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進入洞穴深處，劉昊纔可以體會到就算人類文明已經發展到移山填海的地步，面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任何人都應該保持着一定的敬畏。整個洞穴呈現出不規則狀，似乎是某次劇烈地質運動後產生的岩石空洞，又經過沉降與雪水沖刷形成了如今這個規模，發現它的古人利用簡單的工具對一些不容易通過的地方進行處理後，洞穴就成爲一處相當不錯的地下建築。
摸索了二十多米，洞口傳來的光線已經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洪森走在最前面，腳步很小心，左手提着加蓋了防風罩，火苗調到最小的氣罐用來檢測洞穴中的含氧量，右手握着打開戰術手電的九二式手槍，不斷掃過一些可能藏有人類的角落。
偶爾閃現的些許亮點說明構成這個洞穴的石料中應該含有一定的礦物結晶，似乎是石英類，只是這些人破案殺人都是好手，對於礦物方面的學識基本上限於那些提煉後的物質，對於這些混合礦物，沒什麼分辨能力。
洞穴中的空氣沒有想象中那麼污濁，大概也是因爲海拔過高的原因，塵土也很稀少，就連洞口處清晰可見的幾枚腳印，隨着劉昊等人的深入後也變得有些模糊，只能勉強確定是登山鞋留下的，至於是幾個人卻無從查起。
李葵麗擡頭看着劉昊手裡那支九五式突擊步槍，聯想到爆炸聲波產生的破壞效果，不無擔心地問道：“這種地方，用九五突，威力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這次上山，五個人一共攜帶了兩支突擊步槍，除了劉昊攜帶的這把帶戰術手電的步槍，留在洞口的武鎮方與蕭敏手裡的那支還加裝了瞄準鏡。
“以防萬一，誰知道那幫傢伙手裡有什麼武器。”劉昊話音未落，洪森打手勢讓兩人停下。
手電光照射到一個人影，確切說是被岩石遮掩了大半的身影，只能勉強看見他在黑暗中露出的整個頭部與半個肩膀。三人此時正處於山洞內比較狹小的地段，如果對方突然攻擊，剛好能將三個人穿成糖葫蘆。
洪森與李葵麗貼在左側石壁上，劉昊當仁不讓地就要上前，卻被自己的隊友一把拽住。在氣罐的微弱亮光中，洪森摘下掛在手腕上的小手電筒，看準方向將手電筒丟出！
兩短一長三支槍都對準了人影所在方向！
人影一動不動。
“或許是石像、乾屍什麼的，我去看看。”劉昊低聲說完，平端着突擊步槍，小心翼翼地向那個被手電光束照亮了半個肩膀的傢伙摸過去。
大概前進了二十多米，劉昊這纔看清楚，確實是個乾屍，光是那身破爛的喇嘛袍就已經證明屍首在這裡呆了很長時間。向後方閃了三下手電光示意安全，劉昊開始打量這具古老的屍體，從表面上觀察，乾屍以佛家常用的打坐姿勢端坐於一處石臺上，依稀可以看出面目表情十分安詳，手中一串不知是什麼材料製作念珠，整具屍體完全蠟化萎縮，沒有腐朽的跡象。有點像佛家所講的肉身成佛。
肉身成佛劉昊當然聽說過，長白省海城有座大悲寺，號稱不持金錢戒，不染絲毫銅臭氣——相比河南某個頂着佛教名頭的雜耍團體要強上許多，寺裡就有一具肉身佛，從不輕易在人前展示。劉昊早年四處闖蕩的時候到過寺內，曾有幸見過那具肉身佛，確實是不腐不敗，面目宛然，與這具乾屍十分相似。
劉昊注意到石臺上下有人工雕鑿的痕跡，手電光順着痕跡照去，不遠處又是一具乾屍，從裝束姿勢上與頭一具基本一樣。有了第一具做鋪墊，對於隨後出現的這些屍首，劉昊只是匆匆瞥過，並沒有仔細觀察，洪森與李葵麗進入這間可以算是廳堂的洞穴中，老鬼剛好把屍首數完，順帶也發現了三個洞口。
“一共十八具乾屍，左中右各有三處洞穴。”劉昊用手電光虛點了三處洞穴，意思很明顯，讓洪森拿主意該走哪一個。
“無線電信號完全屏蔽，只要有人進入三個洞口，就肯定有痕跡，咱們沿着腳印走！”洪森很肯定地回答道。
沒有腳印。
就好像提前進洞的人到達這裡後消失了一樣，地面上有幾處灰塵被打掃過的痕跡，卻沒有腳印！劉昊三人又在這處佈滿乾屍的洞穴中仔細搜尋，依舊沒有收穫，此時的劉昊才感覺頭皮發緊，渾身發麻，難道剛剛看到的那些腳印也不是幾小時前留下的？難道自己與同事纔是洞穴炸開後首批進入者？除了三人的呼吸與心跳聲，在十八具乾屍環繞的洞穴中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響，越發讓人感覺這裡瀰漫着陰森恐怖的氣氛。
洪森皺着眉頭，湊到三個洞口前用手電筒反覆照射洞穴，想判斷出閔玉濤這批人到底走了哪條路。劉昊將同伴的動作看在眼中，略一思索，想起老輩人提過，鑽山洞、礦洞找不到出路，順風順水總能出去，建議道：“測一下氣流，看看風向或許能判斷這些人去了什麼地方。”
洪森苦笑着將手頭那個氣罐燈舉高，劉昊這纔看到自己的同事早已經將防風罩拿下，有些鬱悶地確認道：“三個洞口都有氣流？”
洪森林點頭承認，回身向來時的洞口走去，說道：“在這裡亂轉不是好主意，咱們到上面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沒有辦法的選擇。
反正是來抓人的，人都找不到還談什麼抓捕，李葵麗索性揀起三枚小石子，挨個洞穴向內丟去，希望能夠利用迴聲探測洞穴的深度，如果裡面再傳出幾句模糊的叫嚷那就更美妙了。
石頭的反彈聲持續了許久，最終細不可聞。
洪森此時已經走到洞穴中央，將氣罐遞給劉昊，兩人互相配合，正準備重新扣好防風罩，那朵代表着氧氣指標的藍色火苗忽然向三點方向晃悠了一下，接着，又晃悠了兩下。兩個大男人幾乎同時向相反方向看去，那裡端坐着一具乾癟的屍體，從表面看一切如常，沒有絲毫異狀。李葵麗注意到火苗的跳動異常，搶先一步來到那具乾屍前，也顧不得屍體乾癟略帶猙獰的模樣，雙手齊出在屍體周圍上下摸索，等到洪森與劉昊兩人來到她身邊，這個‘大力金剛指’的傳人已經將手探到了乾屍背後！
“你們說那三個洞穴會不會都是幌子？騙人用的？”李葵麗在劉昊的幫助下將屍體移開，看着僅夠一人通過的洞口，問道。
“洞裡有摩擦過的痕跡，那幾個傢伙應該是從這裡鑽進去了。”手電光在洞口閃耀，幾處新產生的刮痕證明了洪森的推斷。
“鑽洞就鑽洞，爲什麼要掃地呢？”李葵麗念念不忘剛纔那些用來混淆自己視線的痕跡。
“在某些人眼裡，這些可都是肉身佛，驚動佛爺當然要做點善事略表歉意，打掃佛前廳堂也是表示歉意的一種方式。”劉昊回答完，將步槍塞給洪森，抽出自己的配槍向內鑽去。
用柳暗花明這四個字不足以形容洞穴中的景象，劉昊的手電筒先是照射到一大簇晶瑩的天然黃水晶，然後就發現整個洞穴中充滿了數量衆多的天然礦物結晶。
從形態與顏色上看，這些結晶體各有不同，不屬於一類，應該是人爲擺放在這裡的。即便劉昊叫不上大多數礦石結晶的名字，也不清楚哪些礦石更有經濟價值，單從剛剛離開乾屍墓地就見到寶石天堂這一點，就足夠老鬼感覺心情好轉許多，起碼不那麼壓抑。
“華夏國的法律裡有沒有發現寶石礦物後應該上繳然後給予國家賠償的規定？”李葵麗忍住要吹口哨的衝動，半開玩笑地說道：“整個洞穴的百分之一就夠我回家養老的了。”
“你能把它們搬出去再說。”劉昊仔細觀察了一部分擺放礦物質的底座，發覺是用某種類似混凝土的物質澆注的，堅硬程度不次於鋼鐵，貿然撬動這些硬度並不高的礦物結晶，到最後很可能落得一地礦渣。
順着‘前人’留下的些許痕跡，洞穴深處隱約傳來流水的聲音，可以確定是地下河給洞內帶來了新鮮的氧氣。前行幾十米，轉過兩個拐角，地下河的流淌聲驟然加大，原本半天然的洞穴也轉變成一條畫滿了壁畫的甬道！甬道兩旁灌滿油料的地溝已經被闖入者點燃，火光跳躍，將壁畫映照的纖毫必現。
洪森在特殊案件方面的經驗最豐富，可他不是考古學家，更不是藏學家，只能從壁畫的風格上判斷出這裡應該埋葬着一位藏族的重要人物。
“如果這裡是個墓道，什麼人物會葬在這裡？又是什麼人物配得上十八位肉身佛給他鎮守入口？”洪森只是隨口一問，他知道這問題沒人能回答，剛好步測到甬道的盡頭，略微估算了一下，說道：“咱們與入口的垂直距離大概在四十米左右，這條墓道長有三十多米，古人的能耐再大，弄出這個規模也就是極限了，再往前走多半會撞上閔玉濤，多加小心。”
河水的轟鳴聲隨即將洪森這幾句話徹底掩蓋下去，似乎是爲了印證洪森的判斷，三人到達甬道拐角的同時，對面剛好轉過一個人，接着又出現兩個！在火光搖曳中雙方突然照面，都是一驚！
下一秒，槍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