嘖,不愧是冰雪神女,竟然還有這樣無與倫比的戰鬥力。果然我當初留個後手是沒錯的。”
她頓了頓,陸之謠蹙眉,後面的子鵬和紫睦,沒有弄清楚他話裡的意思。
“遲了…呵呵呵…”他輕笑,說“遲了”兩個字時的語氣,讓子鵬和紫睦的心中咯噔一下,到底什麼東西遲了?
陰邪盤古顯然沒有再解釋的意思,只是擡手指了指天際那顆即將要消失的赤金色流星,對陸之謠道:
“你最最心愛的女人,被我打得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了,不去看看她嗎?”
陸之謠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