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止戰
四 止戰
建造在渭水之北的秦王宮規模宏偉，氣勢不凡，規模比起邯鄲的趙王宮甚至還有大上一點。??整個秦王宮的格局依然是秉持着‘內外廷’之分，秦王處理朝務的宮殿和大臣們處理政事的官衙全都聚集在外廷，而後妃王子等人所居住的地方在被安排在內廷。??縱觀整個秦王宮，內外結構嚴謹，氣象肅穆，令人望而生敬。
安國君這次宴請風浪的地方是安排在內廷的養生殿。??一行人來到了大殿外的時候，大殿外面已經等着一羣前來迎接的衆人了。
“風相！”爲首全身黃服，身材略略有點單薄的老者迎了上來，不用想都知道此人必定就是秦王儲安國君了。??秦昭王在位五十餘年，安國君也同樣當了十幾年的王儲，直到現在才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他自己也同樣已經是風中殘燭了。
風浪抱拳還禮道：“見過安國君！”
安國君又是跟一旁走了上來的田單、韓闖和龍陽君等人見禮之後，轉而對風浪道：“風相位高權重，如今竟爲本君遠來咸陽，本君實在頗感榮幸。??”
“君上客氣了，想我大趙跟大秦本是友邦，奈何之前屢有爭端，如今能在君上跟本相手中得以停息戰端，本相實感欣慰，這次君上得以繼承秦國大統，如此盛事，本相又豈能不親自前來道賀呢？”
安國君呵呵大笑，接着爲風浪介紹了一下身旁的衆人。??第一個是身材高瘦。??臉色有點蒼白地嬴子楚，見他那一副看似柔弱的樣子，風浪不禁感慨，多年的質子生涯並不好受，也正因爲如此，所以他纔會對拯救他出火坑的呂不韋特別的感恩。接下來是嬴子奚，只見他眉宇間跟子楚有幾分相似。??不過整個人卻跟子楚完全相反，顯得非常魁梧健碩。
其實單單從剛纔這一番介紹來看。??風浪就已經能夠猜測出安國君心中對未來王儲的屬意了。??他第一個介紹的是嬴子楚，那麼也就表明了在他心目當中，嬴子楚地地位顯然高過於子奚，看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秦王儲之位，應該是屬於子楚地了。
在介紹了兩個最得意的兒子之後，緊隨其後的則是秦國軍方大將王齕、鹿公、徐先和王陵等人。??雖然這羣大將所支持的是安國君不大滿意的子奚，但是他們在秦國的地位卻是不容懷疑的，在白起死後，整個大秦國就靠這幾名本土大將在支撐了，另外雖然還有一個蒙驁，但是如今地他已經徹底的被排除在秦國政權核心之外。
但是令風浪感到驚訝的竟是，介紹完了軍方大將和陽泉君等權貴之後，安國君接下來竟然是直接向風浪介紹呂不韋。??這個相貌威奇，體形粗豪的衛國商人竟然能夠排在蔡澤等老臣之上，這讓風浪不得不重新估計一下這個呂不韋的能力了。??如果秦王儲真的屬於子楚的話，那麼田單等人所說的，呂不韋繼承范雎任秦右相地可能性就很大了，再加上現在安國君將呂不韋的地位排在了蔡澤等人之上。??看來事情應該已經定下來了。
而在這時，一旁馬車響起，在一旁停穩之後，一名穿着華貴氣度不凡的四旬男子緩緩的步下馬車來，微笑的巡視了一番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風浪這邊，迎了上來，問道：“這位應該就是名震天下的風相了吧？”
安國君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是依然笑道：“不錯，姬重先生果然好眼力。??風相。??這位是西周君特使姬重先生。??這次代表西周君前來咸陽。??”
風浪微笑地做了做禮，心中很清楚爲何安國君對姬重會感到厭惡。??姬重這次來秦國表面上是要道賀安國君繼承王位。??但是實際上卻是打算召集諸國商談一個和平共存之道，這個跟秦國曆來主張一統天下的理念是背道而馳的，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安國君纔會對他感到厭惡，不過明面上，誰也拿他沒有辦法，儘管周室衰弱，但是名義上還是天下正統，誰都不願意背上以下犯上的逆名，除非他真的具備了足夠對付天下諸侯的實力。
其實自從西周君東遷之後，周王的地位一落千丈，周政權的實力也嚴重衰弱，淪落到遭受諸侯各國欺凌的地步。??而後周政權內部又爭鬥不休，導致最終分成了東周和西周兩部分，分別由東周君和西周君統轄，而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依然還是姬重所代表地西周君。??以如今周政權地實力，就算是韓國這積弱已久的國家要對付他都是易如反掌，但是因爲害怕滅了周政權會導致自己陷於道義上地孤立，成爲各個諸侯國羣起而攻的目標，所以投鼠忌器之下，誰都不願打周政權的主意，周政權這才勉強延續了下來。
其實姬重這次來咸陽主張和平共存，爲的也正是周政權的安危。??只要天下長期處於和平共存，相互制衡的局面，那麼周政權也將繼續維持當今的這個局面，而不用擔心有哪一個國家會冒大不諱來攻打洛陽。??相反的，如果在這樣征戰不休的話，那麼象秦國，趙國，魏國這類的強大國家吞併了其他各個小國，實力大盛，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必定會想要攻打洛陽，徹底掃平這名義上的障礙，所以這次姬重所主張的和平共存其實也就是西周君爲求自保的一個手段，能否成功，就需要看諸國的態度了。
姬重微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久聞風相雄才大略，用兵戰無不勝，周君可是經常念着的。??”
風浪道：“哪裡哪裡，風浪不過是空有些運氣罷了。??”
“這麼說。??我大燕國竟然還比不上風相口中所說的運氣嘍？”一道冷冷地聲音從宮殿對面傳了過來，迎面而來的是一名面如冠玉般的翩翩公子，而緊隨其後的則是幾名手下，有文有武，看來真是來者不善。
“沒有想到在這裡也能見到太子丹，本相失言了，還請見諒。??”風浪不用想都知道敢這樣硬頂他的到底是誰了。??不過既然自己差點滅了他的國家，也不好再在衆人面前跟他糾纏。??所以只好認輸作罷了。
安國君這時趕緊出來打了個圓場，將衆人給請進大殿中去。
隨着內侍們的安排，風浪坐在了主客地位置，而緊接其後的分別是龍陽君，田單，韓闖，可是令人感到奇怪地是姬丹和姬重竟然被安排在秦國大臣那邊。??而在韓闖之後尚留有兩個空位，不知道是爲何人所準備的。
“相爺，看來秦人真的是打算讓姬丹來跟我們打對臺了。??”毛遂、滕翼和影坐在風浪身後一席，看到對面姬丹的情形，有點擔心的提醒風浪。
而龍陽君這時也湊了過來，說道：“風相，看來秦國真的忍不住想要動手了，你看對面姬丹那邊身後那幾名劍手。??我認得其中一個便是秦人言復，據聞此人在秦國非常有名氣，但是如今坐在姬丹的地方，相信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而且姬丹手下一樣是高手衆多，看來今晚這宴會恐怕不好過。??”
風浪淡笑地看了看對面姬丹處。??發現坐在姬丹身後的除了兩名書生打扮的之外，其他共有四名劍手，而且從那四名劍手的神色和樣貌來看，全部都是非常厲害的角色，絕對不可能是姬丹自己一個人的，所以很可能是秦人派出來幫助姬丹，想要藉着今晚的宴會挫一挫風浪的威風。
這時，門外地門官大聲喏道：“鳳菲小姐，石素芳小姐到！”
隨着一聲唱喏，整個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自主的望向了大門處。??兩名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在金成的陪伴下搖曳生姿的走進了殿內。??那一番動人之處，連龍陽君也不禁看得差點呆了去。??更別提其他男子了。
“鳳菲來遲了，還請諸位原諒！”輕啓朱脣，聲音依然美妙如昔，可是人卻不知道變得如何了，當她巡視過風浪這邊時，只是略微地點了點頭，之後便轉了過去。??反倒是石素芳還特地來到風浪面前，親暱的向風浪道謝，惹得衆人都奇怪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待到衆人坐好了之後，安國君笑道：“今日諸位駕臨咸陽，本君深感榮幸，特設此宴，酒微菜薄之處，還請諸位海涵。??”說完，便下令讓內侍們開始上菜了，而每一席則都有安排奴婢在旁邊爲賓客們斟酒，所以場面的氣氛很快便濃烈了起來。
忽然，原本跟姬丹正親切交談着的姬重站了起來，衆人頓時知道他有話要說了，於是一下子全場靜了下來。??只見姬重大聲說道：“在我前來咸陽之時，周君讓我轉告各位一件事情，他對當今天下諸侯間相互征伐之慘況甚是憂心，因此希望我這次來咸陽能夠跟各位商討出一個使得天下諸國和平共存的解決之道。??想當年我大周武王誅滅暴紂，爲的就是成全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如今希望各位秉持我大周先祖的遺志，使天下重歸安寧。??”
此話一出，頓時全場人議論紛紛起來，之前他們也曾經在別處聽到姬重泄露出來的意思，但是如今當着所有人的面這樣當衆表態，意思也就是想要看看各國到底有何反應。
“好，姬丹認爲姬重先生地話很對，連年征戰，苦地就只會是各國百姓，與其這般勞民傷財，倒不如大家坐下來，共同商討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這樣一來既可以避免戰事，又不傷各國友誼，豈不是一舉兩得？你說是嗎，風相？”姬丹好整以暇地看向風浪，似乎大有打算在力鬥之前先來一個舌戰。??其實燕國支持姬重的建議風浪並不感到意外，除了燕國，韓國和齊國支持都不奇怪，但是他們都沒有決定與否的權力。??因爲是否發動戰爭地主動權根本不在他們那裡，而是在秦、趙、魏、楚四國身上，所以這四國纔是這次姬重想要應付的重點。
風浪哈哈大笑道：“姬重先生說得不錯，天下爭鬥受苦的只是百姓，本相也贊成周君所提議的，如果真能商議出一套和平共存之法，我大趙第一個舉手支持。??”笑話。??風浪原本就打算要停止戰事專心變法，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大好的理由。??他哪裡有可能會拒絕。??至於以後，風浪敢用人頭保證，這個所謂的和平共存協議如果能維持十年就已經算不錯了，等到秦、楚、魏各國擁有足夠的實力，戰事必定再起，到時候這個所謂地協議也就失去效用了。
姬丹身後一名書生站了起來，冷笑道：“風相似乎很愛說笑。??當日攻伐我大燕之時，又怎麼沒見過風相堅持所謂的和平主張呢？如今天下各國使節盡在咸陽，風相卻說得如此大仁大義，未免也有點虛僞了吧。??”
風浪微笑問道：“丹太子，這位是。??。??。??”
“在下乃是丹太子手下食客尤之。??”那書生傲然地應道。
點了點頭，風浪笑道：“其實當日大趙伐燕之事，相信所有人都明白前因後果，之前我大趙出了趙穆這奸賊。??兵圍王宮，使得整個趙國陷於內亂，而燕國竟然在這個時候出兵攻打我大趙北疆，致使邯鄲淪陷，先王死於趙穆之手，請問。??我大趙事後出兵伐燕有何不對？我大趙與燕國同爲周君之臣，本應互相扶持，可是你燕國作出如此這般令人鄙夷之事，還敢當衆責問於我，難道就不怕讓天下諸侯恥笑嗎？”
一不做二不休，風浪既然把趙孝成王的死算在了趙穆的頭上，那麼幫助趙穆出兵的燕國自然就是幫兇了，這樣也就將趙國之後出兵攻打燕國一事變成了復仇之戰，也就變成了名正言順的義舉了。
“既然如此，那爲何直到現在你趙國卻依然佔據了我大燕都城？難道這也是風相在爲我大燕着想嗎？”尤之寸步不讓的責問道。
風浪大笑連連。??道：“不錯。??本相佔據薊都確實是在爲你大燕着想，當日大趙出兵不過是想要責問燕王交出攻趙的主謀之人罷了。??哪裡知道兵馬未到，燕王已經率衆離開了薊都，遠赴遼東郡，我看薊都不可一日無守，因爲便駐軍薊都，如果燕國想要取回地話，我大趙可是歡迎之至。??”
連消帶打，不僅暗中諷刺燕王喜的軟弱昏庸，更表明了一種態度：如今這燕國三郡已經落在了我趙國的手中，而我在這裡也給你燕國一個名正言順要回去的理由，如果你燕國有本事的話，大可以自己來取回去，否則的話，就別再在那邊糾纏了。
風浪之所以敢說出這番話，料準的就是燕國根本不敢來取回三郡，如今三郡落入趙國已經成爲了事實，秦國和魏國雖然對此很是不滿，但是表面上卻依然是一副友邦的態度，所以逼迫趙國硬性歸還三郡這樣吃力不討好地事情，秦，魏兩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所以風浪根本就不擔心燕國敢來要回去。
尤之頓時語塞，憤憤的站在那裡，幸好姬重立即站起來爲他解圍，問向風浪，道：“剛纔風相說打算要全力支持周君提議，不知道此話可是當真？”
風浪大笑道：“我風浪向來說話從不作假，其實丹太子說得對，連年征戰苦的只是老百姓，想我各國本就是大周諸侯，一殿之臣，又何苦要如此征戰不休呢？我大趙願意第一個相應周君的建議，大家一起商量出一套和平共存之法，當然了，能否成事，還得看其他諸國的意見了。??”
不管是誰，除了毛遂和滕翼之外，在場幾乎沒有一個人明白風浪到底在想些什麼？趙國的強勢是所有人都知道地，姬重原本也以爲要勸服趙國很可能是最麻煩的，但是沒有想到如今趙國反過來第一個支持周君，這可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們絕對不會將風浪這樣的行爲看成是效忠於周室，至於爲何要如此踊躍的支持周君。??可能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趙國在經歷了趙穆內亂和伐燕大戰之後，國力空虛，需要長時間地休養生息，所以纔會想要暫時用周君這個名正言順的藉口來消彌戰亂。
聽了風浪之言，衆人很自然的將目光放到了安國君和龍陽君身上，楚國使節景陽還沒到。??現在真正能決定是否支持周君的，除了已經公開表態支持的趙國之外。??只有尚有能力發動戰爭的秦國和魏國了，至於齊國，燕國，韓國全都是守成有餘，進取無力地角色了。
龍陽君婷婷而起，嬌聲道：“鑑於此事事關重大，本君也不能立即作主。??不如待本君回國之後，跟大王及衆大臣商議一番之後，再給出答覆吧。??”
“龍陽君所言甚是，如此大事又豈能輕率作答呢？今日本君請諸位來時就已經說好了，只談風月，至於那些國事留待日後再行商議吧。??”安國君也趁機附和龍陽君，因爲他們兩個國家都不是那種願意‘和平共存’地角色。
姬重對此顯然也沒有辦法，如今周君威望盡失。??除了一個名義上的君王之外，對於這些比自己強大不知道多少倍地諸侯，根本就無能爲力，相反的他還要反過來擔心被這羣諸侯征討，所以當秦國和魏國都採用拖延戰術時，姬重也沒有辦法。??只得聽任他們行事了。
在結束了一番嚴肅的問題之後，衆人配合的將問題轉移到了其他方面上來，而話題的重心自然是圍繞着鳳菲和石素芳這兩大美女來進行了。??在場的男人又有哪一個不想要得到這兩大名姬的青睞，一時間不斷地向兩女發動攻勢，想要趁着這千載難逢的良機一舉虜獲芳心，但是鳳菲和石素芳也不是簡單角色，一記‘太極綿掌’使得爐火純青，滴水不漏。
一陣熱鬧之後，安國君站了起來，笑道：“我大秦歷來以武立國。??如今宴請諸國使節。??自然不能漏掉武興之事了，今日我大秦特地從武士行館中挑選出幾名出色教席來爲諸位比劍助興！”
話剛落。??三名壯漢穩步走進了大殿之內，下跪道：“武士行館邱日升，國興，常傑拜見儲君！”
安國君示意衆人起來之後，微笑道：“邱館主爲我大秦培養武將，勞苦功高，來人，賜座！”待到邱日升坐穩之後，安國君便示意比劍開始。
戰國的舞蹈可以分成文舞跟武舞兩種，文舞就是單純的利用舞蹈配合樂器之類的東西來表達深刻的內在含義；而武舞則是用兵器配合軍鼓來描述一場戰爭。??不管是文舞還是武舞在戰國都是非常流行，大多數的宴會上都會以此來娛賓，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文臣武將大多精通此道。
可是在經過了長年累月的變更之後，武舞已經慢慢地失去了之前娛賓的意義，轉變成了政敵間相互攻擊的通道。??由於拒絕比武對名聲將造成非常嚴重的損害，所以這也就間接促成了門客風潮，所有人都通過招納門客來增強自己的實力，而在大多數的宴會上，比武就成爲了展示自己和打擊政敵地最佳途徑。
秦國武士行館的國興和常傑這次所表演的則是純粹意義上的武舞‘大武’，講述的是當年周先祖武王討伐無道暴君商紂的事蹟，這‘大武’也是戰國時期最爲流行的一個武舞，頗受各國權貴所喜愛，在武風頗盛的秦國自然也不例外了。
看着場上國興和常傑的表演，場下的風浪卻始終將目標放在了對面姬丹地方向，只見在他身後四名劍手不停地交頭接耳，看來這場武舞完畢之後，接下來的就應該輪到風浪和姬丹之間地爭鬥了，不過對此，風浪可是信心十足，雖然他帶進來的人並不多，但是單只是滕翼和影兩人，應付起姬丹綽綽有餘了。
國興和常傑的武舞終於完畢，衆人紛紛一陣喝彩。
而在喝彩聲中，姬丹身後站出了一名劍手，徑直來到了殿中心，指向風浪方向，道：“久聞風相手下能人衆多，個個武藝高強，閻獨冒昧，敢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