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安魂之曲

小慕奄奄一息的倒在牀上,在他的手臂上,有多處傷痕,上面泛着血紫色,七星海棠乃天下第一奇毒,無藥可解,而且毒素蔓延很快。

葉傾羽焦急的趴在小慕的牀邊,緊緊的握着他冰冷的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鮮血一滴滴的從傷口中滲透出來。

樂嵐在他身後,手裡拿着承影劍,她從進入客棧的第一天開始,葉傾羽身邊的親人就相繼死去,曾經,葉傾羽跟她談起過小時候的故事,美好的留不住,憂傷的終究要降臨。

這或許就是葉傾羽的宿命,只有樂嵐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可她不想告訴葉傾羽,因爲對方已經不記得她了,葉傾羽一直也有這種感覺,他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只是想不起來了。

葉傾羽從小到大,是看着身邊的人離他而去,但卻沒有任何能力改變這一切,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能。

小慕口吐鮮血,抓着葉傾羽的手臂,對着他支支吾吾的說:“兇……兇手是……是……”

可話音未落,小慕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他的兩隻眼睛無神的望向天花板,抓着葉傾羽手臂的兩隻手緩慢而又無力的滑落。

樂嵐害怕看到這一切,她不想接受這種殘酷的現實,這是上天對葉傾羽的詛咒,永生永世都解不開,她趁自己還活着想多陪陪葉傾羽,於是她走遍天涯海角在福澤鎮遇見了他。

樂嵐記得很清楚,一名叫做歐陽君的男子,是她記憶裡最深的愛戀,可葉傾羽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愛刮她鼻子逗她開心的歐陽君,而是天煞孤星,孤獨將會伴隨他一世,身邊的人終將離去。

葉傾羽抱起死去的小慕,默默的走出了房間,和樂嵐擦肩而過,在沐春園裡,他徒手挖開泥土,把小慕葬了進去,大鬍子爺爺的墓碑旁,又多了一個新建的墳包,只是,小慕的墳包上再也長不出綠草,七星海棠之毒連任何生命都可以殺死。

葉傾羽站在大綠竹下,風帶起地面上凋零的竹葉,往西方吹去,那裡是所有亡靈的歸宿,枯葉、枯草,包括小慕和爺爺。

葉傾羽回過頭去,樂嵐的身影盤坐在廣淨亭下,手裡正在撫琴,幽幽的樂音迴盪在沐春園裡,這個曲調是安魂曲,既哀傷又悲涼,天空中飄浮的亡靈歌唱着,給樂嵐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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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劃過葉傾羽的臉頰,他想起了葉家死去的親人,父親的身影被大火埋葬,他想起了可愛的弟弟,那天被篝火促成的夜晚,很美好,也很感傷,他想起了大鬍子爺爺講給自己的故事,一對母女在火焰環繞的空水缸裡被活生生烤死,他甚至還想起了夢中那個被埋葬在冰面下的女子,他哭泣着多恨自己沒有能力把她救出來……

樂嵐停止了撫琴,緩緩站起身來,眼神凌厲又憤怒,在她的背後,站着另一個人的身影,葉傾羽在風中聞到了這股熟悉的氣味,他再度回過頭來,看見廣淨亭下的樂嵐將承影劍抵在了芷煙的脖子上。

葉傾羽跑過去,攔住了樂嵐,對她說:“讓我來問她。”隨即,將樂嵐手裡的承影劍借了過去。

葉傾羽面無表情的望着芷煙,眼神冰冷,一陣大風吹過,把地上的竹葉全部掃到了半空中,身後那兩個新堆起來的墳包在此刻竟如此顯眼。

“爺爺是不是你殺的?”葉傾羽問道。

“是我。”

“迷魂香和七星海棠是你從藥閣裡搶來的,老婦人也是你殺的,就連小慕也死在了你的手上。”葉傾羽說道,握着承影劍的手越來越緊。

“沒錯,都是我做的,在你們看來我的確錯了,雖然沒有成功,但我自己覺得這一切對我來說並沒有做錯。”芷煙淡淡的說道。

“我沒想到你是這樣自私的人,你是因爲看不慣樂嵐和我說話纔會下毒手,你知道自己不是樂嵐的對手,所以想栽贓嫁禍,”葉傾羽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也是,但現在不是了。”

芷煙的眼神既溫柔又悲傷:“你誤會了,我想告訴你,只有你纔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見你因爲樂嵐而變得憂傷,因爲你徹底變了,曾經那個喜歡牽着我的手去海邊撿貝殼的人已經走了,我殺人嫁禍給樂嵐,就是爲了讓她遠離你,我這麼做,全都是爲了你。”

“不,你不是爲了我,你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心,對你來說,重要的人只有我一個,可對我來說,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可你把他們全殺了,如果你是爲了我,就不會去殺死我身邊的親人,況且,爺爺曾經救過我的命。”

天空中,又有亡靈飄過,它們歌唱,它們舞蹈,廣淨亭下,一男一女相互擁抱着,風把葉傾羽的淚帶走,承影劍取走了他在福澤鎮最後珍愛之人的生命,芷煙溫熱的淚水沾在了葉傾羽的臉龐上,腹部的鮮血伴隨着承影劍的抽離,倒在了地上。

“啊……啊!!”葉傾羽突然對着天空撕心裂肺的大吼着,他將劍狠狠的插在地上,紅色的血滴順着劍刃滑落在地。

看見這一幕,樂嵐臉色充滿了心疼,她理解葉傾羽的做法,誰也沒錯,但這是葉傾羽的宿命。

她放下了手裡的竹琴,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葉傾羽,淚水弄花了樂嵐臉上的淡妝:“歐陽君,歐陽君!還有我,我陪着你!”

可這句話的到來,使葉傾羽更加瘋狂起來,他抱着自己的頭顱,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樂嵐意識到葉傾羽已經神志不清,憤怒和悲傷的痛苦交織着他,包括那遙遠的回憶,使得他頭疼欲裂。

樂嵐重指點在葉傾羽的脖子上,頃刻間,葉傾羽便昏睡過去,倒在了樂嵐的懷裡。

這天晚上,葉傾羽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站在桃花樹下,旁邊盤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膝蓋上的琴絃在她的彈奏下變得娓娓動聽。

如此熟悉的身影就像那個被凍在冰面下的女子,她撫琴的動作,同時又讓他想起了樂嵐。

葉傾羽伸出手,想要觸摸那白衣女子的俏臉,可最終眼前一晃,夢境便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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