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伴着皇域守軍的震天狂呼,姬不破重返皇域。
九州局勢隨着姬不破的迴歸,慢慢有了變化。作爲九州戰爭最根本的四大因素,皇域與秦趙楚三藩同時平靜了下來!皇域一直以來就希望九州能夠維持一個對其相對有利的平衡。趙藩實力大損,不可能主動挑起戰爭,秦楚則忌憚聯合起來的皇域與趙藩,以至於不敢輕易挑起戰爭。至於其他韓燕衛齊離蜀各藩除非他們聯合起來,不然對九州而言,能起的風浪不大!
各方互有心思而又互相忌憚,九州表面上迎來了風平浪靜的一段歲月。
歲月流轉,偏遠北方的雁門郡,故事仍在繼續。
靖銘十歲生日昨日已經過去了,一如往年,在靖銘生日第二天,百里昌圖騎馬帶着兒子出了雁門北門,直入草原而去。
戰馬停在了一出矮丘前。百里昌圖帶着靖銘登上了小丘,停在一處墓碑前。十年的風風雨雨早就將墓碑上的字磨滅的不可辨識。可這不妨礙百里昌圖叫出墓碑中那具枯骨的名字:故趙藩雁門郡都尉尉遲行!
十歲的靖銘早就知道這裡掩藏的是什麼人,可這次來,已通人事的靖銘第一次向乃父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父親,這些人都是打仗的時候死的麼?”靖銘指着眼前遍佈小丘的數百座墓碑問着百里昌圖。
“是啊,他們都是在戰爭中,不屈戰死的。”低沉的聲音,顯示當前郡守的心情極其沉重。
“可是爲什麼要打仗?這些日子夫子給我講了很多打仗的事。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打仗會死人,爲什麼我們還要打仗?”
“打仗?就像你見到的城裡的小孩打架一樣,有時候就單單是爲了一塊糖。”“比如我們和胡人,你看着草原多麼美麗,可是對於生活在這上面的胡人們來說,這草原就是噩夢,狼羣,瘟疫,乾旱,風雪,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承受這樣或者那樣的災難。因此,雁門郡後方,那廣闊的土地就是他們要奪的那塊糖!而,我們是那塊糖的主人,他們來奪,我們不讓,那就必須打仗了。還比如在中原的那些大王們,他們把整個天下都當做一塊糖,於是你打我我打你。這樣,就有很多叔叔們向他們一樣沒有選擇地踏入戰場,然後死在戰場上!”簡單的道理,殘酷的現實!
“爲什麼沒有選擇?他們可以躲起來啊!反正那塊糖搶到了,也不是給他們!”
“靖銘!你要記住,戰爭會死人這不假,可是如果在家國被別人欺辱時,哪怕是死,也該站出來。這些叔叔們就因爲這樣的堅持,埋骨遠離故鄉的戰場上!可是,爲父可以很確定告訴你,他們決不後悔如此做,因爲,他們保衛了遠在他方的家!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間,就該有自己的責任,哪怕是死,也要盡責!”百里昌圖跪在兒子面前,扶着兒子的肩膀,鄭重說道。
“...”百里靖銘看着眼前的一塊塊墓碑,沉默了,而後銘記於心!
五年後,正是這個理由,年僅十五歲的靖銘走入了戰場,開始了殺戮的一生!
這天,一如往常在府衙批閱文件的百里昌圖忽然聽到了一陣已經十年未曾聽到的聲音:來自草原鐵騎疾馳時,千萬馬蹄同時錘擊大地的聲音。王庭大戰,已經快要拉下帷幕,這一任的草原主人,出現在了王庭!
依照草原數百年來的習慣,每當新的大汗王出現在王庭,胡人鐵騎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雁門外!
百里昌圖沉默看着城樓下百丈開外的那如烏雲一般的五胡騎兵。胡人鐵騎十年來首次出現在雁門外,帶來的不是戰爭,他們之所以出現,一是向雁門守軍表明新的大汗王即位了,他們的出現,代表着大汗王的威儀!同時,代表着五胡鐵騎很快就會再次攻略雁門信號!
另一方面,也是向雁門的客商們表示,草原商路已通!或許這很矛盾,可是,對於物資匱乏的草原而言,爲他們帶來藥材,糧食,甚至於貴族們所必須的奢侈品的商人不是他們的敵人!離開那羣願意將商品帶來胡地的商人,那麼草原胡人的生活將更加艱辛!歷代大汗王都清楚這一點,因此,草原上,任何企圖劫殺客商的行爲,都會遭到整個草原的扼殺!當然,商人們,在草原上也有他們必須遵從的規矩!違反規矩的商人,不在大汗王的庇護之下!
趙藩同時需要來自草原的優良戰馬,礦石。於是,商路在戰爭之外!
日落時分,胡人騎兵如大浪般消失在草原上,同時,他們也帶走了雁門十年的平靜。
返回郡守府,百里昌圖一方面傳訊國都,另一面,開始部署雁門防禦!胡人已經宣戰,那麼雁門必須準備了!
跟着夫子學習的兩個少年雖然很好奇白天裡草原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想從那位嚴厲的夫子哪裡找到翹課的方法,太難。
入夜,草原的星空總是那麼的清晰。一反往常,夫子今日沒有讓他們回去休息。
帶着兩個少年,夫子登上了雁門郡一處瞭望臺。帶着徒弟,隨意盤坐在瞭望臺頂後,夫子沉默望天不語。
半晌後,夫子開口了。
“看到天上的星辰了麼?老夫特意挑今天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帶你們來這就是爲了給你們說說觀星!”
聽起來就很有趣的話題,吸引了兩個少年的注意。
“漫天星辰分佈有序,觀星術就是利用天空中的星宿和月星的色澤定其變化,以東鬥,西鬥,南鬥,北斗,中鬥,貪狼星系移位變化定其盛衰的術數。星宿分七色:赤色,碧色,黃色,橙色,綠色,銀色,白色。天干地支合六十數。用震,兌,離,坎,巽,艮,坤,乾方觀星宿移位與色生克變化,加以天干,地支中的五行推盛衰,占候察居氣之星象數變。聽起來很麻煩是不?呵呵,沒關係,你們學不會也不要緊,畢竟整個九州能夠在觀星上就是能夠入門的都是寥寥無幾,老夫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有這門學問。當然,你們如果能夠領悟最好。”
開始還感覺有趣的兩個學生正要頭大。聽着夫子後面的話,又放下心來。
“其實,天上的每顆星辰都代表這着世上的一個人!從星辰上,一個學有所成的觀星術士就能看到一個人的一生!任何的變數,都會在星辰的軌跡中找到。譬如,老夫!”說着老人伸手指向了天空中一顆散發着赤色光芒的星辰!
“那就是我的命星。”
“哇,好大顆星星啊,老師,你這顆叫什麼名字啊?”靖銘驚奇地看着那顆星星問道。
“呵呵,這是輔星!”老人語氣頗爲自豪地說道。
“輔星?不懂。那,老師我和師兄的命星都在哪裡?您找得到麼?”這麼好玩的東西,自己怎麼可能沒有啊。
“額,這個不能告訴你們,你們以後自己會找到的!”有意的,夫子拒絕向兩個少年指出他們的命星。
自從五年前帶着太子來到雁門,而後帶着太子教授靖銘學問以來。剛開始,太子和靖銘的命星,太傅還能夠看得懂,甚至於,他可以通過觀星術輔助,藉助靖銘的氣運,來爲太子的命星移位。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夫子慢慢發現,無論太子或者靖銘的命星,都在緩慢脫離他曾經測算的軌跡。他,看不懂了,只是,原本亂世的星辰排布,在那兩顆星移過的位置上,竟然出現了短暫的有序排布。
“或許,你們的命運,只有你們自己知道,別人將無從演算了。你們的未來,已經不是我這把老骨頭能夠看到的了!真不知道,當初老夫來雁門的決定到底會帶來什麼影響!希望於我大周無害吧!”老人看着滿天星辰低語喃喃,滿是皺紋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滄桑的淒涼。
“爲師有件事想請你們務必答應我!”老人語氣蕭瑟。
“如果有一日,爲師是說如果,你們師兄弟站在了對立面,希望你們能記起今日及過去五個歲月的感情,莫要對任何一方趕盡殺絕!”
古煥,大周太子早已從太傅那知道關於靖銘的一切,甚至從老人的語氣中,他可以清楚感覺到他,不如靖銘,哪怕他的命星是紫薇。此時聽到老人的話,感受到其中的蒼涼,古煥沉默跪在老人面前,他以爲,老人是在爲他向靖銘求一份情。
“我,古煥,發誓,如有一天,與啊銘爲敵,若對啊銘動手相殘,當天誅地滅!”真名也好,假名也罷,在老人面前,無所謂區別!
靖銘,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的,甚至都還對老人的話不甚了了,同樣跪在老人身前照着古煥的話發誓。
“我,百里靖銘,發誓,如有一天,與師兄爲敵,若對師兄動手相殘,當天誅地滅!”
正如,老人看不到兩個少年的未來一般,只有讓歲月來證明,誰會去履行這個誓言!誰會去,親自將架在對方頸上的長刀,收入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