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一小隊人正在艱難跋涉,他們個個面色蒼白,額頭有虛汗冒出,步伐沉重,呼吸急促,顯然身體不是很舒適。
“子鵬!你走慢點,他們跟不上了。”溫柔的女聲響起。
“好,我慢點。可是鶴兒,咱們這個漫無目的地走,我真是心急,主公他們究竟在哪個方向,爲何走了這麼久,都沒有感受到他們的氣息?”
“主公主母比我們強多了,總不會出事。我只擔心,冰兒那個孩子…”白鶴欲言又止。這時,一個雄渾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地插嘴進來,抱怨道:
“哎,你們夫妻倆走慢點啊!怎麼帶路的,不知道體諒體諒病人嗎?”
他話音弗落,一個嬌小的黑色影子就竄到了他身前,彷彿故意氣他一般,嬌笑道:
“我說你老牛這麼健壯的身子,怎麼走得這麼慢,難道不是壯,只是虛胖?”
“呸,呵~呼~我…老牛,縱橫三界,打遍天下無敵手,你這該死的黑貓…你給我站住!呼~呵~”
黑貓不理會他的強撐之言,尾巴一掃,步伐輕盈地竄到了隊伍最前端,子鵬見黑貓跑到前面去,不由得喊道:
“黑子,可感受到主公的神識?”
“不曾,這裡荒涼極了,我都懷疑毫無人煙。”
“不會,主公必然在這裡,我們這麼多大妖都聚在一起了,沒道理主公主母沒來。”他頓了頓,隨即轉過身來,對後面大隊呼哧帶喘的大妖們道: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
大妖們如蒙大赦,立刻癱倒了一地,他們這羣體魄強健,妖力雄渾的大妖居然會仿若沙漠旅人一般,連行走都這般困難,實在是始料未及,難受極了。
“格老子的,這是什麼鬼地方,自然法則壓迫力這麼強,我老牛都要承受不住了。”丑牛高大的身軀像個小山包似的堆在邊上,滿身是汗。
“我看這地方不簡單,怕是根本就不是人界,說不定這裡是傳說中的神界。”金豹易風也是喘着氣,推測道。
“你小子也太不靠譜了,神界哪裡會是這般模樣,別說神了,連個鬼影都見不到。”丑牛反駁他。
不等易風再開口,一旁的錄姡就冷冰冰地接過話頭道:
“我贊同易風,這裡的法則凝實度是人界數十倍,除卻神界有這樣的特徵,我想不到別的地方。主公雖然沒有詳細提過當年神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單從主公‘諸神黃昏’四字的形容就可以看出,神界必是遭了大難,由此情狀,倒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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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牛被她噎了一下,蔫蔫的也不反駁了。倒是青雀打圓場道:
“大家都別猜了,當務之急是找到了失散的其他人。”
“可是當時情況混亂,我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爲何會被送來這個地方?”卯兔不由得問道。
白鶴聞言答道:
“恐怕與冰兒脫不開干係,且當時那個情況,我觀察到了主公面上的表情,她看長大後的冰兒分明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但那難以置信中卻又夾雜着似曾相識,我總覺得當時冰兒的情況很奇怪,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像是被附身了一般。”
“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這種感覺了。”易風附和。
“我們先點個名,看看少了哪些人。”說着,子鵬站起身,開始點起隊伍中的名頭。
除了他自己和妻子白鶴之外,青雀、卯兔、易風、黑子、錄姡和丑牛目前都在隊伍中,他們都是在鎖妖池中挺過來的大妖,其餘的大妖,都熬不住鎖妖池不間斷地吸取壓榨,耗幹了最後一點生命,隕落了。
另外,巳蛇、白子因爲被關押在囚仙台,目前都還在下界,大約是沒有和他們一般被拋到這個地方來。而那個冒牌青雀,自然也不在,如今隊伍裡的青雀纔是貨真價實的。根據黑子的說法,白子與她的聯繫已經非常薄弱幾乎無法感知了,她只是很模糊地感到白子大約還未死去。下界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形,他們完全不知道。
目前,還有幾個來到這個世界但不在他們隊伍中的人,還沒有找到,分別是主公雪陽、主母陸之謠、冰兒小姐、紅狐大人、紫睦大人、玄司大人、雪月小姐,除了這些雪跡的成員之外,還有姜子牙的徒弟王羽霖當時也與他們在一起,現下多半也在這個世界中。
最後,敵方的姬昌以及一直在他身邊的鬥姆元君當時也在波及的範圍內,很有可能也來到這個世界了。這一點讓大家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姬昌究竟有沒有死他們是不知道,但他們寧願相信這個傢伙並沒有死去,畢竟沒有人真的看到姬昌身死道消。
子鵬點名完畢,也坐下來休息。隊伍裡有一部分大妖本來在鎖妖池裡泡了很久,法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就被拋到這裡來,承受數十倍的法則壓力,如今基本上體力耗光,很難再維持下去。他們的行進速度很慢,走走停停,即便子鵬十分心急,也沒有辦法。
白鶴靠着他的肩膀,安靜地不發一言。跟隨主公闖了這麼久,如今走到這一步,他們已經完全失了分寸。事態的發展超乎想象,他們開始變得無能爲力。且白鶴剛剛經歷與師尊的死別,情緒一直很低落。當年南極仙翁收她爲徒的時候,她還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白鶴,靈智都未開,修行千年好不容易修道有成,師尊卻至此下落不明。直到不久前剛剛重逢,沒想到師尊就這樣慷慨赴死,徹底消失在人世。
想到這裡,又不禁想起姜子牙。不論多少年後,這位英雄人物,都將不負他的盛名。雖然子鵬對姜子牙的瞭解並不深,甚至曾經十分討厭他。如今,他心中都只對這樣一個人物抱有崇高的敬意。他是名副其實的爲天下蒼生而不顧性命,忍辱負重不知多久,滿腔籌謀嘔心佈局,拼盡全力與姬昌抗衡,自己身陷險境毫不顧忌。
還有大義赴死的巴老,更是讓他潸然淚下。誰說妖族都是艱險狡猾、殘忍嗜殺之輩,只是巴老做出這樣的犧牲,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能記得,又有多少人會懷着敬意去祭奠他?望着這個一片茫茫的世界,蒼涼悲愴之感油然而生。
子鵬正仰頭遠眺,感慨萬千。卻忽見天邊碩大的殘月中,一個黑色的小點出現。他皺了皺眉,以爲是自己眼睛花了。但轉念又想,自己乃是金翅大鵬,目力天下第一,又怎會看錯?不由得更是仔細盯着看。而那黑點則在迅速膨脹擴大,很快遮蔽了殘月的一小半。並向着他們所在的方向急速撲來。
子鵬雙目圓瞪,大吼出聲:
“敵襲!全部準備戰鬥!!!”
他幾乎目眥欲裂,十萬火急之中還帶着七八分的驚懼之情,素來習慣於他厚重沉穩,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衆妖頓時驚詫萬分。什麼東西,竟能讓子鵬如此失態?
此時一股腥風迎面刮來,風力強勁,竟颳得衆妖東倒西歪,雙眼都睜不開。緊接着,彷彿大地震顫了幾下,所有大妖被震得雙足懸空,狼狽摔在地上。四周煙塵瀰漫,仿若瞬間陷入沙暴之中。
等到沙暴好不容易過去,丑牛灰頭土臉地擡目一看,頓時被嚇得心臟驟縮,倒吸一口涼氣。一個他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就立在不遠處,體型只是一方面,若說只是因爲它巨大而讓丑牛畏懼,這顯然是不足夠的。但面前這個傢伙,猩紅的眸子朝他看來,竟像是攝了他的魂魄一般,對他天然有着一種極端的壓迫感。
那怪物只是靜靜地蹲在原地,並不急於動作,紅到滴血的眸子好像在看着每一位在場大妖,又好像誰也沒在看。它蹲在那裡大約有六十多米高,相當於二十層樓的高度。周身漆黑無比,佈滿倒刺鱗片,它頭部是典型的龍頭,額頭一隻獨角猙獰刺出,長長的鯉魚鬍鬚飄蕩,獠牙斂在大口中,又從後牙槽探出,仿若正在邪氣森森地嗤笑。它的身軀倒並不像是龍族,它有着粗壯的四肢,四爪尖利無匹,身軀似羊似馬,亦有鱗片覆蓋,關節部位有倒刺刺出,可怕無比。一條長尾拖曳在身後,直拖出了三十來米長。那是一條鱷魚尾,粗壯有力,只不過微微一動,就掀起一股強大的腥風。
“這…這鬼東西是什麼?”卯兔已經被嚇得腿軟,跪在地上,這東西周身散發着一股極度邪惡極度可怕的氣息
沒有誰能回答她,因爲所有大妖都不清楚這鬼東西是什麼。它究竟從哪裡冒出來的,看起來不僅身軀強壯,而且速度極快,眨眼就到眼前,反應非常靈敏,再加上它周身散發着的那種可怕的氣壓,竟然連威懾四方的大妖們都無法在它面前站立,特別像是青雀、卯兔和白鶴這類文弱大妖,受影響更是嚴重,在這恐怖怪物的面前,仿若等待被吞噬的糧食。
最讓大妖們心驚的是,這怪物看起來似乎智商不低,它也並不急着攻擊,而是冷冷地觀察着衆妖,半帶着戲謔,猩紅的眸子看得人不寒而慄。
就這樣對峙了大概兩三分鐘的樣子,衆妖只覺得彷彿過去了好幾個世紀,後背被冷汗浸溼,精神緊繃到極限。就當丑牛無法忍耐,打算動手的時候。那怪物卻忽然張開了巨口,一圓漆黑的光團正在它口中凝聚。
衆妖本能地覺得畏懼,下意識就要閃避。子鵬作爲首領急忙大喊:
“快跑!”
但是如何能來得及?那怪物知道他們要跑,怎會做無謂的攻擊?這黑色光團,他們決計逃不出去,必然要硬抗。
“你們趕緊跑,俺老牛來斷後!”向後跑出好幾十米的丑牛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大義凜然地回頭站定,伴隨着一聲深沉曠遠的牛哞聲,一隻巨大的獨腳夔牛出現在了原地。雖然夔牛也有七八米高,但與面前的龐然大物相比,依舊小的可憐。
“老牛!!!!”子鵬大喊,卻來不及了。
丑牛拼盡全力凝聚起紫色的閃電,向着那怪物口中的黑色光團打去。希望能將那光團打碎,或者乾脆在那怪物口中自爆。
但那怪物顯然有恃無恐,紫色閃電打在怪物身上,直接被卸去,打在黑色光團上,卻完全被吸收了進去,反而加速了光團的形成。
下一秒,那黑色的光團就化作一束恐怖的能量束閃電射出,簡直比光還要快,剎那要將丑牛吞沒。
丑牛閉上雙眼,暗呼一聲:俺老牛命休矣!
等了半天,身上卻沒任何感受,反而耳邊陣陣的轟鳴聲,地動山搖。他睜開雙眼,就駭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他身前,竟然用她相對丑牛身軀小了不知多少倍的身軀硬生生地將那黑色能量束劈成兩片,射到了兩側的地面上,犁出兩條大溝,土壤砂石瞬間被抹殺。
再仔細看那小小的身影,一席黑衫,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妖異又古樸的紋路,一頭烏髮在狂風中飄蕩,手中一柄大斧有開天闢地之威。
丑牛瞬間就給跪了,銅鐘大的牛眸流下淚來,哭喊道:
“玄司大人!”
“快走,阿司會對付它!”冷不丁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原來是雪月揹負着不知死活的王羽霖,不知何時站在了丑牛的背上。
丑牛不再猶豫,急忙起身向遠處遁去。
玄司冷着一張臉,雙臂沉穩,紋絲不動,她與那怪物相比有如螞蟻相對巨鯨,但她的氣勢卻絲毫不若於那怪物。
那怪物似乎很是忌憚她,光束收斂,從蹲着的姿態變爲四肢而立,微微低伏的蓄勢狀態。它長尾豎起,蠍子般垂在身軀之上,猩紅的眸子帶着惡毒的感情,狠狠地盯着玄司。玄司單手執斧,淡然而立,佈滿古老紋路的俊美面頰上,並無任何畏懼的神色。
只是沒過多久,她的目光忽然投向怪物身後不遠處的方向,鎖了鎖眉,呢喃道:
“師尊?冰兒?怎的這個時候趕來,太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