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畫眉(三)
風過,揚起無數的櫻花,什麼都被遮蓋住了……
風裡面全部是飄揚的櫻花花瓣,多得遮蓋掉對面人的臉,只能看到那人削尖的下巴以及略微上揚的一側嘴角。如果喜歡本小說,請推薦給您的朋友,
只這樣,也可以想象出那人的樣子:面目表情的冰山面容,因爲嘴角一點細微的弧度而變得有了暖意,眼神像是一團燃燒的冷火,幽藍的略帶着一點溫度,閃耀得叫人移不開眼。
“你這麼笨,也只有跟着我了。”平緩的語氣說出諷刺的言語,語調中細微夾帶着的彆扭語氣卻意外讓人覺得可愛。
心悸,高興,激動一起衝撞在胸口。我覺得高興地就要飛起來了。
臉很紅,連耳朵都可以感覺到灼熱的溫度。我擡頭,看向面前的那個人。
一瞬間,雨簾包圍了視線——涼涼的雨從天空砸下來。
下雨了?
我錯愕地擡頭,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沒有雨的嗎?
我睜開眼睛清醒過來,頭髮都是溼漉漉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看着一頭溼發望向那個笑得像壞事得逞的狐狸,他衝我笑笑,雙手懷抱着一個水晶花瓶,花瓶底部還晃動着水。
“我不是應該不會被水打溼嗎?”
激動,憤怒,驚訝混合在一起,末了,只能扯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來。
“啊……”秦淺離吃驚地張大嘴巴,“我沒有告訴你嗎?在這家店裡,你和普通人沒有差別的,在這裡,你是‘實體’的。”
纖細的眉往下彎了點,擺出一個萬分抱歉的表情:“阿勒……我好像是真的沒有和你說呢,真是不好意思啊。”
從那雙奸笑地眼睛可是一點都沒有看到可以成爲“抱歉”的表情。我很想拿東西塞進那張故作驚訝張開的嘴裡。
難得的一個好夢,就這樣被打斷。心情用鬱悶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我沒有好氣地瞪他一眼,開始尋找可以擦頭髮的東西。
“那個不行。”我的目光剛剛落到一塊暗紅色絲綢秦淺離就開口否決。
視線繼續尋找,那塊看起來灰不拉吉的布應該可以吧?我眯着眼睛仔細盯着看會,最後還是決定放棄,怎麼看都覺得那塊布很髒。
那麼那塊藍色的呢?
“那個也不行哦~”秦淺離開口涼涼地否決。
我氣憤地回頭,和他大眼瞪小眼。雙手插在腰間擺出一副潑婦罵街的標準姿勢。
秦淺離先敗下陣來,他擺擺手,喚道:“好好好,翠翠拿毛巾過來。”臉上盡是惡作劇得逞的笑。
我不理他,只接過翠翠遞來的毛巾憤憤地擦着頭髮。
我剛剛收拾完自己狼狽的樣子,就聽到了清脆地銀鈴聲音。
“叮鈴噹啷……”
鈴聲彷彿不是從耳朵裡傳來的,感覺更像是在腦中直接響起。餘音水紋一樣慢慢悠悠盪開,似乎可以傳得很遠,卻又在下一個瞬間消失了蹤影。
心裡立刻有些發毛。回頭,看見秦淺離和翠翠都是一臉的尋常。
“剛纔……那是什麼?”
秦淺離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緩袍寬帶,大片大片的布料上繡着纏枝繞葉的藤蔓,繁複華麗的叫人眼花繚亂。
古裝?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表情。
秦淺離倒是一臉理所當然,順順自己的長髮,“有客人上門了。”
“墟公子。”來人朝秦淺離微微彎腰,聲音柔順,竟是十分恭敬。
看身形是一個二十五六的男人,裹在一匹長長的灰色的布匹裡,在店裡還算是明亮的燈光裡,我竟然看不清那人的臉,總是像隔了層霧,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秦淺離擡擡手,對着那人微笑道:“不知道客人怎麼稱呼?”
“我叫……”那人微微愣住了,停了一下才斟酌說道:“畫眉。”
“畫公子。”秦淺離依言稱呼。
“想要買些什麼?還是要我給你介紹些?”碧色的眼珠迅速地將人從頭打量到尾。在看到腰間某個掛墜時眼睛突然一亮,態度立刻變得殷勤起來。
一副典型奸商的表情,我撇嘴。
“有沒有……可以看清容貌的東西?”那人說得很慢,似乎是在考慮如何正確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就是,呃……能讓我或者別人看清我這般模糊容貌的東西。”
“這種東西有倒是有……”秦淺離慢慢悠悠說道。
“那……”畫眉的聲音帶上一絲激動。
秦淺離從袖中掏出一面古鏡。背面正中是一頭蹲伏的麒麟,在麒麟的四方,龜龍鳳虎依次排布。四方之外又設八卦,八卦外置了十二辰位。在鏡子最外的輪廓,有二十四字,字體似乎是隸屬,但是又不像字體。
“黃帝鑄十五鏡其第一橫徑一尺五寸,法滿月之數也。以其相差各教一寸,此鏡橫徑八寸,乃第八鏡也。”
秦淺離說着我似懂非懂的古文,將古鏡遞給畫眉。
畫眉立刻將鏡子反轉過來,頭剛往下低,一隻修長的手按在了鏡面上。
“可是……即使這樣的寶物靈鏡也無法照出你的面容。”碧色的眼眸笑意深處泛出冷冷的光,秦淺離將手移開。
我湊上前。明淨的鏡面裡反射出的是張模糊不清帶着霧氣的面容。
“墟公子作何戲弄與我?”聲音往下沉了幾分,畫眉有些生氣。
秦淺離卻似沒有察覺,徑自微笑說道:“想讓這寶鏡照出畫公子的容貌,也並非不可能。”
“這鏡子本來是靈物。可是,朝代更迭,歲月洗禮,早已將寶鏡的靈力消磨得所剩無幾。如今要照出畫公子的容貌,需要注入新的靈力。”
“如何才能讓寶鏡重新恢復靈力?”
秦淺離遞過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個生辰八字。
“這是?”
“找到出生於這個時間的人,將這人的血滴與鏡上,屆時,畫公子自然可以將自己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
“每天同一時間出生的人有很多啊。”我忍不住插嘴道。
“是呀,這麼多人中,只有那一個人的血可以哦。”秦淺離回頭微笑着向我解釋。
“好心提醒一下,這個人就在這個城市裡,並且是個男人……爲表示本店充分爲客人着想的原則,我會免費讓本店店員幫畫公子一起尋找那個人的。”秦淺離手指一擡,指向我這邊。
“什麼?!”我大聲抗議,呲牙咧嘴地就要朝他撲過去,打算就此一口咬死他。
“這算是你住在店裡的費用。”秦淺離輕描淡寫一句話把我打回,“就你那微薄的一點工資怎麼可能夠支付你長期的住宿費。”
資本主義的本質是要把人充分的剝削乾淨,扒皮抽血,最後一定要連骨頭都不能放過,必須研磨成骨頭粉賣進藥店!
是誰壓榨我這個可憐的勞動力啊!?不僅工資少到我懷疑買一件商場促銷甩賣的特價衣服都不夠,而且還能理直氣壯的向我收取所謂住宿費衣食費桌子使用費等等一系列有明目沒有明目的各種費用。
“所以……你會幫忙的,是吧?”秦淺離笑得特別溫和,語氣友善美好,我卻立刻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縮了縮肩膀,屈服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可惡資本家的淫威之下。
擺出一個標準的店員的和善笑容,我用最友好的聲音說道:“那是當然。”
“多謝墟公子。”畫眉聲音有些沉沉。這樣的聲音給人一種別樣的風情,像是有人就着耳朵喃喃私語,低沉緩慢,卻是十分舒服受用的。
我開始有點好奇畫眉的長相了。
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才會擁有這樣的聲音呢?
一個城市有多大?在這片土地上,到底擁擠着多少人?
每天交通燈由綠轉紅,白色線條後面都可以排起長長的車隊。節假日心血來潮想去購物,商場裡的電梯從來都是滿打滿載,出去旅遊,與其說是看風景不如說是看人。
“我要罷工。”我無力地趴在地毯上哼哼。我可以聽到我可憐的骨頭在咯咯作響,腿部的肌肉已經麻木到沒有任何感覺。
翠翠在一旁好心的幫我按摩。
我怨恨地甩一記眼刀給那個優哉遊哉躺在塌上無聊到在玩頭髮的傢伙。
“阿勒,這樣就累啦,這樣可不行哦。”
我發誓他再說一句話,我會用盡現在最後一點力氣,用力抓起手邊的一個玉壺砸過去,一定砸暈那個傢伙!
“你明明知道那個人是誰,爲什麼不直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我惡狠狠地質問。
“我不能說哦。”依舊是那彙總漫不經心的笑容。
“爲什麼!”我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因爲——不能說。”清冽的語氣帶上了冷然的味道,秦淺離的目光從他的頭髮轉到我身上,目光凜冽。
碧色的眸子裡清清冷冷的,像是瀑布下的寒潭,只是隔得遠遠站着,都能感受到那股冷冽的寒氣,直直地鑽進心底。
咯噔一下,虛張起來的聲勢頓時萎靡不振,縮在一個小角落裡抱着腦袋發抖,好可怕好可怕~
我吶吶地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和那雙碧色的眸子對視。
“吶,鬼鬼你該不會是隻在晚上出去找人吧。”秦淺離避開話題,又變成那種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暗地鬆了口氣。
“是呀,不是晚上出去難道還是白天出去啊,鬼白天不是不能出去的嗎?”我沒有好氣地回答。
“哈哈哈哈……”秦淺離好笑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掩着嘴笑得前俯後仰,“是誰說鬼白天不能出去的?”
“耶?”我錯愕,“不是說鬼見到陽光會灰飛煙滅的嗎?”
“那只是無聊小說作者杜撰而已。”秦淺離好笑道,“鬼完全可以在白天出沒。”
“耶??”
“陽光確是對鬼有點影響,當那隻不過相當於下雨天沒有打傘會生病那種程度,而且就算生病也只是小小感冒一下那種程度。抵抗力好點的鬼根本完全不會有問題。”
“耶???”
“所以——放心大膽地在白天出沒吧。”秦淺離拍上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傳說就是傳聞中的說話,完全沒有什麼可信程度,除非你自己親身體驗過,纔可以拍着胸脯篤定地向別人宣佈,那種說法是真的哦,我已經驗證過了。
因爲傳說,害我剛開始成爲所謂孤魂野鬼的時候,見到陽光就跟見到追着我要債的兇兇神惡煞的黑社會一樣,完全是和老鼠一樣見到陽光就要快速回避,甚至可以說是比老鼠還要不如,老鼠好歹還可以偶爾頂着被人人喊打的危險在陽光裡勇敢的穿行一下。爲了某塊陰影而打架的事情在鬼中間時常發生。要是有人早點證實這個傳說的錯誤性,也就不會引得陰影地帶供應的緊缺了。
黑心惡質的狐狸從我身邊走過,微微地眯眼笑道:“等下就要天亮了,你可不要偷懶哦。”然後,優雅地擡起腳,無意識地偏轉角度,一腳踩下來。
“啊!”我跳起來,捂着腰用殺人的眼光瞪着他,“你……”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秦淺離捂着嘴,無辜地眨着眼睛,“我只是看到你的腰橫在那裡,想着要是踩上一腳會怎麼樣,結果我的腳就脫離我的控制自己行動了啊。”
總有一天,絕對要殺了他!
我捂着腰疼得呲牙咧嘴不斷吸氣,在心裡狠狠地發誓,一定狠狠地把他摁在地上踩!
“沒,關,系。”我牙咬切齒地從嘴裡擠出這幾個字,眼睛要是能夠殺人就好了!
“哦呵呵呵~~”秦淺離捂着嘴發出令人毛骨悚然地女王三段式笑聲,優雅從容地踏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