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鸚鵡樓驚豔

鮮紅的門,紅如血。

應門的是個小姑娘,穿着套紅衣裳的小姑娘,一雙眸子卻黑如點漆。

她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風。

王風的裝束,顯然與經常到她們這裡來的那些人不大相同。

王風還帶着口棺材。

到這裡來的人,只有帶金銀珠寶的,沒有帶棺材的。

小姑娘縱然不太勢利,至少總有點驚訝:“你是不是敲錯了門?”

王風道:“沒有。”

小姑娘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王風道:“是鸚鵡樓。”

小姑娘道:“你找誰?”

王風道:“血奴。”

小姑娘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你認得她?”

王風道:“不認得。”

小姑娘板起臉,道:“不認得的客人,她從來不見。”

王風道:“你只要告訴她我是誰,她一定會見。”

小姑娘道:“你是誰?”

王風道:“我也是隻鸚鵡,血鸚鵡。”

門又關起。

這裡是個妓院,門戶卻比衙門還緊。

王風並沒有一腳踢開門闖進去,有時候他很能沉得住氣。

他知道現在就是應該沉住氣的時候。

他等得並不太久,門又開了,這次應門的不是小姑娘,是個老太婆。

老太婆也穿着一身紅衣裳,也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對這個落拓的年輕人,她顯然不大滿意。

她一定想不通眼睛一向長在頭頂的血奴姑娘爲什麼要見他。

王風道:“現在我是不是可以進去?”

老太婆在笑,皮笑肉不笑:“這裡是妓院,只要是活人,都可以進來。”她沉下臉,接着道,“可是死人我們就恕不招待。”

王風笑了。

開始笑的時候,他已一腳踢開門,用一隻手託着棺材走進去。

有時候他很沉不住氣。

他知道現在已經不必再沉住氣,因爲他想見的人,已經答應要見他。

他知道“血鸚鵡”這三個字,已經有了效力。

穿紅衣裳的老太婆看着他闖進來,連一個屁都沒有放。

無論誰能夠用一隻手托住一隻棺材進來,她都只有看着。

無論誰在妓院裡混了四十年,都一定很識相。

王風道:“你知道我找的是誰?”

老太婆不想點頭,卻不敢不點頭。

王風道:“好,你帶路。”

正午。

在妓院裡,正午還是早上,大多數人都剛剛纔起牀。

不管多好看的女人,剛起牀的時候,都不會太好看的。

不管哪種女人,如果自己知道自己樣子不太好看,通常都不會讓人看見。

讓不讓別人看見是一回事,是不是去看別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帶着棺材來逛妓院的人畢竟不是時常都能看得到的。

王風知道,有很多的眼睛都在偷偷地看他。

他不在乎。

穿過迴廊,走過花徑,來到一座小樓,樓檐下掛着十七八個鳥籠。

只有鳥籠,沒有鳥。

鳥籠裡本來養的都是些什麼鳥?

是不是鸚鵡?

鳥籠空了,鸚鵡呢?

是不是全都死了?是不是也全都死在七月初一的那一天晚上?

老太婆道:“姑娘叫你上去。”

王風道:“是叫我上去還是請我上去?”

老太婆道:“請!”

小樓上的門是虛掩着的。

王風用一隻手託着棺材,一隻手推開門,就走進了個奇怪的地方。

他到過很多地方。

人世間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地方,他大都見識過。他知道世上有些地方美麗得像天堂,也有些地方可怕得像地獄。

這地方很美,裡面每樣東西都很美,可是看起來卻像是個地獄。

美麗的地獄。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幅圖畫,畫在對面牆壁上的一幅圖畫。

五丈寬的牆壁上,畫滿了妖魔。

各式各樣的妖魔,有的半人半獸,有的非人非獸,有的形狀是人,卻不是人,有的形狀是獸,卻偏偏有顆人心。

五丈寬牆,畫的也許並沒有十萬妖魔,卻有隻鸚鵡。

血鸚鵡。

妖魔們手裡都有柄彎刀,刀鋒上都在滴着血,滴成了這隻血鸚鵡。

血鸚鵡剛開始飛,飛向一個戴着紫金白玉冠的年輕人。

一個很英俊、很溫和的年輕人。

妖魔們卻在向他膜拜,就像是最忠實的臣子在膜拜帝王。

難道“他”就是魔中的魔?

難道這個看起來最像是人的年輕人,就是魔王?

血鸚鵡也有它的臣子。

十三隻美麗的怪鳥,圍繞着它,飛翔在它左右。有孔雀的翎,有蝙蝠的翅,有燕子的輕盈,又有蜜蜂的毒針。

——這就是血奴?

王風看呆了。

屋子裡還有硬底皮靴,有帶着刺的飛鞭,有三丈寬的大牀,牀頂上掛着鉤子。

這些王風居然完全沒有注意,他的希望都已貫注在這幅畫上。

——圖畫上的地方,難道就是奇濃嘉嘉普,畫的就是那一天?

——那就是諸魔的世界,沒有頭上的青天,也沒有腳下的大地,只有風和霧,寒冷和火焰。

——那一天就是魔王的十萬歲壽誕,九天十地間的諸魔都到了,都刺破中指滴出了一滴魔血,化成了一隻血鸚鵡。

王風看得實在太出神,甚至連屋子裡有人走進來,他都沒有發覺。

幸好他總算聽見了她的聲音。

姣美嫵媚的聲音,帶着銀鈴般的笑。

那全然絕不像血奴飛翔時帶出來的鈴聲。

“你喜歡這幅畫?”她帶着笑問。

王風忽然回頭,就看見了一個他這一生從未見過的女人。

從未見過的美麗,也從未見過的怪異。

她並不是赤裸着的。

她還穿着一半衣裳——既不是上面一半,也不是下面一半。

她右邊半身衣裳,穿得很整齊,左邊半身卻是赤裸的。

她在耳上戴着珠環,有半邊臉上抹着脂粉,發上還有珠翠滿頭。

只有右邊。

她的左半身看來就像是個初生的嬰兒。

王風怔住。

怔了很久,他才能再回頭去看壁上的圖畫,畫上的血奴。

這次他看得更仔細。

他終於發現畫上的血奴也是這樣的——半邊的翅是蝙蝠,半邊的翅是兀鷹,半邊的羽毛是孔雀,半邊的羽毛是鳳凰。

“血奴。”王風終於明白,“你一定就是血奴。”

她笑了。

她的笑容溫柔如春風,美麗如春花,又像是春水般流動變幻不定。

她的瞳孔深處,卻冷如春冰。

“你不是鸚鵡,更不是血鸚鵡。”她還在笑,“你是個人。”

王風道:“你看錯了。”

血奴道:“你不是人?”

王風道:“如果你是血奴,我爲什麼不能是血鸚鵡?”

血奴道:“你一定不是。”

王風道:“爲什麼?”

血奴道:“因爲我認得血鸚鵡。”

王風道:“你見過它?”

血奴道:“當然見過。”

王風道:“它也給了你三個願望?”

血奴道:“它沒有。”

王風道:“爲什麼?”

血奴道:“因爲我是血奴。”

王風也笑了。

他開始笑的時候,才注意到她的腰肢是多麼柔軟纖細,她的腿是多麼修長結實。

血奴並不想避開他的目光,反而迎上去,道:“你看中了我?”

王風在嘆氣。

他不能不承認這個女人實在值得一個男人付出他畢生的積蓄。

他又想起了那個坐在油膩櫃檯後的老人。

血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人,就應該知道我很貴。”

王風也承認:“我看得出。”

血奴道:“你帶來什麼?”

王風道:“你也應該看得出。”

他帶來的是口棺材。

血奴又笑了:“來找我的人,好像是沒有用棺材裝銀子的,你倒是第一個。”

王風道:“我也不是。”

血奴道:“不是?”

王風道:“這口棺材裡,連一分銀子都沒有。”

血奴道:“棺材裡有什麼?”

王風道:“有個人。”

血奴道:“死人?”

王風道:“不知道。”

血奴道:“你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王風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是死是活都不重要,所以我就忘了。”

血奴嫣然道:“你至少還應該知道一件事。”

王風道:“什麼事?”

血奴道:

“今天晚上,是你留下,還是他?”

王風道:“這有分別?”

血奴道:“有一點。”她笑得更甜,“只要是活人,就得付錢,死人我免費。”

王風道:“如果是個已經快死的人呢?”

血奴想了想,道:“如果你已經快死了,我可以考慮半價。”

王風道:“不能免費?”

血奴道:“不能。”

王風嘆了口氣,道:“這麼樣看來,好像只有他留下,我出去。”他說走就走。

血奴卻又攔住了他:“你想到哪裡去?”

王風道:“在外面等。”

血奴道:“現在還沒有到晚上,你又何必急着出去?”

王風看着她赤裸着的半邊身子嘆了口氣,道:“因爲我若不出去,我身上就有樣東西出去了。”

血奴眨眨眼,道:“什麼東西?”

王風道:“也不是什麼太好的東西,只不過是顆寶珠而已。”

如果你是個男人,如果你到了妓院,看見了個能讓你動心的女人。

如果讓她知道了你身上有顆珠子,如果這顆珠子也是能讓她動心的,那麼你如果還想保留這顆珠子,你就一定是個豬。

王風的人沒有出去,他的珠子飛了出去。

飛得很快。

晶瑩圓潤的明珠,世上有沒有女孩子不喜歡的?

沒有。

血奴用兩根春蔥般的纖纖玉指,拈起了明珠,眼睛裡就發出了光。

美麗的珠兒,和她的眼波正相配。

王風靜靜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彷彿想看看她是不是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血奴終於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王風立刻問道:“你看不出這顆珠子的來歷?”

血奴道:“看不出你這樣的人,身上居然有這樣的寶珠。”

王風笑笑道:“我本來就沒有,這是偷來的。”

血奴嫣然道:“偷來的更好,我最喜歡偷來的東西。”

王風道:“爲什麼?”

血奴道:“因爲偷來的東西,通常都是好東西。”

王風也笑了。

他不能不承認這句話很有點道理。

血奴用赤裸的半邊身子依偎着他,柔聲道:“現在你已經可以留下來了。”

王風道:“我的朋友呢?”

血奴道:“如果你想要他留下來,我也不在乎。”

王風道:“屋子裡擺着口棺材,你在不在乎?”

血奴道:“只要有人肯送我這樣的珠子,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讓他覺得滿意。”

王風看着她,忽然發覺那老掌櫃的確沒有說謊,這女孩子實在又可愛,又可怕。

今天晚上,在這奇怪的屋子裡,他是不是也會遭遇到同樣能令他畢生難忘的經歷?他不敢想。他怕自己心跳得太快。

硬底的皮靴,擺在一個精緻的、雕花的木架上。

“這是幹什麼的?”

“這是用來踩人的。”

帶刺的皮鞭,掛在皮靴旁。

“這是用來抽人的。”

牀頂上掛着發亮的銀鉤,王風卻不敢問這是幹什麼的了。

血奴在笑,笑得又溫柔又甜蜜:“有很多男人都喜歡脫光躺在地上,讓我用皮靴踢他們,踩他們,用鞭子抽他們。”她看着王風,“你呢?”

王風道:“我只喜歡踢人。”

血奴的眼睛裡又發出了光:“只要你真的喜歡,我也可以讓你踢,讓你踩,讓你用鞭子抽我。”

王風的心已經跳得很快。

他忽然發現她簡直就是個妖怪,雖然可怕得要命,卻偏偏又能激起男人心裡一種最野蠻、最原始的慾望。

王風道:“你爲什麼要在牆上畫這些可怕的圖畫?”

“因爲我喜歡要人害怕。”她吃吃地笑着,說,“害怕也是種刺激,常常會刺激得男人們發狂。”

王風道:“這些妖魔在幹什麼?”

血奴道:“在慶賀魔王的壽誕。”她伸手指着那溫文英俊的年輕人,“這個人,就是魔王。”

王風道:“魔王爲什麼這麼好看?”

血奴道:“對女人們來說,本來就只有最好看的男人才配做魔王。”她的眼波欲醉,身子貼得更緊,嗄聲說道,“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魔王。”

王風心跳得更快,趕緊又問道:“這隻鸚鵡怎麼會是紅的?”

血奴道:“因爲它本就是用魔血滴成的,圍繞在它旁邊的十三隻怪鳥,就是它的奴才,叫作血奴。”

王風道:“你爲什麼也叫血奴?”

血奴道:“因爲,我一直都很想做它的奴隸,可是今天晚上……”她用力握住王風的臂,指甲都已刺入他的肉裡,“今天晚上,我只想做你的奴隸。”

王風覺得很疼,卻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刺激,他甚至已開始覺得興奮。

他並不是塊死木頭,可是現在卻一定要勉強控制自己。

血奴說道:“十萬神魔,十萬滴魔血,滴成這隻血鸚鵡,卻只用了九萬八千六百八十七滴,剩下的一千三百滴,就化成了這十三隻血奴。”

王風道:“還有十三滴呢?”

血奴道:“最後剩下的十三滴,都結成了石頭。”

王風悚然道:“石頭?什麼樣的石頭?”

血奴道:“血紅的石頭,在一瞬間就可以奪走人的魂魄。”她臉上發着光,顯得更美麗,美得邪惡而妖異,“我真希望我就是血奴,甚至讓我變成塊石頭,我都心甘情願。”

王風道:“爲什麼?”

血奴幽然地說道:“因爲那樣,我就可以接近魔王了,就可以使他踢我,踩我,用鞭子抽我。”

她的喘息急促,奶頭已漸漸發硬。

她的指甲幾乎已刺出了王風的血,喘息着道:“現在你就是我的魔王,隨便你用什麼法子糟蹋我折磨我,我都願意。”

王風的喉嚨已開始發乾,哽聲道:“我還想讓你看樣東西。”

血奴道:“看什麼?”

王風道:“你說的石頭是不是這一種?”

他拿出了那塊小小的紅石。

血奴的臉色驟然變了,就像是忽然被人用力抽了一鞭子。

帶刺的鞭子。

“這不是石頭,這就是魔血……”她瘋狂般嘶喊,忽然一把奪過王風手裡的紅石,一口吞了下去。

“這是魔血,喝過魔血的人,就可以看見魔王了……”

她又在瘋狂般大笑,美麗的臉上忽然起了種無法描述的變化。

她的臉忽然變成種令人作嘔的慘綠色,柔軟的嘴脣開始扭曲,溫柔的眼波中露出獰惡的表情。

她的雙腿和雙手關節忽然向外扭曲,結實修長的腿張開了,露出了……

她在用力捏弄自己的奶頭:“來,快來,用力……”

王風已完全嚇呆,連呼吸都已停頓,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他沒有吐。

她卻吐了出來,吐出一種濃綠色的、帶着惡臭的稠汁。

可是她的臉忽又變得溫柔而美麗,呻吟着道:“不要,我痛……”

呻吟般的聲音忽又變成厲吼,她的臉也又變得可怕而獰惡。

這兩種表情不斷地在她臉上交替變幻着,喉嚨裡有時呻吟,有時低沉。

那絕不是同一個人能具有的表情,也絕不是同一個人發得出的聲音。

然後她忽然跳起來,她的臉突然扭轉,幾乎扭到背後。

她的背後對着王風,臉也對着王風,嘴裡的濃汁還在不停往外流。

屋子裡竟然充滿惡臭,就像忽然變成了個地獄。

王風的手腳已冰涼,一步步往後退。

她已經衝過來,張開雙手,橫擋住了門:“你是什麼人?”

王風用力控制着自己道:“我叫王風。”

她突然大笑,笑聲獰惡可怖:“你騙我,你想騙我。”她笑得比瘋子更瘋狂,“你叫王重生,你是個不要命的小雜種。”

濃汁又噴了出來,噴在王風身上。

她忽又躺下去,用力揉着自己的乳房和陰部,將那顆珠子塞了進去,她的身子不停地向上迎合聳動。

“這女人是我的,你快滾,快滾!”

王風用力握緊雙拳,道:“應該滾的是你,你纔是個不要臉的老雜種。”

他忽然不怕了。他聽見過妖魔附身的傳說,他覺得憐憫而噁心,卻已不再恐懼。

他一定要將這妖魔從這女人身上趕出去。

她已暴怒,忽然抓住牀腳。

堅固的大牀被她輕輕一拉就破裂了,她抓住牀腳,用力往王風身上打下去。

她的力氣大得可怕。

王風卻已從她身旁滑過去,掠過對面的牆壁,立刻發現圖畫上的血鸚鵡身邊的十三隻怪鳥,竟已赫然少了一隻。

她已衝過去追打。

王風忽然大聲道:“現在我已知道你是誰了——你是血奴。”

她的手一震。

王風立刻又接着道:“我見過你的主人,我還

有它的兩個願望,我可以要你死,要你化作飛灰,萬劫不復。”

她手裡的木棍落下。

王風冷冷道:“所以我勸你還是最好快滾,滾回奇濃嘉嘉普去。”

她又倒下去,厲聲狂吼:“你這小雜種,你要強搶我的女人還要管我們的閒事,就算我饒了你,魔王也不會饒你的。”

吼聲越來越輕,越來越遠。

血奴扭曲的面目和四肢立刻恢復正常,但是她的人卻已完全虛脫。

她的鼻尖在流着汗,全身都在流着汗,瞳孔已因興奮後的虛脫而擴散。

她還在不停地呻吟喘息,然後她臉上就忽然露出種甜蜜而滿足的微笑。

王風奔出去嘔吐。

等他吐完了,她還躺在那裡笑,心裡彷彿充滿了一種神秘而邪惡的滿足。

再看牆上的圖畫,圍繞在血鸚鵡身旁的怪鳥,已經又變成十三隻。

王風長長吐出口氣,冷汗早已溼透衣裳。

她在看着他,不停地低語道:“你真好,你真好……”

——剛纔不是我。

這句話王風既不敢說,也不忍說。

屋子裡所有的一切都已被砸得稀爛,只有牆上那幅畫仍是鮮明的。

她另一半胴體上的衣服也已鬆脫,一樣東西從兩腿間滾了出來。

剛纔她塞進去的,本是他送給她的明珠,但是現在卻已赫然變成了塊石頭。

一塊鮮紅的魔石,赫然正是她剛纔吞下肚子裡那一塊。

明珠呢?

是不是又回到了奇濃嘉嘉普,回到魔王的手裡?

夜。安靜的初秋之夜。

剛纔小樓上的響動,別的人好像連一點都不驚異。

這種事竟好像是時常都會發生的。難道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這裡的人都已見慣不奇?

血奴卻好像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

現在她也變得很安靜,靜靜地躺在王風爲她鋪起的牀褥上,靜靜地看着他,忽然道:“你真是個可怕的人。”

王風道:“哦。”

血奴道:“因爲你會變,剛纔就好像忽然變了,變成個妖魔。”她的聲音裡並沒有怨恨,只有滿足,“剛纔你就好像把我活生生地撕開來,血淋淋地吞下去。”

王風苦笑。

他只有苦笑。

剛纔那件神秘邪惡而可怕的事,究竟是爲了什麼纔會發生的?是不是因爲那塊魔血滴成的紅石?

他雖然親眼看見,可是現在他連自己都幾乎無法相信,當然更無法解釋。

血奴忽然問:“你送我的那顆珠子呢?”

王風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明珠神秘失蹤,魔石卻又出現了。

這種事又有誰能解釋?

血奴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沒關係,就算你又拿回去了,也沒有關係。”她輕撫着王風道,“像你這樣的男人,本就用不着花錢找女人。”

王風沒有回答。

他在看着那口棺材。

經過剛纔那種事之後,這口棺材居然還完整無缺。難道妖魔都畏懼棺材中的這個人?

血奴道:“現在我才知道你給我的那塊石頭是什麼了。”

王風立刻問:“那是什麼?”

血奴的眼波又帶醉,輕輕道:“是春藥,一定是春藥。”

王風笑了,苦笑。

那塊妖異而邪惡的魔石,現在又回到他懷裡,他發誓以後絕不再輕易拿出來。

但他卻忍不住試探着道:“可是你剛纔卻說那是魔血滴成的魔石。”

血奴承認:“剛纔我的確那麼想,因爲魔王和血鸚鵡的故事,實在把我迷住了。”

王風道:“這故事是誰告訴你的?”

血奴道:“就是在牆上畫這幅畫的人。”

王風道:“這個人是誰?”

血奴道:“他姓郭,是個古里古怪的老頭子。”

王風眼睛裡立刻發出光:“他叫郭繁!”

血奴搖搖頭,道:“可是我聽說他有位兄弟叫郭繁,曾經真的見過血鸚鵡。”她又顯得有點興奮,“聽說血鸚鵡每隔七年出現一次,現在又到了它出現的時候。”

王風道:“所以你就叫自己作血奴,在這裡等它出現。”

血奴也承認,道:“我說過,這故事真的叫人着迷。”

王風道:“你真的相信?”

血奴反問:“你呢?”

王風道:“我……我不知道。”

他本來是絕不相信的,可是現在卻已完全迷惑。

這世上本就有很多神秘怪異的事,是人力無法解釋的,也是人力無法做得到的。

再親眼看到剛纔發生的那些事之後,他已不能不信。

一陣風吹過,空鳥籠在窗外搖晃。

血奴道:“那裡面養的本來全都是鸚鵡,因爲血鸚鵡也是鸚鵡,我總認爲它一定會在那鸚鵡最多的地方出現。”

王風道:“只可惜它們全都死了。”

血奴輕輕嘆息,道:“死得很可憐。”

王風道:“是不是在七月初一那天晚上死的?”

血奴點頭,忽又叫道:“你怎麼知道?”

王風苦笑道:“我知道很多事,尤其是些不該知道的事。”

血奴看着他,道:“你是不是也知道血鸚鵡會在這裡出現,所以纔到這裡來?”

王風道:“不是。”

血奴道:“你是爲了什麼來的?”

王風道:“爲了我這朋友。”他看着那口棺材,黯然道,“他也死得很慘,他這一生中,只希望死後能葬在故鄉。”

血奴道:“所以你就護送他的屍身回去安葬?”

王風道:“他的朋友不多,我正好沒有別的事做。”

血奴又嘆了口氣,道:“能交到你這麼樣的朋友,實在是他的運氣。”

王風看着她,忽然又覺得她本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女孩子。

她的怪異和邪惡,也許只不過被環境所迫,是爲吸引那些可惡的男人,故意裝出來的。

邪惡豈非本就是人類最原始的一種誘惑。

王風忽然道:“你能不能爲我做件事?”

血奴道:“你說。”

王風道:“把牆壁上這幅畫毀掉,就算一時毀不掉,先刷層白粉上去也行。”

血奴道:“爲什麼?”

王風道:“因爲……因爲我不喜歡。”

血奴看着他,道:“我若聽你的話,你是不是就肯留在這裡?”

王風道:“我……我至少可以多陪你一段日子。”

血奴忽然跳起來,道:“我們現在就去街上買白粉。”

王風道:“你躺着,我去。”他摸着她的臉,道,“你可以安心睡覺,有我的朋友在這裡陪你,就算魔鬼都絕不敢來驚擾你的。”

血奴道:“你爲什麼要這麼說?”

王風笑了笑,道:“因爲我這朋友活着時是強人,死了也一定是個厲鬼。”

血奴身子一縮道:“他會不會來找我?”

王風道:“絕不會。”他微笑着,“因爲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

血奴也笑了,柔聲道:“那麼就算他忽然從棺材裡跳出來,我也不怕了。”

夜未深。

華燈初上時,鸚鵡樓就開始熱鬧起來。

庭院中燈火如星,照着滿園花樹,花樹間綠女紅男輕歌曼舞,看來也像是幅圖畫。

這幅圖畫當然和小樓上牆壁上的圖畫是絕不相同的,這是幅美麗的圖畫,充滿了歡愉。

可是圖畫裡的這些人的心裡,又有幾個人沒有妖魔的慾望?

王風大步走過去。

他心裡忽然覺得很煩,大步走入了一個六角亭,拿起了一罐酒一口氣喝了半罐,遠遠地把罐子摔出,砸得粉碎。

在亭子裡喝酒的紅男綠女們都嚇呆了。

王風大笑,忽然出手,抓住了一個人的衣襟,道:“你陪我去。”

這人衣着光鮮,看來好像是個很成功的生意人,吃吃道:“去幹什麼?”

王風道:“去買白粉。”

這人道:“白粉?”

王風道:“就是刷牆用的那種白粉。”

這人當然不想去,擁抱着美女喝酒,顯然比買白粉愉快得多。

只可惜他不去也不行,因爲王風已將他整個人都拎了起來。

六角亭裡有八個人。六個是女的,很年輕也很美的女孩子——就算是不太年輕,至少看起來不老,就算不太美,至少都有某種吸引力。

除了被王風拎起來的這個人,另外一個兩鬢斑白,雖然在狂歡痛飲的時候,他的眼睛裡並沒有愉快的表情。

對他來說,好像到這種地方來並不是種娛樂,只不過是件不得不做的事。

他的朋友被人欺負,他也沒有覺得憤怒,更沒有驚惶失色。

別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對他好像都沒有絲毫影響。不管什麼人都一樣。

他只不過淡淡地說了句:“白粉很容易買,你快回來,我們等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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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三個願望第十三章 活壁第二十一章 血奴第四章 鸚鵡樓驚豔第二十七章 三個願望第十八章 死亡鈴聲第八章 王府寶藏第二十八章 火窟第十五章 老謀深算第二十三章 藝高人膽大第十二章 魔畫第十三章 活壁第十三章 活壁第一章 不要命的人第二十九章 解謎第二十四章 恐怖陷阱第二章 黑衣鐵恨第十三章 活壁第十七章 武三爺第七章 毒劍常笑第十七章 武三爺第十一章 奇濃嘉嘉普第二十六章 魔由心生第十一章 奇濃嘉嘉普第十七章 武三爺第七章 毒劍常笑第二十五章 魔王第八章 王府寶藏第二十四章 恐怖陷阱第十章 嚇殺人第二十一章 血奴第二十八章 火窟第十六章 疑雲重重第十八章 死亡鈴聲第二十章 十三隻魔鳥第四章 鸚鵡樓驚豔第十二章 魔畫第一章 不要命的人第二十六章 魔由心生第二十章 十三隻魔鳥第二十一章 血奴第四章 鸚鵡樓驚豔第十一章 奇濃嘉嘉普第十八章 死亡鈴聲第十四章 殺手第十八章 死亡鈴聲第二章 黑衣鐵恨第二十三章 藝高人膽大第八章 王府寶藏第六章 開棺驗屍第十一章 奇濃嘉嘉普第二十二章 女魔第二章 黑衣鐵恨第六章 開棺驗屍第二十六章 魔由心生第十四章 殺手第二十五章 魔王第一章 不要命的人第二十五章 魔王第六章 開棺驗屍第二十八章 火窟第二十四章 恐怖陷阱第一章 不要命的人第十章 嚇殺人第十五章 老謀深算第二十章 十三隻魔鳥第十二章 魔畫第二章 黑衣鐵恨第六章 開棺驗屍第八章 王府寶藏第二十八章 火窟第十四章 殺手第二十七章 三個願望第二十四章 恐怖陷阱第十章 嚇殺人第二十六章 魔由心生第二章 黑衣鐵恨第十五章 老謀深算第二十三章 藝高人膽大第五章 魔刀與魔石第二十八章 火窟第一章 不要命的人第七章 毒劍常笑第三章 鸚鵡的秘密第二章 黑衣鐵恨第二十六章 魔由心生第二十五章 魔王第十二章 魔畫第二十一章 血奴第二十八章 火窟第七章 毒劍常笑第二十九章 解謎第五章 魔刀與魔石第十八章 死亡鈴聲第四章 鸚鵡樓驚豔第十三章 活壁第十九章 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