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四周一片寂靜,白天的熱鬧好似隨着月亮的高高掛起而消融下去,此時的南嵐,就是靜,靜到讓人心裡發毛的南嵐深夜,在告示着南嵐的城民已經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對,只是城民,這個寂靜的深夜,卻到處有着輕微的,物體極速飛奔而帶來的風聲?
在這樣的一刻,『客來』客棧裡,無燈無火,一切是那樣的平靜,彷彿所有人都已經深深的沉睡下去一樣,可是奇怪的就是,那時不時傳來的呼吸聲,似乎不似深睡中的平穩,而是帶着人清醒時的急促,在這樣的一個夜裡,似乎奇怪得緊。?
『客來』客棧裡的其中一間上房裡,雲羽澤盤腿坐在牀上,不似他人平躺着睡覺,雲羽澤在老國師的教導下,早已經習慣了在深夜人人安睡的時候如此了,因爲與一般武林人不同,雲羽澤一向不用向其他人那般還需要睡眠,需要休息,對他來說,進入深沉冥想中,便是在休息中練功,如此不同於武林人的練功法,讓雲羽澤功力的增加比平常人快上許多,也因此,短短的十年間,雲羽澤的功力遠遠的超過了巫則,直追雲御,甚至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超過雲御,可怕的修煉速度?
『可以了吧。』陡然間,雲羽澤睜開他那雙令人迷醉的黑眸,喃喃低語了一聲。?
放開盤着的雙腿,雲羽澤站了起來,仔細的聆聽了一下自己左右隔壁間的雲在舞與巫則的房間,發現雲在舞已經沉沉的睡着了,而巫則的房間則是沒人,是的,沒人,因爲雲羽澤沒感覺到巫則的氣息。?
輕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小巧精緻的臉蛋上出現沉思的表情,雲羽澤想着是否要出去,出去了會不會讓巫則發現。?
應該,沒什麼關係的吧。雲羽澤想着,反正巫則自己也出去了,而且他很肯定,巫則這麼晚了還出去肯定跟白天時在那家‘藍院’裡巫悔所說的線索有關,既然這樣,他應該也不會很快回客棧,更何況,也不一定會被他發現自己房間沒人,畢竟那麼晚了,他總不可能還會來自己房間巡查吧?再說了,相處了十年,估計他應該多少了解他的,安靜一直是他的本性,所以,就算是巡查,也只會去雲在舞的房間,畢竟他的武功要比巫則好,雖然是他是他一手調教的。?
越想,雲羽澤就越覺得沒錯,巫則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出去了的,竟然這樣,還當心什麼,如果不是他的事情父皇說過不要說與他人聽,他也不怕會被巫則和雲在舞知道了。?
想着,雲羽澤所站之處出現一片肉眼所看不見的波紋,而云羽澤的身體,也隨着能量波紋的滾動而消失在房間內,當他再次出現之時,他已經處在了距離客棧有段距離的大街上一處暗角了。?
看着這讓自己感到熟悉的氣氛,雲羽澤心情有些低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雲羽澤慢慢的在大街上走了起來,渾身滾動着一層看似薄薄的霧氣,雲羽澤一邊想着自己父皇跟自己說過的話,一邊打量着那讓自己越來越熟悉的景色。?
父皇說過的,我是雲羽澤,是父皇的羽兒,血娃再也不是我的名字,血娃早已經消失!?
深夜的南嵐,四周是寂靜的,但是在這寂靜中,卻是不平靜的,因爲,雲羽澤時不時感覺到人氣的出現,時不時看到從他身邊飛奔而過的人體,其實,南嵐的深夜是熱鬧的,比其他的城市要熱鬧得多,估計,在享恆的國土裡,也就紫韻城跟其有得一比而已,雖然,這熱鬧乃是寂靜中的熱鬧,是無聲的熱鬧!?
雖是如此,可卻沒人發現雲羽澤的存在,因爲沒有人『看得見』在大街上游走的雲羽澤,即使是從雲羽澤的身邊飛蕩而過的人!?
順着自己熟悉的道路,雲羽澤一路走到一座顯得古老滄桑的莊院。?
這是……雲羽澤站立在這座莊院前,看着高大的建築,心頭不斷的轉動着,想着這裡是否以前自己來過。?
這個莊院看起來似乎久已沒人居住,甚至似乎無人照看打掃,整個莊院的門前滿是灰主,似乎,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或許可以說是早已經被人遺忘了。?
或許是因爲這個莊院以前的主人很是富有吧,這個莊院並沒有與其他的宅院建在一起,在這諾大的一條街上,就這麼一家孤獨的矗立在這一放空間,寂靜圍繞着莊院旋轉中,似乎還有那陰森森的氣息,給人的感覺,很像是一座鬼院,這或許就是沒人來此的原因吧。?
陰森森的氣氛並沒有影響到雲羽澤,雲羽澤在打量了莊院一會兒之後,便覺得進去看看,看看這座連莊名都被歲月劃花,看不出昔日的真實面目的莊院是否自己真的來過。?
其實,在沿路走過來的這一段時間,雲羽澤就已經確定了這裡是自己十年前經常來往的地方,尤其是深夜的這裡,十年前,在這樣的一個深夜裡,自己在這裡殺了很多的人,很多很多!?
莊院內,雲羽澤到處遊走着,到處觀看着,他並沒有去碰莊院裡的任何一處東西,甚至連腳印都沒有在那鋪滿灰塵的地上留下,他就宛如一抹讓人恐懼的幽靈一般,飄蕩在半空中,看着這一切。?
熟悉啊,或許,他已經想起來了這個地方,也或許,他依然還在迷茫,還在探索,又或許,他已經心生了逃避之情,總之,不管如何,他無法否認,這裡,是他所駐留過的,雖然駐留的時間很短暫!?
飄蕩着來到莊院的庭院,雲羽澤看着這個在自己的印象中本該是一片翠綠,充滿着生機的庭院。此時的庭院早已經沒了十年前的那種淡淡的幽雅氣息,反而充溢着陰森的死氣!?
這裡是有人處理過的,雲羽澤非常肯定,十年來跟着柳清他們學習不是沒有收穫的,就好比他的知識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一片空白。庭院裡,有着一片散發着紅色光芒的楓樹,這是唯一的一種不會讓他感到反感的紅色,可是,跟皇宮裡那時時充溢着優雅的生命力的楓樹不同,這裡的楓樹,似乎早已經被吸乾了任何的一點生氣,雖然依然在長着,雖然依然在活着,可是那委靡的死氣卻是在豔紅的楓葉間飄蕩着,似乎是從楓樹的根部散發出來的一樣,好不詭異。庭院的草地還是綠色的,只不過已經不是以前的翠綠,而深沉的墨綠色,而在這與黑夜融爲一體的墨綠色草地上,聳起了一座座光禿禿的墳摹,是的,是光禿禿的,不是草地上的那種墨綠,而是有些發黑的土,也是從這一點,雲羽澤才知道這裡不像在大街上時看到的一副沒人打理的樣子,因爲沒人打理過的墳墓,是會長滿草的。?
看着那一個個散發着死亡黑氣的墓牌,雲羽澤真正的確認了,肯定了,甚至無法逃避了!?
北堂,曾經風靡南嵐一時,卻毀在自己手裡的南嵐四家族之一,北堂家!?
北堂,他的母妃也是姓北堂的呢。想到這裡,雲羽澤平靜的心湖陡然波動了起來,一種不安的感覺由然而起,自己的母妃,不會是北堂家的人吧??
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這種想法在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母妃的姓名時就有過,可惜沒人告訴他這些,他也不敢問,甚至連父皇都不曾對他提起過!?
不想了,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不會那麼巧的。?
安慰着自己,雲羽澤看向了別的地方,突然間,他那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絕倫的小臉蛋上第一次出現了懊惱的表情。因爲……?
『血娃啊!』?
一聲驚恐的叫聲在雲羽澤的耳邊響起,迴盪在寂靜的莊院內,飄散在夜裡,好在雲羽澤的速度快,在莊院的四周佈下一層結界,阻隔了那讓人驚顫的驚叫聲,要不然,今夜的北堂莊院一定會熱鬧非凡!?
『嗖!』一聲如龍吟一般的劍聲響起,一把閃動着白色劍光的寶劍已經向依然飄蕩在空氣中的雲羽澤蹦進。?
雲羽澤轉過身子,冷靜的看着向自己奔來的劍,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危險。這是事實,雖然雲羽澤沒跟別人動過手,在跟巫則等人,甚至是自己的父皇過招時,他所遇到的,讓他唯一感覺得到危險的也就只有他的父皇而已,就是巫則也不能讓他生出任何的謹慎之心。?
向雲羽澤發動殺招的是一個白衣青年,俊秀的臉上閃動着冰冷的神色,無波的眼裡出現一抹仇視的光芒,冰冷的氣息向着雲羽澤撲面而去。他的劍勢犀利,去勢洶洶,可惜劍尖在雲羽澤的三尺開外就再也無法前進,不管他如何在寶劍中灌進自己的內力,一切都已經被定型,他註定刺殺失敗。?
『你是誰?』默默的收回自己的劍,白衣人冷冷的問道。他不是愚味的男人,竟然無法動人家,那麼他不會固執的去做自己怎麼樣也無法完成的事情。?
雲羽澤沒有迴應白衣人的話?而是看向剛剛尖叫的青衣人。?
古井無波的眼眸冷冷的看着驚恐的看着他的青衣人,雲羽澤心思一動,便已經認出了這個青衣人。他是十年前他在這個莊院中放過的唯一一個人,也是他和雲在舞第一次偷偷溜出皇宮時在紫韻大街上碰到的那個賣糖葫蘆的老頭。?
當年,爲什麼要放過他呢?估計就是因爲他對他雖然有着恐懼,被沒有令他厭惡的褻瀆以及算計之心吧。?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白衣人似乎並不惱怒雲羽澤對他的不加理睬,而是好脾氣的再次問了一遍,口氣甚至沒有了剛開始時的冰冷,似乎溫和了下來,不爲別的,只因爲藉着月光,他看清了那張絕塵的臉蛋,那張讓他感覺到熟悉的臉蛋。?
他不是血娃,白衣人默默的想着,這名絕倫的少年一身的白色,除了那頭柔順的黑髮以及那雙黝黑的眼眸之外,一身的白色,他知道的,血娃的一身估計除了那白嫩的肌膚外,都是血紅色的,這也是他跟他說的不是麼?眼前這個看起來沉靜溫雅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血娃??
這時,白衣人已經飄落在地上,空中,又只剩下雲羽澤輕飄飄的懸浮着。青衣人似乎也從血娃給他所帶來的恐懼中清醒過來,有些尷尬的看着飄蕩在空中的雲羽澤。?
『不好意思哦,實在是你剛剛懸浮在半空中的樣子和背影和血娃實在太像了,我纔會認錯,真是對不起。』青衣人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很是不好意思的說着,向雲羽澤道着歉。已經看清了雲羽澤外貌的他,自然明白自己剛剛認錯人了,雖然背影很像,可畢竟跟血娃還是有不同的,就比如那黑色的頭髮以及黝黑的瞳孔。?
雲血羽澤沒有迴應青衣人的話,而是自空中落了下來,站在了墨綠色的草地上。血娃麼?原來他現在給人的感覺還是跟血娃很像的啊,這不是好事,可是一個人的習慣,似乎不可能說改變就改變。?
『咦?』驚奇的打量着沉靜的站着看他們的雲羽澤,青衣人可沒有白衣人的沉穩,他驚訝的說道:『你好熟悉,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青衣人是越看他越覺得熟悉了,他敢肯定,自己是一定見過他的。?
雲羽澤依然沒有出聲,他當然是見過他的啦,兩次的見面,多少也會留下印象的。?
『雲羽澤。』想了好久,雲羽澤總算是出聲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跟他們說自己的名字,是因爲被認出是血娃而想掩飾過去?還是因爲那心裡的感覺?那歉疚的,悲痛的感覺??
『哦。雲羽澤……什麼?你說你是雲羽澤?』青衣人大驚小怪的說道,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在這樣的深夜裡要輕聲的說話,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你認識我?』雲羽澤有些皺眉的問道。當然,皺眉不是因爲對方認識他,而是對方那跟太監有得一比的尖銳聲音,心裡再次慶幸自己之前佈下了結界。?
『享恆國的六皇子云羽澤?』白衣人冷冷的瞪了青衣人一眼,看着雲羽澤說道。聲音跟眼神完全不同,瞪着青衣人的眼神是帶着怒氣和警告的,而對着雲羽澤說話的聲音卻是異常溫和的,就好似一個長輩在對自己的後輩說話一般。?
『恩。』點頭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是想要撤清自己與血娃的關係也好,還是想要讓對方自己的身份也好,總之,雲羽澤是無所謂的在他們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了。?
『真的是你。』青衣人的臉上出現誇張的神情,似乎很高興在這個地方見到雲羽澤一般,而白衣人的臉上也少有的出現了放鬆的表情,甚至總是緊抿着的雙脣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只是,你來晚了,這裡,早已經變成了北堂家的墓場,再也不是昔日那輝煌的北堂莊院了。』白衣人的聲音很是感傷,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眶微微發紅,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艱苦的悲傷。?
『什麼意思?』雲羽澤不解的問道。聽他們的意思,似乎自己出現在這座莊院裡他們很高興一樣,可是實在是奇怪,他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嗎?不過,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這個白衣人似乎就是十年前潛進皇宮裡『綁架』他的人,雖然他當時因爲睜不開眼睛,而沒有看清他的容貌,可是他卻是清晰的記得他身上的氣息的。?
『你不知道?』白衣人跟青衣人似乎都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雲羽澤自己能夠跑到這裡來卻不知道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知。』淡淡的應了一聲,雲羽澤又看向那些墳墓,心裡的不安漸漸加深,自己卻不明白是爲什麼。十年前,這個人爲什麼要進宮去劫持他??
答案慢慢的浮現出來,可是雲羽澤不敢深思,不敢妄自下定論,他告訴自己,或許只是偶然,他會劫持自己或許有着其他的目的。?
白衣人深深的看着看似不動於衷的雲羽澤,想着自己是否要告訴他一切,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覺得,既然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又剛好讓他們遇到,這或許會是老天的安排,十年來,有多少個深夜他想要再次潛進宮裡去找他,可惜都白費了,因爲他在御龍宮裡,在當今皇上的御龍宮裡,那個華麗卻是龍潭虎穴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所進得了的,甚至他想盡辦法想要見皇上一面,可終究沒得到同意,這讓他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而在今天,他終於見到他了,他是否要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可是看着這如仙子般出主的少年,他又猶豫了,這樣的人兒,當真要讓他捲入這場江湖糾葛之中麼?或許皇上一直不肯見,就是不像這個絕倫的人兒臉上出現悲哀的神色吧!?
『你……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您不是應該在皇宮中的嗎?』下意識的像對待江湖中人一般的說話,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青衣人趕緊改了口,口氣很是恭敬的問着。?
『無他,我與五皇兄出來遊玩,白天看到這裡,感覺奇怪,剛剛睡不着,就來看看了。』雲羽澤淡淡的說道,雖然是在說謊,可雲羽澤沒有多大的反感,畢竟他不想讓任何人,除了他的父皇之外,知道他來這裡的原因,尤其是眼前這兩個跟北堂家有所關聯的人。?
『原來是這樣。』青衣人有些失望的看向了白衣人,發現白衣人那平靜的眼裡也閃過同樣失望的光芒,不由得有些失笑,多久沒看過他出現別的表情了?除了北堂家被毀的那一天之外,一直到現在吧。?
要不要跟他說?青衣男子用眼神問着沉思中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的眼裡透露出無法抉擇的光芒,兩人間的默契,由此看了出來。?
『這裡,是北堂家族的聚居地,當然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北堂家,是江湖上有名的南嵐四家族之一,一直掌控着南嵐城一方的生意,你的母妃,姓北堂,名紅綾,乃是一江湖兒女,出生南嵐北堂家,爲十年前北堂家主之妹!』?
清淡的聲音,在莊院的四周飄蕩着,濃濃的悲傷,隨着話語充溢在死寂的庭院裡,庭院裡那死氣沉沉的墓牌,此時是那樣的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