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間了,賀蘭千雪駐足在一間破舊的小屋前。踮起足尖,湊在一扇破敗的窗戶前往裡張望。
屋內昏暗一片,一個頎長的身影背對着賀蘭千雪,他的身前擺着一張瑤琴,十指按在了琴絃上,出了一陣低沉的餘音。
似乎嘆息,又似懷念,與剛纔溫婉和煦的琴音全然不同。
他的心一定很苦吧,可爲何還要彈奏平緩的曲子去安慰人家呢?賀蘭千雪的心中充滿了好奇,恨不得去問問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琴音靜了下來,冷冷的屋羣中,沉寂了一會,忽然又爆出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柳飛嘆息一聲,食指按在了琴絃上,音樂聲陡起,“叮叮咚咚”,宛如山間清泉,迴盪在冷宮上方。
這是個遺忘的角落,在這裡,囚禁了你的一生,也埋葬了你的希望。青絲轉眼成蒹葭,恩愛也化成無盡的痛楚和怨恨。
所以,這裡有許多人受不了日日煎熬的痛苦,在夜間出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手中的琴,原本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所有。也不知道她是哪一代皇帝的嬪妃,柳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太監,擡着一張破席子,匆匆走了出來,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從席子中伸出,一晃一晃的。
柳飛看到了那張琴,便偷偷藏了起來。每當聽到那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時,他便會彈奏一曲曲溫和的琴樂。
或許這張琴地主人,用她的十指彈奏了她的哀傷和不忿。甚至到了後來,那些哀傷與不忿已經不能通過琴聲來疏泄了。
活着,就是希望,柳飛唯一能做的,就是撫動手中的瑤琴……給悲涼殘酷地冷宮,增添一點陽光。
窗外,傳來了一陣聲,原來是賀蘭千雪攀住了脫了栓的窗戶。
糟,被現了,賀蘭千雪心裡一驚。柳飛卻恍若未聞,琴音杳杳,在他指尖跳動飛躍。
最後一個餘音完成。柳飛鬆開了手,站了起來,頎長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
“出來吧。”他朝賀蘭千雪的隱身之處淡然說道。
好美的一個男子,賀蘭千雪腦海中第一個蹦出的詞是“美”。
那一雙眼睛像水晶一樣澄澈,眼角微微上揚,顯得略微嫵媚,純淨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完美地融合成一道美麗地風情,薄薄得脣,色淡如水。
雖然他的五官精緻而顯得有些秀美,可是渾身卻散出一股淡淡的出塵之意。將身上的胭脂粉盡數洗去。
“你是……”看到窗口露出了一張明豔的臉蛋,黛眉彎彎,眸子似有水波盪漾,透着靈動和絲俏皮。靈巧的鼻子下,略薄柔軟的櫻脣,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寶石紅,一頭烏也不紮起,像瀑布般傾斜而下,恰到好處地披散在了微削的雙肩。
柳飛不禁嘆息,這樣的一個女孩居然也被打入了冷宮。
賀蘭千雪見被柳飛現了,也不着慌。雙手抓住了窗臺,接着整個人竄了上去。輕輕地落地,賀蘭千雪拍了拍手上地灰塵。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相遇了。”賀蘭千雪嫣然一笑,走到了柳飛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路看中文網然後將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那張瑤琴上。
琴身呈灰褐色。琴絃赫然斷了一根!
“想不到斷了一弦的破琴,你都能彈出如此美妙地樂聲。而且讓人聽不出破綻。我想放眼整個花盛都找不出第二個了。”賀蘭千雪望着柳飛,眼裡滿是敬佩之色。
柳飛微微苦笑:“微末小技,不值一談。倒是姑娘來到這個地方,仍舊能保持這副開朗活潑的模樣,讓我好生佩服。”
賀蘭千雪以爲柳飛說的“這個地方”是指皇宮,便笑道:“人要懂得珍惜自己何苦每天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你是皇宮裡的樂師?”賀蘭千雪眸中神采流轉。這個男子有意思,以後悶的時候,可以和他聊聊天,聽聽他的琴。
柳飛搖了搖頭,他只不過是一個階下囚而已。
“不是樂師?那就是御醫?”在皇宮中辦差事的男子只有三種身份,一是樂師,二是御醫,第三就是侍衛了。
柳飛長的柔弱斯文,手指修長細膩,哪像一個握刀地侍衛。所以賀蘭千雪纔會這麼問。
柳飛還是搖了搖頭,正要解釋的時候,賀蘭千雪捂住了嘴巴,失聲叫了出來:“那你是皇宮裡的太監了?”說罷,搖頭嘆息,一臉惋惜。
柳飛心中微微一動,頷答道:“讓姑娘失望了。”
他本是京中的一個戲子,在戲臺上永遠扮演着別人取悅着觀衆,衆人雖然出千金捧他,可是卻沒有尊重過他。
在他們心目中,他再出名,也只是一個戲子而已。十六k網只有烈,給了他一份不容於世的感情,對於哪一段過往,他從來都不曾後悔過。
柳飛這麼回答,也是想看看眼前這個看似單純的女孩會不會對他以前地身份有所偏見。他覺得這個女孩挺有意思,心中興起逗她地念頭。
“戲子怎麼了?”賀蘭千雪認真地道:“戲子靠自己的手藝唱功吃飯,有什麼丟人地啊?你可不對哦,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柳飛低頭看着賀蘭千雪,淡淡說道:“謝謝姑娘不對戲子起輕視之心,你呢?你這麼會來這種地方的?”
兩道黛眉輕輕搭在了一起,賀蘭千雪酥手託着腮幫,坐在了柳飛剛纔撫琴的地方:“我啊。是被逼着來到這個地方的。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從這個囚籠地地方逃出去的。”
想必是她不肯屈服於花允翊,纔會被花允翊打入了冷宮,柳飛淡然的臉上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意。
“花允翊作惡多端,早晚會受到報應的。”
賀蘭千雪見柳飛直呼花允翊的名字。美目不由掠過一絲詫異。不過她並未多想,相反對於柳飛表現出地怒氣,有些感動:“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賀蘭千雪伸出玉指輕輕搖動了琴絃,“刺——”的一聲,好似鋸子卡在了木頭中,出的聲音讓人一陣牙軟。
“哎呀,這東西這麼難彈。”賀蘭千雪收回了手指。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自小就活潑好動,琴棋書畫之類的,她都不喜歡,也沒有學過。方纔也是見柳飛彈得好聽,才一時興起。
“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教你。”柳飛斂笑說道。
“好啊。”賀蘭千雪一口應道,並讓開了座位。
“學琴,必須熟悉琴絃。”柳飛手指逐一按在了琴絃上,出了不同的樂聲。
賀蘭千雪正聽得入神,耳旁忽然傳來若曦冷冷的聲音。“公主,時候不早了,可以回坤月殿了。”
柳飛調好了琴音,卻現賀蘭千雪冷冷地望着外面。眉宇間鎖着淡淡地憂愁。
“姑娘,你沒事吧。”
賀蘭千雪聞言,強自笑了一笑道:“我還有事,必須先回去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柳飛。”
“柳飛……”賀蘭千雪喃喃自語,驀然一擡頭,嬌笑道:“我知道了,我會過來找你的。記住。我叫賀蘭千雪。”
賀蘭千雪,柳飛目送着那一抹紅影消失在了門口,心上如留下了一個記號。
月色下,一個白色的身影淡淡地站在了小道上。賀蘭千雪狠狠地瞪着她,也不說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朝另一邊走去。
白影一動。已讓擋在了賀蘭千雪的面前,淡淡道:“公主。坤月殿在那邊,你走錯了。”
“若曦——”賀蘭千雪冷冷地望着她,憤然說道:“你真的要阻我?”
此事被若曦現,看來出逃計劃就要夭折了。
若曦的面容被一層淡淡的薄霧阻住,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聽到一個悅耳動聽地聲音:“公主,陛下曾吩咐,如果公主想要逃離花盛皇宮的話,屬下就只能提着腦袋去見陛下了。”
“那是你的事。”賀蘭千雪氣鼓鼓地說道,腳下卻不停留,想要從若曦身邊繞過。
也不見若曦如何動作,若曦託着賀蘭千雪的後背,足下一點,輕輕地朝前掠去。
賀蘭千雪氣急,決定大吼一聲“有刺客!”,攪地皇宮一片動亂,到時候看若曦怎麼辦?
或許,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趁亂逃脫了。
“公主,我勸你別動這個念頭,”若曦似看穿了賀蘭千雪的心思,淡淡道:“那個男子已經走了出來,只要公主喊一聲,我就會取了他的性命。”
賀蘭千雪的俏目似噴出火來,輕輕說道:“若曦,你不要後悔了。”
若曦不再言語,帶着賀蘭千雪,腳下頻點,輕輕地掠向了遠方。
小道上,柳飛身穿一件褐色的長袍,望着空空蕩蕩的小路,自語道:“我明明聽到賀蘭千雪的聲音……”
或許,只是錯覺而已,柳飛輕嘆一口氣,踱回了屋中。
“可惡的若曦!”回到坤月殿後,賀蘭千雪就一直在火。宮娥太監們戰戰兢兢地守在了門外,不敢進來。
怎麼辦?要想逃出皇宮,一定要先甩掉若曦這個影子。賀蘭千雪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花允翊!賀蘭千雪忽然想到了他地未婚夫,也是她最厭惡的人,一絲笑容浮上了賀蘭千雪的面容。
若曦,你就等着吧,賀蘭千雪將手中的枕頭狠狠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