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謠在前方帶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背後投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些灼熱,讓她有些芒刺在背。若不是方纔身後那人說了那句“你最近有危險,想跟我談談嗎?”,她定要覺得,這個叫做雪陽的傢伙,是在耍着她玩。
陸之謠因爲美貌向來不缺乏追求者,追求手段也繽紛多彩。窮追不捨的,營造浪漫的,欲擒故縱的,假裝紳士的,談天說地的,應有盡有。並且,追求她的不只是男人,還有女人,陸之謠已經習慣了身邊總有人變着花樣要向她示愛。她已經開始懷疑身後這個長得漂亮得不像話的女人,是在玩花樣要追她。
只不過,陸之謠根本就不認識她,從前更是沒有見過她,可以說這樣外貌出衆的人,陸之謠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記憶中沒有那就肯定是第一次見面,既然是第一次見面,爲啥這個人要追自己?陸之謠有些不解,一路上帶着疑惑,領着身後的那個人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陸之謠走到沙發前,轉身想請雪陽坐下,卻發現雪陽正閉着眼睛站在門口,不知道在幹什麼。陸之謠一頭霧水,不由得出聲問道:
“雪小姐,請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雪陽睜開眼,再次展露笑容道:
“沒什麼。”隨即便走了進來,順便帶上了門。陸之謠看她關門,並未阻止,只是心中略微起了警惕。
“喚我雪陽即可,雪小姐,聽起來怪彆扭的。”說着,她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陸之謠見她落座,自己也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問道:
“請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最近有生命危險的。啊,我或許應該換幾個問題來問比較妥當,你究竟是誰,爲何會知道我的事,又爲何要找上我?”
“別急,你先告訴我,最近,你是否總覺得有人跟着你。”
“…”陸之謠沉默片刻,回答道:“是的,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雪陽沒有回答她,而是繼續問道:
“你是否會看到古怪的影子?”
陸之謠只覺得脊背上爬起一陣寒意,默然了許久,似乎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
雪陽笑了笑,道:
“你若相信我,能否讓我今晚送你回家。”
“這恐怕不行。”陸之謠拒絕得很乾脆,她決不允許自己的私人領地被陌生人侵犯,她們家的住址,就連醫院很多的同事都不清楚,她怎麼會輕易告訴一個今日才第一次見面的人?
雪陽對她的拒絕不以爲意,擡起手來溫和地指了指她的胸口。
“你的玉符,快失效了。”雪陽如是說道。
陸之謠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神閃爍片刻後鎮定下來,秀眉緊蹙,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你到底是誰?你若是不說,我現在就要報警了!”
雪陽彎了彎脣角,那笑容溫暖又自信,美麗極了,陸之謠看着她的笑容愣了愣,不知道這人到底在笑什麼,她只是覺得這人說不出的古怪。
“你想知道我是誰?我可以告訴你,就怕你不相信。”
“你說,信不信取決於我。”陸之謠定了定神,冷靜地說道。
“我很早很早就認識你了,我尋了你上千年。”雪陽平靜地說道。
“神經病!”陸之謠果斷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可是手機猛然黑了屏,她正奇怪間,就見對面那人手中出現了一塊電池,她笑眯眯地道:
“你的電池掉了。”
這…這怎麼可能?!陸之謠的手機從一開始就一直放在白大褂的口袋裡,且自從進了辦公室後,陸之謠就一直防備地把手伸進口袋裡攥着手機,剛剛她拿出手機,進解鎖畫面,然後進主界面,手機一直都是有電的,然後一瞬間就黑了屏,好像電池瞬間就到了對方的手中。這怎麼可能?除非對方有空間轉移的特殊能力。
陸之謠震驚地盯着雪陽,搖着頭,臉色有些蒼白道:
“你…你究竟是誰,你耍什麼花樣,你到底要幹什麼?”
雪陽瞧見她防備又驚懼的模樣,墨綠色的瞳眸微微閃爍,陸之謠彷彿在她眼中感受到了一瞬心痛與受傷的情緒。但是很快就被笑意掩蓋,只聽她說道:
“別緊張,這只是個小把戲,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說着,她把電池還給了她,然後接着道:
“我知道你能看到鬼魂,那麼你是否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職業,叫做驅魔師?”
“驅魔師?”
“這個宇宙的生命形態,分爲三種,第一形態是尋常的,人所能感知到的,人類目前的科學水平可以解釋的生命體,包括蟲魚鳥獸等等自然生靈,當然也包括人類。用科學一點的語言來說明,這第一生命形態,基本上等同於碳基生命。
第二形態是靈能體,也就是人們所說的鬼魂,鬼魂不只是人類有,蟲魚鳥獸都有,只不過靈能體是一種薄弱的能量體,需要足夠強大的能量才能較長時間地遺存世間,在極爲特殊的情況下才能夠影響到第一形態的生命體,否則時間長了便會消弭。
第三形態,則是超越正常生命體的存在,這種存在體內的能量極大,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爲,被尋常人視爲超自然現象。這種存在,用人類的話語來稱呼,人族稱之爲神或仙,而獸族稱之爲妖,第三形態的生命體極爲強大,對第二形態以及第一形態的生命體有着幾乎不可逆轉的掌控能力。我們稱呼第三形態的生命體爲法能體,他們的身體構造是由不等的世界法則構成,存活方式與碳基生命截然不同,壽命悠長以至無邊。
而我要說的重點是,這三種生命形態,全都有一種負面狀態,一旦進入這種負面狀態,便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禍害萬千生靈,我們稱進入這種負面狀態叫做‘墮魔’。‘墮魔者’受宇宙暗物質全盤控制,會貪婪無止境地吞噬能量,禍及無辜生命體,影響世間能量平衡。驅魔師,便是負責清繳‘墮魔者’的一個羣體,以維持世間能量平衡作爲使命。”
陸之謠似懂非懂地聽她說了一大堆,最後總結了一下道:
“所以,你是驅魔師?”
“是,我是驅魔師。”她定定地盯着她說道。
“那麼你爲什麼來找我?”
“因爲你被魔纏上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魔氣,而且很濃,若是再不做出防護措施,你會有生命危險。”
“哈,是嗎?”陸之謠不置可否。
“你不信我。”雪陽篤定地看着她。
陸之謠不喜歡她的眼神,撇開視線,道:
“不管我信不信,你大概都不會放棄跟着我吧。”
“你說對了。”
陸之謠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
“不好意思,請你離開。”
這句話就好像突降寒霜般凍結了整個辦公室裡的空氣,沉默在凝結。良久,雪陽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陸之謠感覺到了她在看她,那視線有些讓她惱火,於是她不去看她,將秋水剪瞳垂下,盯着面前的茶几。這個人,莫名其妙地來找她,跟她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她會相信纔怪了。她是能看到鬼魂沒錯,但不代表她就要相信什麼神魔,什麼驅魔師,這些東西實在太中二了,她是一個字也不相信。在她看來,鬼魂是人類的靈魂,陰陽眼頂多就是能看到這個而已,靈魂其實也是有一定的科學依據的,她的世界觀還沒被破壞到那個地步。至於古書中所說的精怪妖物,天仙諸神,都是扯淡。更何況這個瘋子還說什麼尋了她千年,誰能活得了千年?這人是白蛇精還是黑山老妖嗎?
見她一直坐在那裡不動,陸之謠怒道:
“請你離開!否則我真的要讓人把你請出去了,請你明白,我現在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是一個跟蹤偏執狂,並且擁有一定的幻想症症狀。”
“如果我得了幻想症,那麼你覺得你能看到鬼魂,也是幻想症嗎?”雪陽忽然幽幽地開口道。
“你!”
雪陽“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把陸之謠嚇了一跳。她擡起頭看向雪陽那張罩在兜帽下美到極致的面龐,只見她面上一直帶着的溫和笑容不見了,轉而變爲了極爲嚴肅認真的表情。
“你不相信我沒關係,但是…”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你總會明白的。”
說罷,她便走到門口,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陸之謠怔怔地看着那扇半開着的門,覺得方纔一直包裹自己的暖意消失不見了,陰森的寒意再次襲上心頭,夕陽漸漸消失在背後的窗外,夜幕正毫不留情地降臨。陸之謠額前蓋下一片陰影,輕聲嘟囔:
“都是騙人的……”
下班了,拿起自己的挎包,陸之謠走出了醫院門診大樓,向着地下停車場走去。高跟鞋噠噠地擊打着水泥地面,頭頂的白色照明燈照耀在人身上,地面上光影交錯,陸之謠緩緩停了腳步,將視線移向投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清眸中有着一絲恐懼的情緒,她抿了抿紅脣,將挎包往肩膀上送了送,按下了車鑰匙解鎖,打開自己雪白的路虎suv,坐進車裡,將包丟在副駕上,發動車子,鬆開剎車,車子緩緩在車庫中移動。
陸之謠漸漸舒了口氣,今日好像沒看到那個影子。果然,就像尋常那樣,一個遊魂纏着她一段時間就會消散不見,不必大驚小怪。這樣的事,從小到大,她不知經歷過多少回了。
不經意地瞟了一眼頭頂斜上方的後視鏡,陸之謠臉色忽然煞白,朱脣顫抖起來,雙手緊緊地捏住了方向盤纔不至於讓車子撞到立柱上。只見在路虎後方漸趨遠離的地下停車庫的牆面上,一個黑色的人形影子正靜靜地貼在上面,人形影子面部中央偏下的位置緩緩拉開一道慘白的彎月,好似一個人獰笑着站在車後目送着陸之謠的車子遠離。
而在車後,半個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