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蒼,深林落落。
柳謙玉使勁奔跑發泄.身上的最後力氣,他久久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然而一切都已發生,他只能讓自己不去想。
也不管追兵是否趕上,柳謙玉瘋狂地跑着,這樣才能使自己心無雜念。
合道境界以後,人修能夠本能地發出護體內力,但他壓制了這種內力,任山荊劃破身體,任密葉打在臉上。
唯有疼痛,才能削減他內心的絕望。
他不止一次想過自己身份暴露後的情況,爲此他自小遠離父親寄人籬下。
他苦惱自己爲何不是所謂的名門正派,連躲在家中都要受人非議。
他希望自己能夠不因爲出生,而因爲品德得到世人的寬恕,然而一次次灰心讓他對世界冷漠無情起來。
他曾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等待數年,渴望能見到母親,可惜願望沒實現,反被人趕出了大山。
好不容易等來血月降臨,他父親迫不及待地將他接回團聚,他也終於有機會向世人證明自己。
然而,出生已經註定一切不可能。
“賊老天,你爲何要玩我?”
突然,柳謙玉停下來指天大罵,恨不得騰躍霄漢與之大戰三百回合。
“嘖嘖!原來柳大少主也會多愁善感?”
柳謙玉驀然警惕,側目看去,不知何時司權竟然出現他身前。
“你敢殺我?”
“誰知道呢?”
司權步步逼近,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也算是爲武林除害了。
柳謙玉心沉谷底,他跟司權交手不知多少次,但從未如此緊張過。
他知道,這次司權殺他,完全不再有顧慮。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母親是血靈族某個部落酋長的女兒吧?”
柳謙玉大駭:“不可能?你怎麼知道?”
司權不再作聲,他怎麼知道?他當然是夢到的。
他一直懷着僥倖心理,那魅靈族老說的是方術之話,但柳謙玉他老孃的事的驗證了,其他的還會有假嘛?
不知爲何,司權突然同情起柳謙玉來,彷彿從對上身上看到了自己將要面臨的困境。
他體內的血靈精倒是還有神目老人做解釋,但那位隱藏的血靈王女兒怎麼辦?家裡人知道了會不會後院起火?
真是讓人頭疼!
見司權笑而不答,柳謙玉心頭更凝,他從未發現過對手如此深不可測。包括今日的遭遇,很可能就是對方的算計。
“你這一生,也享受了常人幾輩子想象不到的資源,所以,安心上路吧!”
司權宣佈落下,手中玉劍光影閃出。柳謙玉絕望閉目,他自知現在絕對逃不掉。
“噗嗤!”
“少主快走!”
劍身入體,血水傾灑,然而預料中的死亡沒有降臨。
柳謙玉聽到動靜睜眼,發現南老不知何時出現,不顧刺穿身體的長劍,緊緊抱住司權。
“閃開!”
司權大怒,雨點般的肘打膝踢落在南老身上,每一次攻擊落下,南老就有一口熱血噴出,然而無論如何就是不鬆手。
柳謙玉心顫,這個世界都拋棄他的時候,正是這位沉默寡言的老人一直護在他周圍,而今,更是不惜自身性命與全天下人作對,也要保他周全。
“白狼小兒,終有一日,我會拿你人頭祭奠南老在天之靈。”
爲了不辜負南老心意,柳謙玉當機立斷打起精神逃跑。司權心急,他有一種感覺,若是此次放走了對方,將來必有大麻煩。
“撕拉!”
南老已經死去,身體依然緊抱司權。無計可施地,司權抓住對方雙臂狠狠撕扯,一把將南老扯成兩半,隨手扔出繼續追擊。
柳謙玉咬牙堅持着,眨眼跑出五座山頭。還想找個地方隱藏,幾道危機包圍上來。
“如何?我說了他會走這條路吧!”
“願賭服輸,他的血你可以吸食一半。”
“該死的白狼!”
眼前明明是九河等人,柳謙玉卻將帳算在司權身上,理由是司權沒有殺死對方。
然而,責怪於事無補,他立刻戒備起來。
“想要我的血,你們還不夠!”
“別逞強了,連續兩次使用化魔大法,你沒有沉睡過去已經值得我們稱讚。”
“所以,你的血我們不會浪費的。”
一共四人,站成四星之陣。柳謙玉身體緊繃,落在對方手裡,不如被司權殺死的好。
“看招!”
先下手爲強,柳謙玉已經沒有內力可用,大呼一聲虛張聲勢,看準缺口矇頭衝出。
“哈哈!還會鑽狗洞了?”
見柳謙玉逃脫,九河等人反而大笑,彷彿對方狼狽的模樣令人開心不已。很快又追擊上去,不遠不慢地跟着,這不止是在享受獵物死亡的樂趣,也是等柳謙玉血液沸騰,那樣才最美味。
柳謙玉很快察覺到敵人的意圖,但除了羞怒,唯有逃竄,僥倖會有意外發生。
很快,意外果然發生。柳謙玉埋頭苦奔着,悚然一道鋒芒迎面襲來。
“白狼?”
柳謙玉臉色慘白,劍尖在他眼瞳迅速放大。
“爾敢!”
九河等人追來,立刻扔劍制止司權行爲。這是他們朝思暮想的血靈,就是拼命也得保住。
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司權避開攻擊,劍身勢不可擋刺入柳謙玉身體。
“趁血流乾前,殺了他!”
“我要用他的血來補償!”
四人同仇敵愾,他們之前見識過司權功力,絕對敵不過四人連手。
司權收劍回防,柳謙玉是倒下了,但這一劍還不足以讓他致命,但不解決眼前四人他沒機會補殺。
沒有任何商量餘地,雙方瞬間廝殺一起。司權只是用尋常招式,但夾雜他渾厚內力,招招都是致命威脅。
九河等人連手替攻,手中長劍打出空點,彷彿狂風捲葉,又如暴雨殘花,攜雜刁鑽內力,好似黑雲壓城,一窩蜂往司權身上招架。
“噹噹!!”
暗夜裡,鏗鏘銳鳴,火花四射。颶風從五人身邊騰起,化作劍浪奔騰。萬千劍影下,草木支離破碎,點點散漫空中;土石分崩離析,滾落雲空墜落。
很快九河等人心沉,他們用盡所有手段,身上落下百來道傷口。反觀敵人不動如山,似有用之不竭的力量。
直覺告訴他們,若不趕緊離開會有生命危險。不過,這樣放棄他們顯然也不甘心。
“小子,勸你別多管閒事,否則後果自負!”
“不不不,我從不管閒事,只想殺了你們。”
“是硬茬,走!”
血靈雖好,但命最重要,九河等人果斷放棄。
司權冷笑,這四人境界很高,若是今日不除,不知多少無辜人要蒙早血難?毫不遲疑地,舞動手中劍刃牢牢糾纏。
“小子,別太囂張,若敢強留我等,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我也這樣認爲,所以諸位何不留下來碰碰運氣?也許是我成了劍下亡魂呢!”
“少跟他廢話,血殺術!”
司權不知道這血殺術爲何物,只見片息之間,對方力量忽然暴漲。當下吃了一驚,心一橫,提起十層力量瞬殺而出。
“混……混虛!”
一記光芒閃過夜空,三顆人頭滾落地上,至死他們都不敢相信,眼前年紀輕輕的人族居然是混虛境界。
“你往哪跑?”
爲了以防萬一,司權迅速將三人腦袋震碎,接着追擊逃脫一人。
“壞我宗門大計,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多謝你提醒,我會讓你做不成鬼的。”
司權冷笑一聲,天道無影暴閃開來,再出現已經是對方面前。手擡鋒芒指向,不緊不慢逼近。
“你這功力增長的倒是挺快,也不怕無辜冤魂找你索命?”
謝軍心如死灰,看怪物似的盯住司權。他不知吸食多少功力不錯的女子纔到達如今境界,自以爲舉世罕見,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恐怖。
“不對!不可能!人修不可能這麼快!”
臨死之際,謝軍大腦急速運轉。
短短兩年不到從煉氣突破到混虛,就連修練第一速成的血族聖脈,擁有源源不斷的血靈支持,都不可能實現。
“你是神族?”
“嘿!我是血族剋星!”
司權很滿意對方的驚駭,於是打算給與他一個痛快,手中玉劍綻光,帶出破空鋒鏘落下。
“以我魂殤,追靈大法!”
不等司權殺至,謝軍突然發動血術,身體轟然炸裂,一滴燃血落在司權持劍手背。
“該死!”
電光火石之間,司權撐出氣罩擋過了血污,但手背上的灼痛讓他心生不好預感,慌忙一看,卻只是淡淡一點紅印。
“追靈大法?”
司權眉頭緊皺,一位通天強者以性命爲代價發動的秘術,絕對不可能這樣簡單。
但仔細檢查,除了紅印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多想無用,司權收回心思,立刻傳信回家。家裡女人都是學識淵博之人,肯定會知道什麼。
木鳥送出,司權尋回原處,還想給柳謙玉也補上一劍,卻失去對方身影。
“難不成被野獸叼走了?”
司權臉色沉重,他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更不願意相信一個屍體自己逃掉。
那只有另外可能,柳謙玉還活着!
真是禍不單行,司權才壓下對紅印的不安,柳謙玉的失蹤讓他如鯁在喉。還好對方重傷跑不遠,立刻搜尋痕跡追殺上去。
果然,才走不遠,前方深叢傳來窸窣響聲。司權欣喜,感知過去,認出對方身份,笑意又收回去。
“主君!”
——來人,正是芷露!
“你沒事!太好了!”
“我能有什麼事?”
司權沒好氣地揉了揉對方腦袋,他發現,這女人看起來乖巧聽話,實際上還真是一個固執的主。也不捨得使臉色,只能帶上一起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