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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偵辦劉奇兇殺案的所有警察們敬啓:
我是前幾天發現的女屍——常曉繪——的父親,常峰。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告訴各位,所以便寫了以下這封信。
我想各位應該已經知道了,劉奇就是我殺的。
動機或許也不用我再贅述,就是爲小女復仇。
對於喪妻多年的我而言,常曉繪是我唯一的親人,是無可取代的寶貝。正因爲有她,再苦的日子我都撐得下去,而且還能對今後的人生懷有夢想。
劉奇卻奪走了我這無可取代的寶貝,而且做法兇殘瘋狂。他把小女當作牲畜對待,不,甚至可說只是當作一塊肉來處理。
我親眼目睹了當時的情形。因爲那披着人皮的禽獸,把蹂躪曉繪的樣子全都用攝像機拍了下來。
你們可以瞭解我看到錄像時的心情嗎?
就在我感到悲傷難抑的時候,劉奇回來了。對他來說,這應該是最倒黴的一刻。但是對我來說,這是最棒、也是絕無僅有的機會。
我一點也不後悔殺了他。如果你們問我這樣就雪恨了嗎?我只能回答,並沒有。可是如果我什麼都不做的話,我覺得我應該會更不甘心吧。
劉奇未成年,而且他不是蓄意殺死曉繪的,只要律師辯稱他是因爲喝了酒或是嗑了藥,而無法做出正常的判斷,法官就有可能判一個輕到不行的刑期。這種優先考慮未成年者的自新機會,然而卻完全無視被害人家屬心情的主張,我是可以預見的。
如果在發生這件案子之前,我或許也會贊成這些人的意見。但是現在,我的想法不同了。遇到這種事之後,我終於明白了。曾經做過的“惡”,是永遠無法消失的,即使加害者改過自新了,但他們所製造出來的“惡”仍然會殘留在被害人家屬心裡,永遠侵蝕着他們的心靈。
當然我也明白,不管有天大的理由,殺了人就要受罰。我早已有這個心理準備。
但是現在我還不能被捕,因爲我要復仇的對象還有一人。我想警方也應該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吧。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要復仇,而在那之前,我並不打算被捕。不過復仇完畢之後,我會立刻去自首的。我也不會請求量情減刑,即使是被判死刑也無所謂。反正這樣繼續活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只不過,我希望警方不要對我的朋友、親屬做不必要的嚴格調査。我沒有共犯。這全都是我獨自思考、獨自行動的,我並沒有和任何人定期聯絡。
以前我們父女曾經受到各方的幫忙,因爲不想打擾到他們,所以我才寫了這封信。
希望這封信能順利送達調查第一線的各位警察手中。
常峰
信紙總共有八張,雖然是手寫的,但是字跡很工整,看起來並不像是情緒激動時所寫。
“很強硬的信件呢。”坐在田春達旁邊的刑警郝東喃喃自語,“寫這種東西過來,我們也很困擾啊。我可以體會他的心情,但是我們也只能依法辦事。”
“但是,這樣就可以確定殺死劉奇的兇手就是常峰了。”
“應該會通緝吧?”郝東接道。
不久後,刑偵支隊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史局長、走了進來。
“聽說車子已經找到了?”史局長問田春達。
田春達點點頭。
“劉奇有一個叫做史小誠的同學,就是他們家的車子。是捷達,已經請鑑定室的人員過去調査了。根據小誠所說,那輛車子也用來載運過屍體。史小誠因爲害怕劉奇和吳立,所以唯命是從,聽起來不像是在撒謊。他應該也完全不知吳立現在藏身何處。”
“話是沒錯,不過他也有可能是誘拐和強暴的共犯。”史局長說。“同時,應該在全國通緝常峰。”
田春達接道:“常峰可能早已有心理準備,總有一天會被通緝吧,到時候他正在追殺吳立的事也會被公佈。問題是看到報導的吳立,會採取什麼行動。就如同我剛纔所說的,站在我們的立場,是希望吳立能主動出來自首;但是站在常峰的立場,他當然不願意看到吳立那樣做,因爲這樣就會失去復仇的機會。”
“我們該做的事,是在吳立被常峰殺死之前保護他。因此,最好是讓吳立主動出來投案。”史局長放下那封信的複印件,再次掃視着所有的刑警,“調査行動要兩方面進行,一方面追查常峰,另一方追査吳立,要調査和吳立有任何關係的人。”
史局長又對田春達說:“有一件事希望你帶人現在去跑一趟。”
“是去找吳立的母親吧。”田春達說。
史局長微微點頭。
3
一走進房間後,常峰放下大揹包,直接倒在旁邊的牀上。他的全身像是塞滿了沙子似的重得要命,而且還汗流浹背,一些異味從格子襯衫散發出來。
他坐起身,打開揹包拉鍊,從裡面拿出鏡子。照着鏡子取下假髮。
他又再照了一下鏡子,用手摸着嘴脣四周。胡碴並不是假的,他從家裡出來後就一直沒有刮過。當然並不是沒有時間刮,而是他想要改變一下自己的樣子。
房間的角落放置着一臺電視。他打開電視觀看新聞。看了一會兒,但是沒有出現常峰涉案的相關報導。
他吐了一口氣,再次照了照鏡子,然後將鏡子和假髮一起放回袋子裡。他的袋子裡有一副淺色的太陽眼鏡,白天他就會戴上那副眼鏡。
這樣的變裝到底有多少效果,他完全不知道。假設他的朋友也以同樣的裝扮出現,他真的會完全認不出來嗎?他想着。不過,因爲一般人都不太會記得出現在電視上的人物相片,所以他也只能賭一賭了。
昨天和今天兩天常峰拜訪了好幾家的民宿旅館,走得腳都痛了。不用說,當然是爲了尋找吳立。他僅有的線索就是劉奇在斷氣前所說的那句“他去東陽縣的民宿旅館了”。
這樣做真的找得到吳立嗎?常峰自己也感到不安。但是在沒有其它辦法的情況下,他除了抓住這條很細的線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
可能是因爲太累了,他就這樣在牀上打起盹來。電視仍然開着。把他吵醒的,是從電視機裡傳出來的主播聲音。
“以殺人嫌疑遭到通緝的常峰,據說很可能持有槍械。掌握線索的人,請通知最近的公安部門——”
常峰趕緊起來,望向電視,然而已經開始播放完全無關的影像。他用遙控器切換頻道,不過也沒有其它臺在播報新聞了。
常峰將電視關掉,看看手錶,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
他是從傍晚的新聞得知自己被通緝這件事情的。因爲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他並不是那麼驚訝,不過還是無法抑制全身上下的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