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黃昏時分返抵邯鄲,和烏廷芳依依惜別後策騎返回別館。
此行最大的收穫自是得到美女烏廷芳和與她父親建立某一程度的瞭解及情誼,還有便是在烏應元親自指點下,熟習了馬性和騎術的竅門。對他這曾受嚴格軍訓的特種精銳來說,學一天的作用等若普通入學一年那麼有效。
抵達別館,入口處竟有趙兵把守,嚇了一跳,幸好遇到李善,知道趙王風聞少原君與烏廷威兩事後,不但警告所有人不準動項少龍,還調來禁衛保護他。一方面驚訝趙王耳日之靈,亦隱隱感到這場比武背後大不簡單。
李善道:“雅夫人要你回來後立即到她的夫人府,馬車在等你哩!”
項少龍心中叫苦,他並非超人,這幾天差不多是不分晝夜地分別和舒兒、雅夫人、烏廷芳三位美人兒周旋,每次悉力以赴,此刻筋疲力盡,如何向雅夫人滿意交差。他痛苦得差點呻吟起來,回宅匆匆更衣,安慰捨不得他離去的舒兒一番,坐上馬車,不理一切倒頭便睡。醒來時發覺夜已深沉,身在夫人府內,雅夫人蜷睡身旁,像頭溫馴的小貓兒。
項少龍心中升起無限溫馨,喚她兩聲,見她仍好夢正酣,溫柔地吻她的臉蛋、眼睛、鼻子、小嘴,小心爲她蓋好被子,站起來步到窗旁。伸個懶腰,只覺精神飽滿,精力充沛。無論如何,在贏了連晉後,定要去找贏政,能見他一面也好。若沒有見過這個一手締造出中國的偉大人物,是死不甘心。不過想不通的是以邯鄲如此守衛森嚴的城市,這樣一個有資格繼承大秦皇位的重要人物,將來如何溜出去?若不回咸陽,他如何登上皇座?電影裡的邯鄲城,只是個不設防的城市,現實裡卻是另一回事,贏政如何回去做他的始皇帝呢?
當年贏政的父親異人,得呂不韋這富甲一方的大商賈之助,成功逃亡。趙人既有前車之鑑,理應不容許同樣事情發生,縱使呂不韋再來,而趙人又忘記他作過的事,恐仍難以重施故技。
而且那也不是幾日可成的事,由呂不韋遇到異人,到異人返回秦國,中間相隔十多年,若非長平一戰趙人被秦國的遠征軍坑殺四十萬人,異人和呂不韋爲怕遭受報復才冒險溜回秦國,還無奈地留下趙姬和贏政兩母子。
贏政今年究竟多少歲,是否長得和秦人般高大?他很想知道,有個人可問問最好。
“少龍!”
項少龍正想着被人知道會殺頭的事,聞聲着着實實嚇了一跳。
轉過身來。
美豔不可方物的雅夫人身穿單薄的羅裳,笑意盈盈的瞧他。
項少龍道:“還以爲你睡熟了,給你嚇了一跳。”
雅夫人移過來,靠緊他,纖手纏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若不裝睡,怎試探到你的溫柔,本還以爲你在騙我,到見你給我嚇一跳,方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人家是裝睡的。”
項少龍暗叫慚愧,自己入神想着對趙國大逆不道的事,反而被雅夫人視爲溫柔忠實的表現,真有點運氣。
雅夫人閉目夢囈地般道:“你不知道自己多麼重,四名衛士擡你入來多麼辛苦,真怕有一天會給你壓死。”
項少龍心中一蕩,笑道:“昨晚夫人卻似嫌我不夠力道呢!”
雅夫人白他一眼,離開他的懷抱,拉起他的手道:“本來人家從第一眼見到你,想到的是要和你合體**,不知爲何現在還想和你說說心裡話兒,來吧!你的肚子應該餓哩,我們到後園的小樓賞月飲宴,好嗎?”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以這般有商有量的語氣和他說話,又見她不止是希望從自己身上得到肉慾的滿足,知這蕩女對自己生出情愫,心中充滿征服這個女人的成就感。正要說話,肚子“咕咕”的叫起來。
雅夫人花枝亂顫,一陣動人心魄的蕩笑,嫵媚地橫他一眼,拖他走出房外。
明月高掛天上,照亮整座大花園和位於園心兩層的小樓。兩人飲醉食飽,倚在樓欄處共賞又圓又亮的明月。
雅夫人輕嘆道:“今早人家起來,本立定決心不再找你,或者不那麼快找你,可是不到半刻便下令衛士把你給拿來,想想卻是不妥,後來改派府僕駕馬車去迎你。那知你和烏應元父女到了城外去了,累得人家坐立不定,白等你一天,什麼人都不願見,王兄召見我亦託病不去呢。”
聽着這風華絕代的美女吐露真情,項少龍只覺心頭一片甜蜜。自從時空機器把他強行送來這遠隔二千多年的戰國時代,事情一波接一波衝擊他,使他根本無暇思索眼前的一切,只能設法掙扎求存。現在他忽然清晰知道,天啊!他真的來到古代,還和那不同時空的人物接觸、交談,甚至戰鬥和談情說愛。只恨當時不能多問馬瘋子幾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切不是早發生了嗎?爲何現在卻仍然有過去、現在和未來,就像以往的現實那樣。若改變已發生的事,對將來會造成什麼影響?還是有着無數的過去,現在他面對的只是其中一個。假設他找到秦始皇,殺了他,是否就沒有後來的中國?一切夢幻般不真實。最真實的時刻,只出現在與美女抵死纏綿之時,像眼前的雅夫人。
“想什麼哩!”
項少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心中苦笑,自己的心事兒恐怕永遠不可以吐露出來。
伸手脫下披風,來到她身後爲她披上,然後繞過她的玉臂,緊摟着她,同時抓着她一對纖手,柔聲地道:“爲什麼對我這樣坦白呢?不怕我看穿你的弱點,控制你嗎?”
雅夫人微笑道:“當然不怕!要控制就控制個夠吧!我悶了整天,想了整天,發覺自己真的從來沒有快樂過。唉!對男女的事,我早麻木不仁。假設你在王宮和公侯的地方長大,會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奇怪地問道:“你生於王侯之家,理應百物無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爲何提起王宮,像在說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似的呢?”
雅夫人緊挨在他懷裡,好像要從他身上得到安全和溫暖,幽幽地道:“聽說以前在周朝,王室和諸侯受到傳統和祭典禮儀的約束,兼且規定須從其它王侯家中挑選妻子,所以一切合乎禮法,沒有人敢放縱。可是到了今天,王宮成爲天下最淫亂醜惡的地方。經我親眼目睹的淫行惡事不勝枚舉,像養下幾個孌童,還要他們搽脂抹粉,真教人嘔心,王叔最愛在客廳牆上,畫滿男女**的羞人情景,還召來大批臣子和宮女,飲酒作樂,而我……噢!真的不想說下去。”
項少龍隱隱猜到其中可能牽涉到近親**一類的事,不願深究,點頭道:“不說最好,忘掉算了罷。”
雅夫人兩眼一紅,悽然道:“少龍!只有你能幫我忘掉可怕的過去。”
項少龍大喜,乘機道:“首先你不可以再和其它男人相好。”
雅夫人心中一震道:“你知道哩!”
項少龍心中暗歎,全城皆知的事,我怎會不知道?點了點頭。雅夫人仰臉看他好一會兒後,轉過身來,輕輕推開他。項少龍不解地低頭看着她。
雅夫人精靈烏黑的眼眸緊盯着他,神態轉冷,平靜地道:“你是否在心中鄙夷我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這女人確是喜怒難測,卻知退讓不得,冷冷地道:“若你繼續過着面首三千的生活,我的確會看你不起。”
雅夫人最看不得他大男人的氣魄,軟化下來,道:“少龍!抱我。”
項少龍搖頭地道:“若你不答應我,恕難從命。”
雅夫人惶急地道:“可是你總不能整天陪我,有時你會出徵打仗,你難道不知道寂寞是可以把人折磨死的嗎?”又幽幽一嘆道:“我什麼都有了,更不覺希罕,只有獲得不同的男人,才能在某一段時間給人新鮮和刺激的感覺,好吧!你答應整天伴在我身旁,我把其它男人全趕跑。”
項少龍微笑道:“沒有相思之苦,那來重聚的歡娛,過猶不及,辛苦得來的成果纔有價值。若夫人學不懂這快樂的至理,一生人休想能樂起來,儘管有我項少龍幫你仍於事無補。”
雅夫人凝神思忖片刻,俏目閃過驚異讚賞的神色,沉聲道:“你的思想很特別,很有新鮮的感覺,刺激我想起從未想過的問題,我正是過猶不及,所以沒有快樂的感覺。”
向他媚笑,又道:“我第一次感到和男人說話原來這麼有趣。”
項少龍心道當然有趣,在二十一世紀老生長談的事,對你們來說已是思想上的突破。忽然間,他知道自己定可把雅夫人從連晉這奸小子手上奪過來,因爲連晉少了他二千多年的道行。我的天!那是多麼遙遠的距離呵!
雅夫人白他一眼,嗔道:“你的笑容很可恨,是否在笑人家。”又回覆天真可愛的小女孩情懷。
她是否只是個被寵縱大了的小女孩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指着天上明月說出牛郎織女的故事。最後吟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雅夫人聽得心神俱醉,仰望明月旁的虛空,幻想那道鵲橋,嘆道:“這兩句話是少龍作的嗎,音韻既好聽,意境又迷人。”
項少龍硬着頭皮道:“當然是我作的,你聽過別人說嗎!”
雅夫人笑着道:“不要這麼緊張好嗎?告訴我,爲何要我聽這麼淒涼無奈的故事?”
項少龍來到她身旁,憑欄挨着,淡然道:“我只想你去猜一下,當牛郎織女每年一度相會,他們會做什麼事。”
雅夫人爲之失笑,風情無限地嬌笑道:“當然會做昨晚我們曾做足一晚的事哩!”
項少龍被地狐媚放浪的丰姿逗得慾火狂升,有點粗暴地道:“快答覆我你要項少龍還是其它像連晉般的男人,二者只可選取其一,答對了我把你抱入樓內去。”
雅夫人專注地瞪他半晌,含笑道:“若你能再作出兩句詩文,可以像剛纔那兩句般打動人家,我或許會答應以後只做你的女人。”
項少龍心中暗喜,今天就以詩仙李白的名句來應付你,隨口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如雪。”這兩句詩對女人來說,最是一針見血。
雅夫人嬌軀劇震,低頭輕念兩遍,無限深情由秀眸裡傾瀉而出,柔聲地道:“項少龍!你贏哩,抱我進去吧!”
兩人剛入樓內,準備進入寢室,一名婢女急奔上來稟告道:“夫人!連爺來了。”
項少龍大吃一驚放下了雅夫人,冷冷瞪她一眼,自然在說:原來連晉竟可在你府內橫衝直撞,隨時登堂入室來找你。
雅夫人先吩咐婢女道:“還不去阻截他,告訴他我今晚不想見他。”
婢女領命去後,雅夫人橫項少龍一眼道:“人家不是表明了心跡嗎?”
項少龍尚未答話,連晉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道:“連晉既已到此,夫人何忍連悅耳的聲音都不肯讓在下聽上半句?”
項少龍心中暗贊,連晉確有迷倒女人的風度和手段。果然雅夫人眼中露出茫然神色,顯是被連晉勾起美麗的回憶。
連晉又道:“今晚明月當空,美景無窮,夫人一人獨寢,不嫌寂寞嗎?”
雅夫人心中一驚,芳心忐忑地偷看項少龍一眼,見他臉上現出不悅之色,忽恨起連晉來,喝斥道:“聲音聽過哩,快走吧!”
項少龍見她仍未肯把話說絕,知她對連晉尚有餘情,大不是滋味,悶哼一聲。
連晉怒喝道:“誰在上面!”
侍衛斥喝聲響起,接而是兵刃交擊聲和呼喊聲,然後登樓聲響起,連晉現身,後面追着守衛。
雅夫人向衆衛士喝道:“沒你們的事,退下去。”
連晉怒瞪項少龍,失去往日的從容,眼睛似要噴火出來,一字一字道:“又是你項少龍。”
雅夫人正要向連晉責罵,項少龍截住她道:“夫人請進房內。”
雅夫人絕不想留下這對情敵在此,卻知道若不聽項少龍吩咐,等若讓連晉贏此一役,那自己將永遠失去這心高氣傲的男子,咬緊下脣,乖乖退入寢室。
連晉見這從不肯真正屈服的美女,競屈服在項少龍的“淫威”下,氣得差點嘔血,一時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一對虎目射出森寒的光芒,低聲地道:“昨天是否是你唆使孫少爺來碰我的燕女?”
連晉城府極深,惱怒過後,回覆冷靜,輕笑道:“不只燕女,你那素女都是我通知少原君去及時搶走的。”
項少龍仰天一陣悲笑,再望着連晉,變得沒有絲毫表情,沉沉地道:“好!若我項少龍讓你活過後天,我項少龍跟你這人渣的老爹姓。”
連晉當然不知道“人渣”是什麼,知道總不會是好說話,哈哈一笑道:“這正是我連晉想對你說的話。”然後向寢室大聲地道:“後晚連晉再來時,夫人當不會拒絕我作入幕之賓吧!”再一聲長笑,下樓去了。
項少龍真想追下去立即與他決一死戰,可是若殺了他,會因有違王命被立即斬首,惟有強忍下這口鳥氣。素女自殺慘死的禍首,現在他清楚地知道是誰!不過他亦不會放過少原君。
“氣消了嗎?”
項少龍轉過身去,呆看倚門而立的雅夫人半晌,過去攔腰把她抱起,進入室內,他心中再沒有半點柔情蜜意。有的只是暴風雨般的忿恨,他需要舒泄心中的痛楚,對象是雅夫人。
雅夫人緊摟他,嚷道:“少龍你真好!弄得人家如登仙境,從沒有男人能像你那麼狂野有力對待人家的,真的精采。”
發泄了恨氣的項少龍聽得膛目結舌,自己那樣對待她,反贏來她由衷的讚美,看來她是有點被虐狂。
雅夫人嗔道:“爲什麼不說話?人家以後全聽你的話,行嗎?”
項少龍笑道:“這才象樣。”
雅夫人不依地扭動兩下,不一會沉沉睡去。
反而項少龍因早睡了一覺,又心痛害死素女,就那麼瞪大眼左思右想,臨天明前,不堪疲累睡過去。醒來時秋陽早升起來,暗叫乖乖不得了,如此縱慾,明天那還有力氣和連晉舞刀弄劍,忙爬起來,立定決心,由現在起至決鬥期間,絕不再沾女色,而事實上他對這方面亦生出倦意。走出廳外,立時看呆了眼。
平時宮髻麗服的雅夫人,換過一身普通婦女所穿的便服,臉上薄施脂粉,連一對耳墜都沒戴,別具另一種醉人的清麗丰神。她站在樓梯旁,顯是剛剛上來。
見到項少龍時亳不吝嗇給他一個笑容,迎上來擁抱他道:“讓民女服侍大人梳洗。”
項少龍笑着道:“你喜歡做民女嗎?”
雅夫人赧然點頭,道:“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吃東西。”
項少龍大感頭痛,昨天還答應烏廷芳去看她,陶方亦必然有事找自己密斟,他更想找點時間陪伴寂寞的舒兒,唉!若懂分身術就好了。真想硬起心腸拒絕雅夫人,可是見她那興致勃勃,滿臉期待的神情,偏說不出口來。談笑一番後,兩人溜到街外,漫步而行。不知不覺,說說笑笑間,來到那天往雅夫人府途中曾經過的別國人居住的大宅。
項少龍乘機問道:“這些地方住的是什麼人,爲何守衛這麼森嚴?”
雅夫人回答道:“大多是被我們打敗的國家,求和時送來作保證的人質。”
項少龍問道:“有沒有些特別有身份的人?”
雅夫人道:“所有人都是王族的人,最重要的是蠃政,他是秦國子楚的嫡子,唉!不過這人不提也罷。”
項少龍追問道:“你認識他嗎?”
雅夫人俏臉一紅,有點不情願地道:“不但認識,還很熟呢!”
項少龍皺眉道:“難道他也是你入幕之賓,他不是個小孩子嗎?”
據電影描述,秦始皇登位時才十三歲,現在豈非只有八、九歲,雅夫人難道小孩子都不肯放過?
雅夫人啐道:“你哪裡聽來的,他最多比你年輕兩三歲吧!”
項少龍心想難道史書記載錯誤。
雅夫人挽起他手臂道:“算我不對,求你不要再翻人家舊賬好嗎?”
項少龍不敢再問,怕她起疑心,暗忖以後有的是機會,說不定可通過她認識這超凡絕世的風雲人物。
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回別館,看看有沒有急事找我。”
雅夫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再無所求,欣然道:“好!讓我看看你藏起來的燕國美女出落得怎麼美麗。”
項少龍愕然道:“你知道舒兒?”
雅夫人快樂得像個忘憂無慮的小女孩,挺起酥胸得意揚揚地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孫子兵法教的。我還知道烏廷芳那丫頭愛上你呢。連晉與你在情場的較量,真是一敗塗地。”
項少龍頭皮發麻,心內生寒。暗忖烏府其實佈滿趙王的探子和臥底,因爲他並不信任有一半秦人血統的烏家人。此事非同小可,定要找個機會告訴烏應元,否則隨時有誅家滅族的厄運。心驚肉跳中,項少龍攜美而行,漫遊邯鄲城車來人往,摩肩接踵的古代大道。這是否只是因馬瘋子的機器所引發出來的一場時空之夢?項少龍忽地感到一片茫然。但他知道無論未來如何可怕,他已深深愛上這古老的年代和身旁的美女。
項少龍和喬裝民女的雅夫人朝別館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說有笑,非常融洽。
雅夫人道:“武士別館我常聽人提及,但人人勸我不要去,說那裡品流複雜,你那間烏氏別館和郭氏別館是最高級的,沒有點身份的武士都沒資格住進去的。”
項少龍饒有興趣道:“我住的別館原來這麼有地位嗎?我並不知道,那裡住了多少武士和什麼人我都不清楚。”
雅夫人道:“你不會連連晉住在哪裡也不知道吧!”
項少龍一愕道:“真的嗎?”難怪那天他把烏廷威帶來。
昨晚他盛怒而回,不會對舒兒不利吧?想到這裡,恨不得插翼飛回別館去。雅夫人待要說話,俏臉忽地泛起不自然的表情。項少龍循她的眼光看去,只見對街的行人裡,有一羣十多個武士,簇擁一名軀體挺拔,霸氣十足的錦袍疤面大漢,正別過頭來,遙盯他們兩人。
雅夫人低頭向他輕聲道:“快走!”
急步前行,項少龍滿肚疑惑,追在她身後。
眼角餘光見那羣人派出兩名武士橫過車馬往來的街道,追了上來,其中一人高嚷道:“夫人慢走!”
雅夫人停下來,無奈地嘆一口氣,項少龍惟有陪她止步。
兩人繞到他們身前,無不友善地瞪項少龍兩眼,然後向雅夫人恭敬施禮,道:“侯爺請夫人過去相見。”
項少龍本以爲雅夫人定會拒絕,那知她無奈的道:“你們先回去,告訴侯爺我交待兩句話後過去見他。”
兩人不屑地多瞧項少龍兩眼,回到對面街去。
雅夫人惶恐地垂頭道:“少龍!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遲些再找你好嗎?”
項少龍無名火升起問道:“那侯爺是誰?爲何一句話可由我身邊把你搶走。”
雅夫人哀求道:“求你不要問,我去了!”就那麼走掉了。
項少龍看着雅夫人直抵那羣人中華服臉帶刀疤的大漢旁,給他抄起蠻腰,摟抱而去,胸口立時像給人打一拳般難受。他愈來愈弄不清楚這些人間的關係。以雅夫人的地位,怎麼像怕了這侯爺似的,還任他當着自己眼前又摟又抱,擺明在給自己丟面子。他呆立半晌,呼吸困難,心中充滿屈辱之情,偏又無處發泄。搭上蕩女確是沒趣,你永遠不知道她還有多少面首。他甚至不再想知道這侯爺的任何事,以後不要再見到雅夫人。蹄聲響起。
項少龍驚醒過來,仰頭一望,李善和幾名武士氣急敗壞趕到,叫道:“項大哥!我們到雅夫人處找你,說你和雅夫人剛剛離開。”
項少龍心生不祥預感,問道:“什麼事?”
李善哭喪臉道:“舒兒被人姦殺了!”
這句話像晴天霹靂,震撼得他踉跆跌退,直撞到背後一堵牆壁上,臉上沒有剩下半點血色。
掀開錦被,舒兒滿布瘀痕的赤**體,冰冷沒有生命地仰躺榻上,雙目滲出的鮮血早凝固發黑。致命的是纏在頸上的一條紅繩,深嵌進頸項裡,下身一片狼藉。舒兒死了!以最屈辱和殘酷的方式被虐殺死了。項少龍全身冰冷,完全沒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素女的死是隔離的,他並沒有親眼目睹,而且來到這二千多年前的時代,一切均有點夢幻般不真實,死亡像開玩笑似的;雖悲痛卻不深刻,所以當他爲其它事分心的時候,很容易把素女的自殺放在一旁,甚至忘記。舒兒卻是另一回事!
他的心在淌血!
在旁陶方說話的聲音像是在遠方響起一般道:“今早春盈進房,舒兒便是這樣子,兇手一定是別館內的人。”
項少龍不想再問。敢動舒兒的只有兩個人,一是烏廷威,另一個是連晉。他並不相信烏廷威有這大膽子,所以兇手定是連晉,他看準自己莫奈他何,至少在決戰前不敢動他,他是要不擇手段打擊自己。沒有人會爲一個燕國送來的贈品出頭,包括陶方或烏應元在內。他從未像此刻般那麼想殺死一個人。
陶方道:“不若搬來與我同住!我的夫人和女兒們很想見你。”
項少龍用錦被將舒兒整個蓋起來,搖頭道:“不!我要睡在這裡,由這刻起不需任何人侍候,更不要讓任何人來這裡。給我爲舒兒辦後事!我須靜靜想一想。”
陶方憂慮地道:“少龍!千萬不要折磨自己,明晚是你和連晉比武的要緊日子,現在全城人無不期待結果。”
項少龍變得冰雪般冷漠和平靜,淡淡地道:“放心吧!沒有人比我更重視明晚的約會。”
經過這麼多殘忍的打擊,他終於收拾玩世的浪子情懷,變回原先那時代悉心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和爲任務不擇手段的冷酷戰士。
整個下午,項少龍留在舒兒被殺的房內。他沒有痛哭,沒有流淚。悲傷絕望只是弱者的行爲。
在這戰國時代,在這大部份人都爲一己之利無惡不作的年代,只有強者才能生存。看到舒兒的屍體,他深切體會到現實的冷酷無情,體會到這是個無法無天的強權社會。
他要報仇,就要成爲最強的人。
待陶方等人退出宅院後,他拿起木劍,專心致志練起劍來,鑽研墨子劍法的精要。心與神會後,他把其中最精妙的十式不斷重複演習。墨子劍法重守不重攻,每一招的餘勢隱含攻勢。假若能把這種攻勢加以演繹,那守而不攻的劍法將變成攻守兼備,想到這裡,心中一動,揚手揮劍。舞得興起,項少龍撲出廳去,利用更寬廣的空間施展,並把對人體結構和力學的認識,完全融入劍法裡。劍風霍霍中,一忽兒飄遊無定,一忽兒天馬行空,無法可循。每一攻擊都是由墨子劍法的寓攻於守中變化出來。狂喝一聲,連續劈出百多劍,竟無一招採取守勢。劍影一收,木劍移到眉心,以劍正眼。
一道嬌俏的人影撲入廳內,惶急呼道:“少龍!”
項少龍放下木劍,烏廷芳不顧一切撲入他懷裡,悲泣道:“少龍,少龍!”
項少龍一手劍指地上,另一手摟着懷中玉人,心中又涌起舒兒慘死的悲痛,五臟六腑絞作一團,悽然道:“你知道舒兒的事。”
烏廷芳抽搐着點頭,泣不成聲,爲他難過。
她擡起梨花帶雨的俏臉,凝着淚眼瞧他道:“陶公來找阿爹,查問大哥的行蹤,我那時還怪你不來找人家,聽到舒兒的事後人家不理爹的反對立即趕來。少龍!大哥自昨晨起給爹關了起來,與這件事沒有關係。”
項少龍點頭道:“我知道兇手是誰。”
烏廷芳垂頭輕輕問道:“你是否懷疑連晉,他……他雖恃才傲物,但人卻很……噢!不會是他吧?”
項少龍嘆道:“他正在追求你,自然在你面前充正人君子,告訴我,是誰引你大哥來找舒兒?”
烏廷芳爲之語塞,看樣子仍不相信連晉會犯此惡行。
門外一聲乾咳,兩人連忙分開。
陶方進來向項少龍打個眼色,表示有話對他說。
項少龍對烏廷芳道:“小姐不若先回家去,我辦妥一點事後立即來見你。”
烏廷芳不依道:“不!最多人家在一旁等你。”
陶方訝異地看她一眼,想不到驕縱的小姐竟會對項少龍如此馴服癡纏。
項少龍無奈地道:“好吧!你在這裡坐一會,我和陶公到花園裡說幾句話,請他代我辦點事!”
烏廷芳見他和陶方說話不許她聽,本是心中不悅,聽到最後那一句,才欣然答應。
兩人來到花園裡,陶方臉上憂色重重,沉吟半晌,道:“少龍知不知道在邯鄲真正掌握權力的人是誰?”
項少龍愕然問道:“難道不是大王嗎?”
陶方環視清幽的花園,除進門處有武士把守,肯定四周無人,搭着他肩頭低聲道:“表面看來當然是他權力最大,可是還有一個人能影響和操縱他,這人才是趙國真正的主宰。”
項少龍皺眉問道:“誰能影響大王?”
陶方苦笑道:“他的男人。”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陶方嘆道:“我們大王好男色之事,天下聞名。據宮裡傳出的消息,每逢大王見此人,都穿上女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項少龍恍然大悟,問道:“這人是誰?”暗忖難怪烏應元不想烏廷芳嫁入王宮,而趙王又肯放過烏廷芳這麼動人的美女。
陶方壓低聲音道:“他是鉅鹿侯趙穆,此人心計劍術均爲我大趙之冠,手下高手如雲,府內食客有來自各地的奇人異士,隱然爲繼平原君趙勝後,我國最有勢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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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想起把雅夫人強召去的侯爺,肯定是趙穆無疑,難怪雅夫人如此怕他,問道:“雅夫人是否他的女人?”
陶方一震道:“你怎會知道的?”
項少龍把今早的事說出來。
陶方的臉色更難看,在他再三追問下才道:“對鉅鹿侯來說,趙雅只是他其中一件精采玩物。他擁有無數美女俊男,以前壓着他的平原君過世,他再沒有任何忌憚。現在除主人、郭縱和幾位大將外,其它人均不被他放在眼裡,公卿貴族對他是敢怒不敢言。”
項少龍大感頭痛,不過總算弄清楚了點趙國的權力架構。
陶方不勝欷歔道:“長平之戰前,我國地雖偏遠,人口土地亦較少,軍旅卻是無敵於天下,文有藺相如,屢破秦人奸計,武有趙奢、廉頗、李牧,平原君趙勝文武兼備,有他爲相,秦人莫奈我何。可是自惠王和這些一代名臣武將逝去,我們的孝成王空有一個廉頗而不用,反起用趙奢之子趙括,招來長平的慘敗,使我們由強轉弱,使人扼腕嘆息。”
項少龍記起這長平之戰的大罪人道括乃雅夫人的亡夫,乘機問道:“大王爲何要用趙括取代廉頗?”
陶方搖頭苦笑道:“還不是他的口才了得,這人生得一表人才,長於分析,精通兵學,辯論起來,他那曾以少勝多大破秦軍於韓地的父親趙奢仍說他不過。可是趙奢卻認爲他不可以爲將,所以當大王任他爲大將,連趙奢夫人都反對,只是大王受他紙上談兵的漂亮言辭所惑,一意孤行。”
項少龍不解地道:“爲何趙奢這麼小看他的兒子?”
陶方嘆道:“因爲趙奢看穿他的寶貝兒子過於自負,不聽人言,只喜空言放論,剛愎自用。說是沒有人說得過他,打他卻打不過人家。”
接着憤怨地道:“長平一役,他佔盡地勢補給之利,先前的指揮廉頗又以逸代勞,弄得秦人的遠征軍糧乏兵疲。豈知他甫到立即下令全軍空城而出,倉卒深入敵陣,結果不但被秦人反攻回城內,更給截斷補給線,個把月糧絕城破,被秦將白起幹出有史以來最殘酷的大屠殺。大王對此事實難辭其咎,若非他以趙括換廉頗,何來此事?”放低聲音道:“應元大少爺因此事對大王心灰意冷,現在少龍明白嗎?”
項少龍知道陶方得烏應元的指示,對他推心置腹,問道:“陶公爲何忽然提起鉅鹿侯趙穆?”
陶方沉聲道:“因爲他昨晚曾和連晉一起來到別館,天明後離去,而以紅繩虐殺美女,正是估許多嗜好的其中一個,早有不少先例。”
項少龍大吃一驚喝道:“什麼?”
陶方又道:“千萬別激動,更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徒招殺身之禍。他雖一向不管趙雅的事,可是趙雅破天荒兩次留你過夜,必招他之妒。經連晉這最懂借刀殺人的奸賊唆擺獻計,致有此事發生。所以明晚之會,連晉有他撐腰,必會全力把你殺死。若你殺死連晉,卻會給他擺佈大王治你以罪,這情況我和大少爺商量後,決定向你說個清楚。”
項少龍再次渴望手內有一挺重機槍,可惜只是一把木劍,有事時烏氏惈亦幫不上忙,更不要說烏應元和陶方。
陶方勸道:“這兩天最好少出門,若能擊敗連晉,取得大王的信任,趙穆或會改變對你的態度,到時大少爺會另有大計,但一切必須等到比武后再說。”
項少龍嘴角逸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道:“我知道怎樣做了。”
陶方看得心中一寒,提醒他道:“你對趙穆表面須裝作若無其事,此人心胸狹窄,如開罪他,必招來報復。”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個怎麼樣的世界?
回到房內,烏廷芳嘟着嘴兒。
項少龍心痛舒兒之死,沒有心情和她親熱,和她說一會內心話兒後道:“假若有一天我要離開趙國,芳兒肯否拋卻一切,和我遠走高飛?”
烏廷芳一呆,說道:“那爹和娘呢?”
項少龍道:“先不要想他們的問題,我只問你自己的想法。”
烏廷芳顯然並不習慣於有自己的想法,遲疑半晌道:“人家當然跟你,可是那要不影響爹和娘才行。”
項少龍明白地道:“這個當然,我怎會只顧自己,不顧你的父母家庭。”
烏廷芳欣然投入他懷裡,仰起可愛的小嘴道:“少龍!親人家好嗎?”她初嘗滋味,自是樂此不疲。
項少龍無法可施,何況非是什麼痛苦的事,如她所願。
不片晌烏廷芳嬌軀扭動,臉紅如火,還主動愛撫他的虎背。項少龍想起要保留體力,暗暗心驚,離開她的小甜嘴,軟硬兼施,又嚇又哄,把她迫回家去。陶方早和一羣武士在大門牽馬等她,見項少龍把她送出門來,鬆一口氣。舒兒和素女兩件事後,再沒有人敢對與項少龍親密的女人掉以輕心,烏廷芳的身份雖與慘死的二女大不相同,但誰也沒有把握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那後果是沒有人承擔得起的。
上馬前,烏廷芳拉着項少龍道:“明晚纔可以見你,爺爺答應帶我入宮看你們的比武,你千萬不要輸啊!”
正要登上座騎,連晉由別館步出,大叫道:“孫小姐請留步!”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但項少龍早擬定策略,一點不把內心的感覺流露出來,移到一旁,觀看烏廷芳對前任男友的反應。
連晉眼尾不住望向項少龍和陶方等人,大步來到烏廷芳前。
烏廷芳偷看項少龍一眼,有點手足無措地道:“連大哥!我要趕回家。”
連晉深深望她一眼,臉上泛起一個迷人的笑容,柔聲道:“讓大哥送你一程如何?”
烏廷芳暗吃一驚,偷看木無表情的項少龍一眼後搖頭道:“不用哩!陶公會送我回去。”
連晉仰天一笑,不屑地掃視項少龍、陶方等人一眼,輕蔑地道:“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們有何資格保護孫小姐。”
陶方和十多名武士均臉色大變,反是項少龍冷靜如常,不透露心中的怒火,只是冷眼旁觀。
陶方怒道:“連晉你說話最好檢點些。”
烏廷芳以前對陶方亦不大客氣,可是因項少龍的關係,愛屋及烏,嗔道:“你怎可這樣說話,快回去,我不要你送。”
連晉斜眼望向項少龍,冷笑一聲向烏廷芳道:“孫小姐難道忘掉我們的山盟海誓嗎?”
烏廷芳惶恐地瞥項少龍一眼,跺腳道:“不要亂說,誰和你有什麼山……唉!不准你再說。”
連晉淡然一笑,道:“過了明晚再口硬吧!”胸有成竹地向項少龍道:“我們走着瞧!現在雅夫人再也護不住你了。”言罷揚長而去。
烏廷芳哪受過這般侮辱,大叫道:“我要告訴爺爺。”
連晉以狂笑迴應,竟連烏氏惈都不在意似的。項少龍和陶方交換個眼色,大感不妥。難道趙穆真會爲他撐腰,否則他怎敢如此囂張?
項少龍剛返回屋內,有下人來報,雅夫人派馬車來接他去。項少龍想起她今早的事,心頭火升起,一口回絕。吃過晚飯,他又再次研習墨子劍法,愈覺其博大精深,妙用無窮,能把人類的體能推展至極限。正專心的時候,雅夫人竟芳駕親臨。
項少龍漠然不理,直到她挨入懷裡,皺眉道:“你還來幹什麼?”
雅夫人悽然道:“少龍!對不起。”
項少龍還要說話,頸項處像給毒蚊狠叮一口,駭然朝她望去,只見她纖指拿着一根細針,尖鋒處閃耀奇異的綠色光澤,神智一陣迷糊,昏迷過去。
被雅夫人的手下擡上馬車的一刻,項少龍醒轉過來,身子仍柔軟無力。
雅夫人坐進車裡,讓他枕在大腿上,輕柔地摩挲他的頭髮,不時發出嘆息,顯然不知他逐漸清醒。
項少龍並不奇怪,因爲她不知道他受過對藥物的“抗體訓練”,曾接受過多種抗體的注射,擁有常人多倍以上對藥物和毒素的抗力。針鋒的毒素極可能是從植物裡提煉出來,能使他暫時昏迷發軟,卻不會損害他身體的組織,造成永久的傷害,他甚至感到身體正逐漸回覆力氣。
她爲何要對付他?
臉上傳來奇異的感覺,原來是雅夫人的淚水滴在自己臉上。
馬車徐徐開出,當然沒有人敢攔阻她的座騎。
雅夫人幽幽一嘆,喃喃地道:“少龍不要怪我,我是被迫的,不這樣做,我們會很慘。”
項少龍可非蠢材,怎還猜不到是鉅鹿侯趙穆的陰謀,不過卻猜不到他會作何擺佈,諒他有天大的膽子,怕仍不敢公然傷害他?可是他爲何要幫助連晉這樣一個“外人”來對付他這個“自己人”呢?
雅夫人急促的呼吸平復下來,默然不語。項少龍當然仍裝作昏迷,乘機休息,好應付敵人下一步的陰謀。馬車忽地停下,接着是車門打開的聲音。
雅夫人嬌軀一顫,輕呼道:“侯爺!”
那侯爺走上馬車,門關後繼續開出。
雅夫人的呼吸急促起來,驚駭地道:“侯爺要幹什麼?”
一把沉雄悅耳的聲音道:“沒什麼!試試他的反應吧。”
項少龍心中冷笑,已知對方有什麼打算,暗忖這種小把戲自己也能應付,集中意志,把身體完全放鬆。果然大腿一陣劇痛,給對方用利器硬刺一記。
雅夫人嗔道:“還不信奴家嗎?”
趙穆嘿嘿二聲笑着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哪知你不是和他合起來騙我。”
雅夫人還想抗議,忽地嬌軀俯前,小嘴咿唔作聲,當然是給對方索吻。項少龍還感到侯爺的手橫過他仰躺着的上空,向雅夫人大恣上下其手,聽衣服窸窣之聲,趙穆的手必然探進雅夫人的衣裳內。
雅夫人嬌喘呻吟。
趙穆淫笑道:“騷孃兒愈來愈豐滿哩。”
雅夫人喘息道:“你今天還糟塌得人家不夠嗎?”又再咿唔嚶嚀起來。
項少龍雖看不見,卻可把所有不堪入目的情景描畫出來,心中涌起嫉妒之念,旋又強壓下去,立誓永遠不會對雅夫人再生愛意。尤其這淫婦扭動得這麼厲害,顯然不堪對方的挑逗,這時的雅夫人在他心中變得一文不值。
趙穆放開雅夫人,邪笑道:“又想了嗎?”
雅夫人無力地挨在椅背,全身發燙,沒有作聲。
趙穆笑道:“假設我娶了你,趙雅你肯否放棄這小子跟隨我呢?”
雅夫人嘆道:“侯爺不要作弄奴家,你看上的是烏廷芳,怎會是我這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
坐在對面的趙穆又伸手過去撫摸她的酥胸,笑道:“這麼有彈性,怎會是殘花敗柳,好!我不迫你,只要你依我之言辦事,這小子明晚後就是你的。”
項少龍心中恍然大悟,難怪趙穆這麼恨自己,原來是爲烏廷芳這絕色美人兒。
雅夫人任他輕薄,呻吟道:“我真不明白,項少龍就算輸了,烏氏惈亦絕不肯把他的寶貝孫女送你,你這樣對付項少龍有什麼作用?”
趙穆得意地道:“本人自有妙計,這個不用你去管。嘿!告訴我,我和這小子誰摸得你更舒服?”手的動作加劇起來。
雅夫人聲音顫抖道:“當然是侯爺逗得人家厲害。”
趙穆聲調轉冷道:“那爲何我拿這小子來和你交易,你立即投降?”
雅夫人輕呼道:“侯爺抓痛人家了。”
趙穆怒喝道:“先答我!”
項少龍恨得差點拔出匕首把他殺掉,可是當然不能那樣做,因爲他還有更遠大的目標,就是殺死連晉。
雅夫人無奈地道:“因爲你對我只有欲,而他對我除肉慾外,還有愛。”
趙穆放開雅夫人,好一會後平靜地道:“弄醒他後,翠娘會給他喂一粒‘貞女蕩’,你自己若受不了,教翠娘代你,千萬不可勉強,事後讓他沉睡三個時辰,然後將他喚醒。”
雅夫人擔心地道:“真的沒事嗎?”
趙穆冷笑道:“看你關心他的樣子,我真想把這小子殺掉。放心吧!他除了因**而致消耗大量體力外,一切與常人無異,只不過那場比武他註定會敗給連晉。記着,明晚你要陪連晉,以後的事我再不管你。”
馬車停下。
趙穆離車去後,馬車繼續啓程。項少龍大叫好險,這條計不可謂不毒,借女色暗中害他,確是厲害。幸好是他項少龍,若換過任何一人,被人宰掉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回事,可能還會怪自己未能控制情慾。項少龍被擡進雅夫人的寢室裡,當剩下雅夫人和受侯爺之命來監視他們的那個叫翠孃的女人,他暗暗頭痛,如何可瞞過兩個女人呢?假若**入口速溶,豈非來不及吐出來。
腳步聲往較遠處移開去,項少龍冒險把眼簾打開一隙,見到雅夫人和一個體態豐滿、姿容冶蕩的女人站在一角,不知在爭議什麼事。靈機一觸,撕下衫的一角,塞進嘴裡,封住食道。
兩女又走回來,雅夫人不滿地道:“侯爺真的這麼信不過人家嗎!”
翠娘低聲下氣地道:“夫人見諒,侯爺吩咐小婢目睹整個過程,他很給夫人臉子哩。否則他最愛看的就是這類事,若來的不是小婢而是他,夫人會更難堪。”
雅夫人不再抗議,默然接受安排。弄破臘兒的聲音傳來,異香盈鼻。一顆拇指頭般大的藥丸塞進他口內,恰好落入碎布裡。
翠娘笑道:“成了!這藥入口速溶,流進咽喉,什麼貞烈和意志堅強的人仍禁受不起。”
**雖隔了層布,仍迅速溶解。
翠娘走開去道:“讓小婢取水來弄醒他。”
雅夫人追過去問道:“假若他醒來知我喂他**,事後豈非恨死人家?”
項少龍怕**由溼布滲入喉間,暗自叫苦,得此良機,忙吐出來,藏在枕下。
翠娘笑答道:“他受藥力所控制,神智會陷在半昏迷狀態,只知戳力以赴,夫人好好享受!我看他壯健如牛,夫人待會說不定求我替上哩!”
雅夫人冷哼一聲,心中不滿。翠娘似並不怕她,嬌笑去了。雅夫人回到他身旁,嘆了一口氣,爲他寬衣解帶。
不一會翠娘回來,用冷水爲他敷臉,奇道:“這人的體質必然非常特異,皮膚仍未轉紅。”
項少龍心中暗笑,一聲狂喝,詐作藥力發作,把兩女摟着,同時施展軍訓學來的手法,拇指猛按上她們後頸的大動脈,兩人未來得及呼叫,應指倒下。
她們的昏眩只會是幾分鐘的事,已足夠他實行計劃。忙把枕底的溼布片取出,每人分別喂下一半變成漿糊狀的**後,項少龍悠閒坐在一旁。不片晌她們的皮膚泛起豔紅色,開始扭動呻吟,緩緩回醒。項少龍暗叫厲害,退往一角靜觀其變,當兩女各自春情勃發,不管虛凰假鳳地糾纏起來,互相撕掉對方衣物,他終放下心來。
原來些許**已如此厲害,自己假設吞掉整顆,任是鐵打的身體都受不住。雅夫人和翠孃的動作愈來愈不堪入目,寢室內充滿她們的狂喘和嘶叫。項少龍閉上眼睛,依照元宗教下的調神養息法,排除萬念,對室內發生的事充耳不聞,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兩女的動作聲音完全靜止,睜開眼來。兩女像兩攤爛泥般橫七豎八躺在榻上,胸脯不住起伏,疲極而眠。
項少龍微微一笑,先把布片借油燈燒掉,脫掉衣服安然躺在兩女之間,拉被爲三人蓋上,像天掉下來當被蓋般倒頭大睡。
那晚他夢到舒兒七孔流血,悽然叫他爲她報仇,一聲驚叫,從噩夢裡驚醒過來,早日上三竿。
兩女不知去向,只有一名婢女在旁看守,見他起來,忙下跪施禮道:“烏家的大少爺在正廳等候項爺,項爺你沒什麼吧!”
項少龍裝作手顫頭暈的模樣,叫道:“水!給我一點水!”
婢女媚笑道:“項爺昨晚過勞哩,夫人也像你那樣子。”
項少龍暗笑婢似主人,這婢女看來也不是好東西,裝作色迷迷的探手往她摸一把。
項少龍裝模作樣,扮作腳步不穩,踉跆步出廳外。烏應元和陶方正由兩眼失神的雅夫人陪伴,見他這樣子,臉現怒色,還以爲他不知自愛至此。雅夫人看到他出來,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起來待要說話,豈知項少龍一個倒栽蔥,竟昏倒地上去。這一着免去所有脣舌,他決意暫時把烏應元和陶方一起瞞騙,如此更能令趙穆和連晉深信不疑,讓他們反中他的計謀。烏應元和陶方兩人又氣又急,忙把他運回別館。
睡到榻上去時,烏應元沉聲道:“情況有點不妙,我看少龍是着了雅夫人的道兒,陶公快去請黃妙手來,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復他的精神體力。”言罷一聲長嘆,充滿婉惜和忿怨。
項少龍猛地睜眼,坐將起來。兩人嚇了一跳,呆頭鳥般看他。
項少龍苦笑道:“若要我由現在起一直裝昏迷,會比打我一頓更難過。”
兩人大喜,忙問他是怎麼一回事。到項少龍說出整個過程後,他們捧腹笑起來。
烏應元忙使陶方出去吩咐衆武士把守宅院,不準任何人進來。
陶方回來後坐下道:“少龍真了得,那針上的毒藥定是由昏麻草提煉出來的汁液,刺入血脈裡,馬兒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不怕。”
烏應元道:“這是天運仍在我們這一方,少龍準備怎樣運用這優勢?”
項少龍道:“我會教趙穆和連晉大吃一驚。”
陶方道:“剛纔雅夫人使人來問你的情況,我把那人趕走,假設她親來見你,少龍要不要見她。”
烏應元道:“還是不見爲妙。”
項少龍道:“**雖厲害,不過聽趙穆的語氣,睡上幾個時辰後,體力應可恢復少許,只不過絕對應付不了激烈的打鬥。”
烏應元道:“這纔是道理,否則連晉勝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衆公卿大臣前立威。”
項少龍道:“我同意大少爺的話,不見任何人,使敵人以爲我正致力恢復體力,今晚可不用扮得那麼辛苦。”
陶方道:“不過少龍至少要裝作力竭筋疲的樣子,起行前我爲你臉上敷點灰粉,那就更萬無一失。”
說到這裡三人忍不住笑起來。
趙宮位處邯鄲城的中心,四周城牆環護,城河既深且闊,儼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宮內的祥瑞大殿舉行。趙王的王席設在面對正大門的殿北,兩旁每邊各設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廣場般的大空間,席分前後兩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當然是衆王室貴胄大臣,後席則是家眷和特別有身份的武士家將。
愈接近趙王的酒席,身份地位愈崇高,烏氏惈和郭縱兩大富豪的席位,分設於左三席和右三席,於此可見兩人在趙國的重要性。
衆賓客人殿後,分別坐入自己的酒席,談話時交頭接耳,不敢喧譁,氣氛緊張嚴肅。
烏氏惈與穿上華服體態綽約的烏廷芳和烏廷威進場,立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來自是因爲烏廷芳超塵脫俗的美麗,更因爲今晚比武的兩人均是來自他烏府的劍手。
本已入席的郭縱起身迎來,說了兩句客氣話,湊到他耳旁低聲道:“聽說項少龍昨晚還到雅夫人處鬼混,如此不知自愛,如何可成大事,看來他今晚必敗無疑。”
郭縱身材中等,年紀在四十許間,臉白無須,眉目精明,說起話時表情豐富,乍看似是漫無心機的人,但認識他的人無不知他笑裡藏刀的厲害。
無論身高體型均比他最少大兩個碼的烏氏惈心中暗怒,一方面因項少龍的不爭氣,另一方面則因郭縱暗指他有眼無珠,薦錯人與無敵的連晉比試,惟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郭家手下能人衆多,不若找個人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兩人脣槍舌劍時,左臉頰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口角的劍疤的趙穆,和美豔如花、容色略帶倦意的雅夫人,在幾名武士的簇擁中雙雙抵達,衆公卿大臣忙向他問好敬禮,顯出他特別的身份。
趙穆挺拔筆直,肩膀寬闊,臉上的刀疤不但沒有使他變成醜男子,還加添他男性的魅力,事實上他雖年過三十,仍保養得很好,長相俊偉,眉毛特別粗濃,鼻樑略作鷹勾,配以細長但精光閃閃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絕不好惹。
他見到烏氏惈旁的烏廷芳,眼睛立時亮起來,趨前道:“廷芳小姐,久違了。”
烏廷芳見禮後,冷淡地道:“侯爺你好!”
烏氏惈和郭縱不敢失禮,轉過來和他施禮招呼。
忽然近門處一陣鬨動,原來是武黑陪着一身武士服、軒昂俊俏的連晉跨步入殿。連晉神采飛揚,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時用眼神挑逗場中美女。
應邀赴宴的已來得七八成,女子頭結宮髻,盛裝赴會,服飾多爲衣裳相連的深衣,頭帶步搖,又或長襦垂膝,隱見下裙,羅衣長褂,手拂廣袖,配以綰臂的金環,約指的玉環,耳後的明珠,肘後系的香囊,繞腕的鐲子,腰間的玉帶,一時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們則頭頂冠冕,長衣夾袍,後襟裁剪成燕尾狀,亦款擺生姿,與女仕們相映成趣。
烏廷芳早聞得項少龍被雅夫人強邀入府之事,見衆人注意力集中到連晉身上,移到雅夫人旁,湊到她耳旁狠狠地道:“你爲何要害少龍,假設他有何不測,我定不放過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啞口無言,連晉早大步走來,她想起今晚要陪他,一時羞憤交集,垂下頭去。
在連晉旁的武黑人如其名,臉目黝黑,身形橫矮,方臉大耳,一對眼卻是細長狹窄,把高他最少一個頭的連晉襯得仿如玉樹臨風。
連晉先向趙穆、烏氏惈和郭縱三人施禮,眼光移到烏廷芳和雅夫人處,閃過奇異複雜的神色。
再有幾位大臣名將加入他們這圈子裡,更添熱鬧。
連晉正想溜過去逗弄兩女,趙穆忽然道:“烏老闆若同意,本侯想請連晉坐到我那一席去。”
衆人同感愕然,趙穆這樣說,等若向烏氏惈公開要人,要把連晉納歸旗下。連晉想不到他有此一着,亦感意外。武黑則爲之色變,若連晉答應的話,他休想再在烏家混下去。
烏氏惈心中暗怒,表面卻笑道:“若連晉歡喜,老夫怎會不同意。”擺明要連晉作出選擇。
連晉心中暗咒趙穆,要知這時的人最重主僕情義,作食客者必須對主子盡忠,終生不渝,現在趙穆迫自己表態,若他點頭的話,必會受其它人鄙夷。變成他只有投靠趙穆,纔能有生存空間。
不過他是勢成騎虎,猛一咬牙道:“多謝侯爺賞識,連某怎敢不從命。”
衆人靜默下來,看着烏氏惈。
烏氏惈畢竟見慣風浪,哈哈大笑道:“連晉你今晚定要盡力爲侯爺爭光,許勝不許敗1言下之意自是若你失敗,你也不用再在邯鄲混下去。
連晉和趙穆對望一眼,齊聲笑起來。
烏氏惈和郭縱人老成精,聽他們笑聲裡透露出來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虛,同時向低垂螓首的雅夫人望去。雅夫人自然明白兩人爲何笑得這麼開懷,心中突然涌起無盡的悔意,想起待會項少龍受辱人前的可悲情景,急步往左邊第二席避去。
“當!”鐘聲響起,提醒衆人入席。
烏氏惈對項少龍更不滿,又暗罵陶方和烏應元兩人,爲何仍未抵達。近千王親國戚,公卿貴胄,紛紛入席,兩旁八十席人頭涌涌,準備開始自燕人退兵的慶功宴後最盛大的宮廷晚宴。衆人剛坐定,趙王尚未駕臨,項少龍在陶方和烏應元夾護下,腰配木劍,從容步入祥瑞殿。
在場各人或多或少均風聞他今早被人擡離雅夫人府的事,見他來到,無不仔細打量他。項少龍除臉色有點灰白外,一切均與平日無異,比連晉還要略高少許的彪悍健美身型,確是女性夢寐以求的英偉人物。
趙穆和身旁的連晉交換個眼色,暗笑此時的項少龍外強中乾,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看他一眼,芳心暗淌悔恨的血淚,自己這樣害他,現在全城無人不知,他怎會不明白呢?還肯原諒自己嗎?不由暗恨自己懾服於趙穆的淫威下,不過悔之已晚。若連晉違諾傷他,唯有一死報之吧。
烏氏惈見他仍步履穩定,稍微放心,呵呵笑道:“少龍過來1
項少龍忙朝他走去。
項少龍在烏廷芳身旁坐下,她忙湊過去關心道:“少龍你沒事吧!人家擔心死了,昨晚虧你還到那蕩婦的地方去。”狠狠在席底捏了他大腿一把。
項少龍審視長几上的精美酒食,伸手過去摸她大腿低笑道:“怎可對我如此沒有信心!”
烏廷芳被他弄得渾身發軟,既想他更放肆點,又怕自己受不住,給人看破,嚇得連忙坐好,幸好項少龍的五指大軍終於退卻。
坐在隔鄰第二席一位臉色蒼白身形高瘦的公子,別過頭來,瞪着坐在第三席後排的項少龍,充滿挑釁惹事的味道。
另一邊的陶方向項少龍解釋道:“那是少原君趙德。”
項少龍冷眼回報,雙目射出森寒的光芒,那趙德亳不退讓和他對望,他前後兩席的武士別過頭來怒目相視,空氣中充滿火藥味道。
“當!”
鐘聲再響。絲竹聲起,一隊禮樂隊步履輕盈且奏且吹,領先進入大廳,然後散到兩旁立定,繼續奏樂。
少原君這才收回目光,看向正門處。
在妃嬪簇擁下,年約三十的趙國君主孝成王昂然步入殿內,後面跟隨過百衛士,其中一半繞往酒席後的空間排立站崗,只餘一半隨趙王往設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這位趙國之主臉帶酒色過度的蒼白,容顏俊秀,眉清目靈,額角寬廣,相貌堂堂,只是略嫌單薄,嘴脣不夠厚重,有點慘綠少年的味兒。他頭頂長形冕板,前圓後方,頂端有數十條串珠玉垂下,以紅綠綵線穿組,賦予他君主的威嚴。身上的龍袍上衣用繪,下裳用繡,綴滿日、月、星辰、龍等圖案,華麗非常。他獨自走到主席,衆姬分坐後面三席,衛士則分別護在兩側和大後方,的確有一國之主的威勢。
衆人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席。
趙王坐定後,柔聲道:“衆卿家平身,請坐。”
衆人高頌祝賀之辭,坐回席上。自有宮女來爲各人斟酒。
趙王舉杯道:“燕王喜不自量力,派慄腹、卿秦來攻,爲我國大敗,現在廉頗大將軍奉寡人之命率兵圍燕,我看燕王喜休想有一晚能安眠,爲我大趙滅燕喝他一杯。”
衆人一起歡呼,開懷暢飲,氣氛熱烈。
趙王忽然站起來,嚇得各人隨之紛紛起立,大笑道:“此回伐燕之舉能成功,衆卿固是功不可沒,但若沒有烏先生提供戰馬糧食,郭先生供應兵器船運,恐亦不能成事,讓我們君臣齊向兩位先生敬一杯。”
各人再痛飲一杯,烏氏惈和郭縱心花怒放,非常高興。本來不大看得起他的項少龍亦爲之心折,暗忖當慣君王的人,氣度確是與衆不同。趙王請各人坐下用菜後,兩掌相擊,發出一聲脆響。退到大門兩旁的樂師立刻又起勁吹奏。
一羣近二百個姿容俏麗,垂着燕尾形髮髻,穿上呈半透明質輕料薄各武長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飛鴻地舞進殿內,載歌載舞。隱見乳浪五腿,作出各種曼妙的姿態,教人神爲之往。衆人擊掌助興,歡聲雷動。項少龍看着衆歌舞姬口吐仙曲,舞姿輕盈柔美,飄忽若神,不由想起被送人的婷芳氏,想起若擊敗連晉,可重新得回她,禁不住雄心奮起。
烏廷芳湊到他耳旁驕傲地道:“芳兒的歌舞比她們好看多哩,有機會定要讓你大飽眼耳之福。”
項少龍答道:“可不准你身上有任何衣服。”
烏廷芳白他一眼,加送他一個甜笑。
正留心烏廷芳的趙穆和連晉,當然看得妒火狂燒。
歌舞姬舞罷退走,留下一殿香氣。衆人眼光全集中到趙王身上,屏息靜氣等待他發言。偌大的宮殿,靜至落針可聞。
趙王獨據龍席,環視羣臣,一陣長笑道:“我大趙以武起家,名將輩出,趙衰,趙盾、趙武諸祖先賢,事晉時均軍功蓋世。立國之後,非有軍功之人,不得受爵,若無此尚武精神,我國早雲散煙滅。”
衆人一起稱是。
趙王顧盼自豪,目光落到連晉身上,欣然道:“想不到小小衛國,竟出了個無敵劍手。”
連晉忙走到席前,下跪叩首道:“臣子現在心中只有大趙,只要大王一聲令下,臣子肝腦塗地,絕不皺眉。”
烏氏惈暗自冷哼一聲,顯然對他改投趙穆旗下的行爲,極是鄙夷。
趙王不知是否受趙穆影響,對他態度大改,欣然道:“用人唯才,連晉你肯盡忠於我大趙,寡人絕不虧待你。”
連晉大喜,連忙大聲答應。
趙王又喝道:“項少龍何在?”
項少龍微微一笑,大聲應諾,大步踏出,在連晉旁跪下,高聲道:“項少龍參見我王。”
趙王雙目一亮,道:“你以一人之力,智退馬賊八百人,又忠肝義膽,爲同僚之命,不顧自身留後抗敵,揚我大趙威名,寡人對你非常欣賞。”
項少龍慌忙表示謙遜和感激,心中卻暗笑事情是愈誇愈大。
趙王滿意一笑道:“兩位均是人中之龍,這次寡人讓你們來宮廷比劍,正是要你們爲我國豎立典範,發揚尚武精神,好殺敵報國。”
項連兩人齊聲應是。
趙王哈哈一笑道:“寡人和在座衆卿都急不及待,等候兩位表演絕世劍法,不過須謹記此乃切磋性質,點到即止,勝者寡人立即封爲御前劍士,可領軍出征。”
趙穆揚聲道:“大王,臣下有一提議。”
趙王一怔道:“鉅鹿侯請說。”
趙穆起身,恭敬地道:“若大王規定比武點到即止,他們定不敢有違大王之命,於焉縛手束腳,難以發揮劍道,請大王三思。”
雅夫人聽得全身一震,站起來顫抖着聲音道:“刀劍無情,若弄出人命,豈非喜事變爲悲事。”
趙王奇怪地瞥雅夫人一眼,道:“王妹趙卿請坐,寡人自有分寸。”
趙穆冷冷瞪她一眼,坐回席去,心內暗喜,趙雅的反應,正顯示出項少龍真的着了道兒,誰還知道得比她更清楚。這時全殿之人,均知曉項少龍有點不妥。
趙王眼光落在烏氏惈臉上,淡淡道:“烏先生對此有何意見?”
烏氏惈暗忖假若項少龍因女色敗陣,自是怨不得人,死掉最好,但若能斬殺連晉,卻可爲自己出這口鳥氣,點頭道:“少龍曾和鄙人說過,他只精於殺人之道,仗劍表演,反不擅長,所以若想見識他的本領,不應對他有任何限制。”
這樣說,等若表明要兩人生死相搏。雅夫人嬌軀一顫,終爲自己的愚蠢流下熱淚,項少龍看入眼裡,對她惡感稍減。殿內各人均大感刺激,議論紛紛。
“噹啷!”
酒杯破碎聲起,全場立即肅然。
趙王擲杯於地後,冷然喝道:“上沙場殺敵,正是以命相搏,戰爭之道,乃死生之道,好!寡人就不加任何限制,勝出者是寡人的御前劍士。”
龍席前的連項兩人,一起答應。
趙王道:“比武開始。”
全殿寂靜無聲,靜候好戲開場。
雅夫人倒入身旁王姊安夫人懷裡,不忍目睹項少龍被殺的慘況。
烏廷芳變得臉色蒼白,靠到乃父身上,顫聲道:“他不會輸吧!”
“鏘!”
連晉拔出他著名的金光劍,移到殿心站定,持劍躬身,臉含笑意。
項少龍起身,一手把外衣掀掉,隨便拋在一旁,露出舒兒和四名婢女爲他特別設計的武士服,使他看來更是肩闊腰細,英偉不凡。
本來衆人已覺連晉威武好看,相較之下,項少龍卻多出正氣凜然的英雄氣概,看得男的讚歎,女的傾心。當項少龍拔出木劍,衆人再發出驚異之聲。他昂然立於連晉對面,仗劍施禮。
趙王訝異地道:“少龍以木劍比武,不怕吃虧嗎?”
項少龍淡淡一笑,說不出的瀟灑道:“大王放心,這把木劍乃小臣特製,不怕兵刀利器。”
連晉心中暗笑,我就看你這連身子都掏空了的人有多大道行。
雅夫人忍不住擡頭偷看他一眼,見他如此威武,心中悔恨更增,二度倒入安夫人懷裡,不忍續看。若要找全場最痛苦的人,肯定是她。在項少龍之前,趙穆是一直控制她芳心的人,自趙括戰死長平,趙穆乘虛而入,征服了她。起始時趙穆對她動人的身體非常迷戀,可是不到一年便給別國來的年輕俊男美女吸引。這些年來對她若即若離,在寂寞難耐和報復的心理下,她開始四出獵男的**生活,直至遇上項少龍,由他逐漸把趙穆取代。
她這次被趙穆騙得對付項少龍,一方面是懾於他的權勢,怕他傷害項少龍和破壞他們好事。更重要的是潛意識裡慣於接受他的命令,以至一時迷糊,鑄成恨事。趙穆昨晨把她由項少龍手上搶去,施展渾身解數,利用藥物和高明的挑情手段,配合威逼利誘,玩弄她半天,終成功驅使她去進行他的毒計。條件是不傷害項少龍,並在事後玉成她和項少龍的好事,以後更不再騷擾她,現在她當然醒悟到趙穆在騙她。
於此一觸即發的時刻,趙穆長笑一聲道:“自古英雄配美人,爲增加看頭,更能使我國上下軍民清楚大王發揚劍術的心意,微臣有另一個提議。”
趙王對“情郎”果是特別不同,大方地道:“鉅鹿侯的提議總是非常管用,快說出來!”
趙穆凌厲的眼神橫掃全場,緩緩地道:“微臣提議的是今天比劍的勝出者,可在奉殿內任意挑選一名美女爲妻,如此美人官職全得,豈非大大美事,請大王欽準。”
衆人一齊起鬨。
項少龍不由暗贊趙穆厲害,看通他的陰謀,不問可知,假若連晉戰擊敗他,自可把烏廷芳據爲己有,那時他大可轉贈趙穆,趙穆便可得其所哉。烏氏惈立時色變,亦看穿對方的奸計,卻很難出言反對。因爲那等若表示勝者定會挑選自己的孫女,間接表明烏廷芳豔冠羣芳,其它美女沒有資格。
趙王聽得大感錯愕,也想到烏廷芳,暗忖若自己不敢下此命令,等於明着告訴殿內諸臣他怕了烏氏惈,沉吟半晌仰天笑道:“劍奪美人歸,如此一來,今晚宮廷之戰,勢將千古傳誦,寡人就如鉅鹿侯所請,勝者可在場內任意挑選沒有婚約的女子爲妻。”
龍口一開,此事立成定局,衆人的注意力回到場內項連兩人身上。連晉臉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他和趙穆暗中約定由趙穆擁有烏廷芳的頭三天,此後這絕色美人兒歸他所有,雖不是太完滿,但比起得不到她,已是天堂地獄之別。
項少龍則是平靜至近乎冷酷,進入墨子劍法養心守性的狀態。
“當!”
劍戰開始。
連晉轉向項少龍,擺開架勢,雙足弓步而立,坐馬沉腰,上身微往後仰,在燈火下光芒閃閃的金光劍遙指二十步外的項少龍,劍柄緊貼胸前,使人感到他強大的力量,正蓄勢待發。
項少龍雙目低垂,木劍觸地,有若老僧入定,面向趙王,仍以肩側向着連晉。
兩人雖未動手,衆人都強烈感到動靜的對比,形成使人透不過氣來的張力。
連晉那知這種靜態乃墨子劍法的精要,還以爲對方因身體虧損,心生怯意,哈哈一笑道:“項兄不是膽怯吧!”
雅夫人坐直嬌軀,望往場中,袖內暗藏匕首,心中立下誓言道:“項郎莫怕,趙雅陪你一道去。”
衆人給連晉這麼說,均生出項少龍畏怯的感覺,議論紛紛,趙王和烏氏惈同時露出不悅之色,趙穆則發出不屑的冷笑。這並非他們眼光不夠高明,而是墨子重守不重攻的精神,實與當時代的劍術和心態大相徑庭。試問兩敵對壘,誰不是全力搶攻,務求一舉斃敵。
項少龍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淡然道:“上乘劍術,豈是連兄所能知之,動手吧!勿要別人誤會連兄是隻懂逞口舌之徒。”
連晉氣得兩眼射出森寒殺機,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金光劍疾射而去,猛刺對方肩下脅穴,又準又狠。
趙穆和少原君那兩席立時爆出震天喝采聲。
項少龍平靜無波,絲亳不受替對方打氣的聲音影響。他早知動手格鬥,將難再僞裝身疲力弱,否則必被劍術絕不下於自己的連晉幹掉,不過他卻可在策略上引他入彀。
連晉欺他氣虛力弱,會採取全力搶攻的戰術,兼之連晉對他恨意甚深,又想消耗他的體力,下手絕不容情,不留餘地的招招硬拚,如此便中了他的計、作法自斃。比體力,連晉絕非他這受過最嚴格體能訓練的人的對手,所以連晉以爲消耗他體力,其實剛好相反,被消耗的是他連晉自己。何況項少龍還佔上木劍重上三、四倍的便宜,硬拚時吃虧的自是連晉。
金光劍已至,射向左脅。
項少龍一聲不響,往後右側斜退一步,扭身,重木劍離地斜挑,正中金光劍尖,正是對方力量最弱之處。金光劍那受得起,立刻盪開。
這回輪到衆人一陣喝采聲,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烏家之人,烏廷芳差點把手掌拍爛。
連晉想不到對方劍術更勝上次動手之時,怕對方乘勢追擊,金光劍挽起劍花,回守空門,待要再出劍,對方轉過正身,重木劍微往內收,似欲攻來,嚇得他疾退一步。
就在此時,項少龍手持的劍輕顫一下,墮下少許,露出面門的破綻。連晉大喜,暗忖這小子第二劍即露出疲態,哪肯遲疑,“嗖”的一聲,舉劍直劈,似要劈向對方木劍,到與肩膊平行的剎那,身體前衝,手腕一沉一伸,由直劈改爲平刺,斜標對方面門,同時飛起一腳,疾踢對方木劍,誓以一招斃敵。他的動作矯若遊龍,一氣呵成,殺氣騰騰,看得衆人目瞪口呆,改爲項少龍擔心起來。
雅夫人暗叫一聲罷了,趁身旁的人注意力集中到場上,匕首抵小腹。
項少龍冷靜地注視着狂若毒龍的金光劍,迅速橫移,木劍反手一揮,重重擊在金光劍上。“篤”的一聲,金光劍再次盪開。
衆人看得如癡如醉,大聲叫好。
連晉雖被震得手腕發麻,可是因項少龍收起部份力道,所以連晉還以爲他是強弩之末,只是仗精妙劍法和木劍本身的重量,擋住金光劍,一聲長笑,刷刷一連十劍,每劍均是大開大闔,迫敵人硬拚。
項少龍心中暗笑,對方舍精巧細緻的劍法不用,正是以他之短,攻我之長。於是且戰且退,守得無懈可擊,或挑或劈,總是在險若毫釐中化解連晉狂風掃落葉的攻勢。表面看來,連晉佔盡上風,迫得項少龍不住後退,全無還手之力,但連晉卻是有苦自己知,對方雖似險若累卵,可是他始終不能突破他最後的防線。爲何經過昨夜的虛耗後,這人的耐力仍如此厲害?
衆人何曾見過這種驚人劍法,叫得如狂如癡。趙王亦爲之動容,頻頻拍掌叫好。趙穆本以爲連晉可迅速斃敵,這時直皺眉頭,往雅夫人望去,見她一瞼悽楚,稍放下心來。少原君叫得最兇,恨不得連晉下一劍把項少龍劈得身首異處。
項少龍再退三步,一聲長笑,沉馬立定。重木劍全力斜劈,在擊上金光劍前,竟變化兩次,累得已感力竭的連晉亦要變化兩次,勉強接招。
“當!”這次發出的竟近似兩把鐵劍相擊時生出的清響。
連晉虎口劇震,發覺對方力道至少增強一倍,儘管絕不情願,仍不得不後退兩步,舍攻爲守,狂暴不休的攻勢終於土崩瓦解。
項少龍雙目一瞪,厲芒電射,整個人像脫胎換骨地腰肢一挺,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冷冷道:“遲哩!”踏前半步,一聲狂喝,舉劍斜劈對方面門,風聲呼嘯,勁厲刺耳,更驚人的是這橫掃的一劍,有種像萬馬千軍,廝殺於戰場之上的慘烈效果。潮水般的喊叫喝采聲驀地中斷,這變化太令人意外。很多人不自覺站起來,趙穆正是其中之一。
雅夫人亦在“呵”一聲驚叫中站起來,手中匕首滑掉地上,一臉喜色旁觀場上威武若神的情郎。
連晉在對方說“遲哩”時,早嚇得魂飛魄散,不過他終是高手,施盡渾身解數,竭盡吃奶之力,“當”的一聲硬架住此避無可避的一劍。連晉虎**裂,他膂力本不及項少龍,又是久戰力疲,兼之對方木劍重逾百斤,竟連人帶劍給項少龍劈得急退三步。
全場爆起震耳欲聾的喝采聲。
項少龍眼睛不帶半點表情,靜若止水,重木劍回擱肩上,一步一步往連晉迫去,發出“噗噗”足音,形成殺人的響曲。強大的氣勢緊迫而去,不教連晉有任何喘息機會。
連晉知道絕不能讓敵人蓄滿氣勢,大喊一聲,金光劍化作朵朵劍芒,由大開大闔變回細膩精巧的看家劍法。
項少龍的重木劍由肩上彈起,來到空中,冷冷地道:“真的太遲了!”重木劍猛地加速,似拙實巧,狂劈向劍芒的中心點。劍花散去,連晉踉蹌後撤,嘴角逸出鮮血。
項少龍知道要報血海深仇,就在此刻,心中暗念舒兒和素女的名字,疾衝往前,連人帶劍往連晉撞去。兩條人影乍合又分。一切均靜止下來,像時空在這一刻凝定不移。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除趙穆等有限幾個眼力高明的劍手外,餘人根本看不清楚發生過什麼事。
兩人交換位置,隔開兩步,以背相對。項少龍仰首望向殿頂,木劍回扛肩上,眼中射出無盡的悲怨。連晉一臉不能置信的神色,低頭凝視胸口中劍處,感覺着碎裂的胸骨和逐漸擴散的錐心劇痛。衆人瞠目結舌,呆看場內靜立的兩人。
連晉呻吟一聲,雙膝跪地。
項少龍仰天長笑,向趙王下跪,劍點地面,恭敬地道:“小臣幸不辱命,願娶烏家小姐廷芳爲妻。”他這兩句是故意說給連晉聽的。
連晉聞言急怒攻心,噴出一口鮮血,僕往地上,就像叩頭朝拜般,當場斃命。趙穆偷雞不着反蝕把米,氣得臉色煞白,手握成拳,狠狠往鄰席的雅夫人望去。雅夫人的俏臉露出動人心魄的狂喜,嬌軀抖震,轉過頭來,瞅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鄙視表情。趙穆忽然知道雅夫人已完全脫離他的控制。
烏家各人激動之極。烏廷芳兩手捂着俏臉,情淚不受控制地滾下來,天啊!自己是他的小嬌妻了。
殿內各人仍未從剛纔目睹激戰的情緒裡回覆過來,啞然相視,耳內只有項少龍的語聲在殿內迴盪餘響。
趙王親自斟滿一杯酒,離席往項少龍走去,嘆道:“如此劍術,見所未見,由今天開始,少龍不但是烏廷芳的嬌婿,還是我大趙的首席御前帶兵尉,賜你一杯美酒。”
項少龍放下木劍,叩頭謝恩後,跪地接酒,一飲而盡。喝采聲震天響起。再沒人有興趣給連晉的屍身投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