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飄飛,霧靄迷離,洛玄處在了茫茫雲海之中,目不能視。寬大的衣袖一振,勁氣透發而出。勁氣激盪之下,白霧逐漸飄散,露出了腳下的山路。然而卻也只是一瞬間,不久白霧又聚合在一起。洛玄就是趁這一瞬,用心記着路徑,千辛萬苦地攀援而上。
這山不知道有多高,洛玄暗暗焦急。定顏珠是道家玄門重寶,可以收聚魂魄,保持肉身,然而只有三日之效。當初一清道長將定顏珠傳給他的時候,就曾嘆道:“你今後有一劫,或許它能用的上。”而如今,他只希望能保得晴兒的性命。
要是以這樣的速度走下去,估計等他攀上縹緲峰,晴兒真的要魂歸黃泉了。
正在他焦急的時候,白霧倏然變化,風起雲涌,竟漸漸成了灰黑色。一道道白色的閃電橫亙在雲層,俄頃巨大的轟雷聲,震得整個山峰都似抖動起來。
銅錢般大小的雨點從雲霧中紛紛墜下,落在洛玄的臉上,隱隱生疼。雲霧加雨水迷住了他的眼睛,腳下之路更難辨出了。
白光撕破天際的時候,洛玄看到上方十丈高的地方,飄蕩着一根長長的藤蔓。洛玄計算好了方位,一咬牙,灰色的身影騰空而起。
雷電瞬間被烏雲吞沒,一切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只有震天的雷聲在雲層間咆哮不止。黑暗中,洛玄抓住了那根垂下的藤條,心中一喜,正欲攀登而上。哪知手中一輕,人直往下墜落。原來那藤條生長在山壁的鬆泥之中,紮根輕淺,承受不住洛玄的重量。
耳旁是呼嘯的山風和滂沱大雨,急墜的洛玄沒有亂了方寸,拔出佩劍,運勁於劍。三尺青鋒劃過堅硬的石壁,濺出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下墜的速度終於停止了,洛玄握着寶劍,身子卻掛在了半空之中,寬大的道袍迎着勁風獵獵飛揚。
洛玄鬆了一口氣,正欲趁着閃電破開雲霧時。尋找落腳地地方。白色的閃電如期而至,然而沒等他展開身法,落到安全的地方。一條白色的神龍劃破層層雲霧,擊在了洛玄手中的寶劍上。
“轟”的一聲,整個縹緲峰都似坍塌了一樣,閃電破開黑雲,一個灰褐色地身影從縹緲峰上直墜而下。
與飄渺峰上地驚心動魄不同。花盛地京都卻是一派雲清風淡。只不過烈王府中籠罩着一層濃重地悲哀。
歐陽哲已經連夜從西堯趕來。顧不得休整。在方淺晴身旁靜靜地守候。
“這是第幾天了?”花允烈地眼睛空洞而無神。
“第三天了。可是洛玄他還沒有回來。”歐陽睿地眸子裡充滿着絕望。聲音都微微顫抖了。
無助和絕望瀰漫着整個房間。大家誰都沒有說話。屋子裡是可怕地沉默。
“晴兒手中握着什麼?”無意之間。歐陽哲發現方淺晴地手緊握着。指縫間隱隱能看出黑色地亮光。
經歐陽哲這麼一說,大家想起方淺晴從屋檐上掉落地時候,似乎看到她往懷裡摸索着什麼。晴兒一向精靈古怪,說不準會有什麼保命的手段。
大家懷着最後一線希望,攤開了方淺晴的手掌。只見手掌中是一塊黑色地晶石。除了晶瑩透明外。這黑石沒什麼奇異之處。
石頭?花允熾拿過了那塊石頭,仔細地端詳起來。
一道奇異的光芒從黑色晶石中射出,花允熾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他睜開雙眼的時候,卻發現他已不在烈王府中。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四周黑漆漆的,耳中還有些隱約的淒厲哭聲。腳下是一條悠長的小道,發出暗紅色的光芒。小道盡頭是一座石橋,一抹熟悉已極白色的身影悄然站在了石橋邊。
這是晴兒嗎?花允熾再也不管這是夢境還是現實,腳下一動。已經奔到了那影子地身邊。
“晴兒”人在眼前,已能看清楚那白影的真實模樣。果然是她,是他們念念不忘爲她擔心的晴兒。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抓她,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從方淺晴的身體穿透而過,而方淺晴卻神情木然,癡癡地站在了石橋邊,沒有任何反應。
石橋上,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太婆,望着腰。手中端了一碗湯水。正一臉笑意地望着方淺晴和花允熾。
湯水冒着絲絲白氣,老太婆笑容宛如一朵晚秋的金菊。綻開了層層皺紋。沒有半點風,石橋下的河水掀起了無數的巨浪。然而巨浪再大,也沒有半點水珠濺上石橋和岸邊。
石橋中地欄杆上,鐫刻着三個古樸的大字“奈何橋”!
花允熾悚然一驚,怎麼到了地府了?他慌忙喊道:“晴兒,你聽到沒,千萬不要往前走。”
然而任他怎麼呼喊,方淺晴都沒有應答,依舊癡癡呆呆地站在了石橋前。
“她是聽不到的。”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傳來,石橋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衣青年人。那人長的極其英俊,笑起來帶着很強的感染力。
“仙長,求求你救救晴兒,千萬不能讓她走上奈何橋。”雖然不知道這個年青人是誰,但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或許他可以救晴兒。
“是啊,我就是來救她的。”這人正是黑無常,他望着方淺晴,嘴裡嘮叨道,“我說過你有一劫的,還好你還有最後一次救生機會。只是你也太笨了,都沒來得及使用,就一命嗚呼了。”
“幸好那個小道士有定顏珠,而你們也在最後一日擦亮了黑晶石,要不然這丫頭真地要輪迴投胎了。”黑無常一個人不停地嗦,彷彿這一切都是方淺晴地錯。
聽這個奇怪的黑衣人說可以救晴兒,花允熾感激地說道:“謝謝仙長。”
仙長?黑無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你曾兩次身死,都陰差陽錯地回了陽。所以只有你才能看到我。我們是見過面地,方淺晴有一次求生機會就是給了你。”
彷彿很久沒人和他說話了,黑無常打開話匣子後,就收不住了。
“仙長的大恩我自當感謝,不過。能不能先救晴兒。”花允熾忍不住提醒黑無常。
定顏珠只有三日之效,要是三日過去,方淺晴就會魂飛魄散,到時候就是大羅金仙都沒有辦法救她了。
“恩,辦正事要緊。不然這個麻煩的女人死了,我們以前的精力也全都白費了。”黑無常點了點頭。手中結了一個複雜的法印。一個晶亮的小珠子從他手中升起。
“三魂七魄,歸位!”他輕喝一聲。站在石橋旁地方淺晴身形一陣虛幻,漸漸被攝入了珠子內。
花允熾看着他做法,方淺晴終於消失在神秘的珠子之中,不由得驚訝萬分,張大了口不能成言。
黑無常看了看一旁緊張的花允熾,口中平淡說道:“別擔心了,你也回去吧。”
一揮手,便將珠子和花允熾遠遠地彈向了遠方。
花允熾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渾然不受他控制。周圍的情景倏然變化。待一切安定下來後,便聽到耳旁一陣陣急切的呼叫聲。
“熾兄,”“大哥。你怎麼樣了?”衆人見花允熾託着那顆黑色晶石,竟一動不動,任他們怎麼呼喚,都叫不應。
黑色地晶石忽然裂出了一道道細小的裂縫,接着碎爲無數片黑色的碎末,然後匯成了一道黑色的光輝,漸漸沒入了方淺晴體內。
衆人一眼不眨地盯着那道黑色的光芒,那塊奇怪的石頭,真的能救晴兒的命嗎?
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心跳聲都能清晰可聞,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刻了。
京都街道上遠遠傳來了更夫地鑼聲,第三日過去了,定顏珠的效果就要失去,可是晴兒卻至今沒有醒來。
就在衆人陷入絕望的時候,方淺晴地手忽然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神智剛剛清醒,那喜歡玩笑大大咧咧的勁頭可就又回來了。
“喲,剛纔還是哭哭啼啼的。怎麼一下子這麼安靜了?”方淺晴笑靨如花,坐起身子,清涼的眸子裡閃着靈動的色澤,忍不住調侃着面前那幾個男人。
總算醒了,花允烈他們饒是身經百戰,也禁不起這樣的大起大落。這個女人倒輕鬆,把他們都急成什麼樣了。
“晴兒,你每次都生死一線的嚇人,還敢說這些。”激動之餘。花允烈還有一點點怒意。她任性起來,總是讓大家都不得安生。
“是啊。害我連夜從西堯國趕了過來,眼睛都沒閉一下,”歐陽哲伸了一個懶腰,望了望窗外的夜色道,“恩,還可以補一覺。”轉身的剎那,眼角分明有淚花涌現。
花允熾和歐陽睿則站在了一旁,互相將手一握,心裡大感慶幸。花允熾地心落到了實處,暗自覺得地府之行沒有白去。
方淺晴覺得眼眶酸酸的,也忍不住想落淚了。得到一個生死不棄的夫君已經足矣,現在她一下子擁有了五個,老天對她真是太照顧了。
“洛玄呢?”方淺晴發現眼前個個都齊,就是洛玄不在,不由問道。
“他留下了定顏珠,說是三日之內就回來,可是你已經沒事了,他倒還沒出現。”花允烈說道。
小玄子一定是去找他的怪師叔了,可是如果順利,他肯定會帶了師叔來救她了。即便是找不到,也不會最後時刻都不來陪伴着她的。難道說,他遇到了什麼不測嗎?
心頭忐忑,不由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爲洛玄擔心起來。窗外,月色清朗,一個清瘦的人影站在了柳樹下,柳枝迎風亂舞,將他的身影打得一片迷離。
影子雖然凌亂,可依舊能清晰辨認出那是柳飛,這個人怎麼就躲在窗外發呆呢。
“烈,柳飛在外面,快去把他帶進來。”
花允烈一愣,大家的心思一直都牽掛着垂危的方淺晴,居然沒人發現柳飛站在了窗外。
不一會兒,柳飛被花允烈拽了進來。才短短几天,柳飛就消瘦了不少,俊朗地臉上明顯有一些倦意,青色的衣袖上也被夜露沾得透溼。
“柳飛,你怎麼站在窗外不進來呢?也太見外了吧。”方淺晴半開玩笑地說道。
“謝天謝地,方姑娘你終於平安無事。”柳飛答非所問,目光在方淺晴身上匆匆一瞥,又看看周圍一心關切着方淺晴的那幾個男人,忽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好多餘。“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罷,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