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臉上之前的那股歡快和童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呆滯和怪誕。
一張臉緊緊地貼着秦牧，眼睛裡面閃過一絲精光，看起來真的很奇怪。
胖女人似乎也感覺到了異常，連忙伸手從秦牧懷裡搶樂樂，“樂樂，別和叔叔玩了，咱們回家吧，回家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然而此時樂樂已經聽不懂胖女人的話了，他的眼睛緊緊盯着秦牧的臉，彷彿他只能看到秦牧一樣。
秦牧突然一把摟起了樂樂，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看也沒看胖女人，邁開步子就朝前方走去。
“喂，放下樂樂，快點停下來。”秦牧腿長，步子邁得很大，此時他雖然是走，但那速度還是讓胖女人追得有些吃力。
秦牧置若罔聞。
“救命啊，救命啊。”胖女人突然大叫起來，朝着周圍的人羣求救。“這是個人販子，要拐走我的孩子啊，求求大家了，幫我把孩子救回來吧…”
周圍早有人看得奇怪，此時被胖女人這般吵鬧，馬上有好事的人站了出來，我本來也想出面，卻被一邊的瑞臣哥哥拉住了，“梨子妹妹，先不要急，先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我想了想，暫時還不明白秦牧到底要做什麼，而且就算他真的想把這孩子帶走，現在被孩子的媽媽如此一通呼救，且看下面怎麼發展吧。
“喂，你這人怎麼回事啊。大庭廣衆，朗朗乾坤，怎麼還要拐賣兒童了？”一個粗壯的漢子站了出來，一把扯住了秦牧。
秦牧站住了，定定地看着漢子，沉默着。
周圍早有人圍住了他們，議論起來，
“哎呀，早就看到他不對勁，出來玩還穿這麼奇怪的衣服…”
“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這還當着人家媽媽的面拐賣人家孩子。”
“哎你看這孩子的眼睛怎麼也有點怪怪的？”
“誒，他倆的眼睛好像啊，不對，臉也很像啊…”
我連忙擡頭去看，樂樂胖乎乎的臉雖然依然肥肥的，讓人有捏一捏的**，但是此時他的眉眼卻看起來和秦牧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的孩子。”秦牧開始說話了，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是說出來的話直戳戳的，一句話撂進人羣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你說什麼？！”胖女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情緒激動地撲了上去，蹦跳着要把樂樂扯下來。
“這是我的孩子！”秦牧語氣加重重複了一遍，凝重的話語從嘈雜的人羣中清晰地傳進了我耳朵。
“這怎麼可能是你的孩子呢，這明明就是我家樂樂，樂樂，你聽媽媽話，快點下來我們馬上回家好不好？”胖女人瘋了似的開始拽樂樂的胳膊。
衆人也被這倆人鬧糊塗了，粗壯的漢子猶疑地看着秦牧，又看看胖女人，然後把臉對着樂樂，“你是誰的孩子？”
樂樂呆滯地看着胖女人，每一次她的拼命奪取，都換來樂樂的掙脫，“我不認識這個女人，她纔是個騙子。”
這下換我吃驚了，剛纔他還乖巧地跟着胖女人，怎麼這會兒反而這樣了。
“我說了，這是我的孩子。”秦牧定定地看着漢子，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樂樂跟着附和，還特別配合地把頭貼在秦牧鎖骨的地方，胖胖的手揪着秦牧的領子，“爸爸我們快走吧，我不要在這裡，我想回家。”
樂樂此話一出，周圍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孩子自己都認了，肯定是這個胖女人心懷不軌企圖拐賣人家的孩子。
輿論一下子翻了過來，一羣人圍着這個胖女人指責開來，言辭激烈而且帶着憤恨，生生把她淹沒在人羣中。
我顧不上聽別人罵她什麼，這個女人絕望的哭聲從指責和謾罵中傳進了我耳朵，她喃喃地反駁和解釋卻是這樣的蒼白和無力。
“求求你們了，相信我，我真的是樂樂的媽媽，我沒有騙你們。樂樂一定是被那個男的灌**藥了…”
秦牧和樂樂很快就從人羣中擠了出去，我不敢耽誤，連忙跟着擠了出去。
“秦牧，站住。”秦牧走的很快，我使足了力氣去追，還是看着他離我越來越遠。
“秦牧，我是越梨啊，你等我一下。”我大聲叫着秦牧的名字，一邊拼命地朝他的方向跑去。
秦牧的身形頓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來，我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他面前，氣喘吁吁地衝他吼道，“跑這麼快乾嘛？喊都喊不住你，你這幾天幹嘛去了，我們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胖虎瘦龍因爲你，現在還在警察局呢，你快點跟我回去，蘇陽見到你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我的手卻在空氣中撲了一個空，秦牧此時的身影像是半透明一般沒有實體。
我大吃一驚。雖然一般的鬼靈只有魂體，但是對於我這樣的陰陽師來說，實體和魂體我都是可以摸得到的，就算當初鬆然的執念那麼飄渺虛無，但是我一樣想摸就摸得到，可是眼前這是什麼情況，我竟然摸不到秦牧。
“梨子…”秦牧說話了，我連忙擡頭去看他的臉，他的眉眼都開始模糊，嘴巴似乎沒動，但還是能清晰的聽到聲音，“你不要亂動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的手在他的身體裡面抓來抓去，卻依然只能抓到空氣。
“梨子，我在執行任務，你不要亂動…”秦牧模糊地笑了一下，眼神轉到了我身邊的瑞臣哥哥，“這就是你的瑞臣哥哥嗎…果然很帥…”
我扭頭看了一眼瑞臣哥哥，他此時眉頭緊皺，眼睛緊緊地盯着秦牧。
“你要好好的照顧她，不要辜負她…”秦牧依然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只是他的身體越來越模糊了。
“你不許走，你快回來。”我徒勞地抓着眼前的空氣，他卻很快陷入全透明，生生在我面前憑空消失了。
“瑞臣哥哥，這是怎麼回事？秦牧呢？”我扭頭抓着瑞臣哥哥的手，焦急地問到。
瑞臣哥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看起來，是我之前猜錯了，秦牧的表情很奇怪，他身上的氣息也很矛盾…”
矛盾？
“是什麼樣的氣息？”我緊緊看着瑞臣哥哥。
“一股黑暗冰冷的氣息，可是另外一種卻是透着希冀的溫暖氣息。”瑞臣哥哥沉吟着，眉頭依然緊皺。“這兩種氣息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呢。”
我心裡面也是非常疑惑，剛纔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讓我無法接受。
“那個叫樂樂的孩子呢？”我想起那個奇怪的孩子，“他到底是誰的孩子？爲什麼秦牧說那是他的孩子？”
“我想，那不是個孩子。”瑞臣哥哥臉色凝重。
我腦海裡突然冒出當時孩子冷漠而且疏離的臉色，心裡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是鬼靈？”
“是，那是兩個靈魂儲存在同一具身體裡。”瑞臣哥哥的聲音低沉。
是了，我說呢，難怪當時樂樂會突然變臉，而且聲稱自己是秦牧的孩子，看着胖女人的表情又突然變得冷漠。
“其中一個確實是樂樂的靈魂，但是另外一個和你當初收的那個叫亮亮的孩子很像…”
“亮亮？”我大吃一驚，亮亮失蹤以後我多次企圖尋覓他的蹤跡，一點氣息都沒有。可是亮亮怎麼會在這個叫樂樂的孩子身體裡面，他又是因爲什麼跟着秦牧走了呢？
“是啊，樂樂一接近秦牧的時候，自己本體的靈魂就開始衰弱了，亮亮的魂體顯現出來，對秦牧表現得非常親密。”瑞臣哥哥詳細地跟我講解着。
我扭頭看着哭成一團的胖女人，心裡不由得生出不忍來，被生生奪去孩子的痛苦，從那些被拐賣走孩子的父母身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更何況眼前這個情況，是眼睜睜看着孩子被抱走，而且，自己的孩子冷漠地說不認識自己，還罵自己的媽媽是騙子。
這樣的痛苦放在一個母親身上，真是殘忍。
我心裡不由得責怪起秦牧來，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呢？他以前很善良柔軟的，雖然是官二代，但是他不會傷害別人的。這次見到他以後，他好像變了好多，一點都不像當初我認識的那個秦牧學長了。
“阿姨，你別難過了，樂樂會回來的。”我慢慢走到胖女人身邊，蹲下來扶着她的肩膀。
她顫抖着肩膀，淚水大顆大顆砸下來，砸溼了胸前的一大片衣服。悲傷很快淹沒了她，不一會兒她的身體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拼命顫抖，我都快扶不住她了。
她的臉深深地埋在胸前，兩側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我一邊扶着她的肩膀，一邊低聲安撫她，“阿姨，你別難過，樂樂肯定會回來的，你現在先不要哭了，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兩句，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然而阿姨並不聽我說話。一個勁兒地哭，身體還微不可察地挪了挪，肩膀就脫離了我的扶持，“不用了，我還有點事，小姑娘你忙你的去吧。”
我好生奇怪，怎麼這個阿姨這樣回答我啊，一點都不正常，我回頭去看瑞臣哥哥，卻發現身邊早已沒有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