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所說的用錢砸人,自然便是把他的士兵武裝到牙齒,用最好的裝備讓他們能夠在更好的保護自己的同時,更有效的殺傷敵人。
爲此,他投入了大量的金錢。
而在,在其它勢力之中,卻是很難做到的。一來,是他們沒有李澤生錢的手段,二來,他們也不願意花這麼大的代價來武裝如此強悍的一支軍隊,這會掏空他們的家底。
吐蕃亦是當世強國,此時他們的國力,在某個方面來說,甚至要比唐朝廷要強上不少,但他們的制度卻還是遠遠落後於大唐的。
吐蕃,仍然是一個以奴隸制爲主體的國度。
他們有着正規的軍隊,這些軍隊的裝備雖然比不上李澤麾下,但與一般的唐軍相比,其實並不差,但像奴軍,漢軍就破破爛爛的像是乞丐了。在戰場之上,他們更多的充當敢死隊以及炮灰一類的角色。
衝鋒,用生命去爲精銳的最後一擊打開通道。
其實這與大唐的府兵制度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大唐府兵們的裝備更好,作戰能力更強罷了。因爲大唐府兵並不是奴隸,相反全是不需要繳納賦稅的自由民,他們自己準備武器,盔甲,在官府召喚的時候應徵入伍作戰。
因爲與自己性命相關,所以在這方面,這些府兵還是相當捨得投入的。
只不過到了大唐後期,因爲全國糜亂,民不聊生,府兵制度已經名存實亡了。
而在吐蕃,不管是奴軍也好,還是漢軍也好,他們並沒有錢爲自己準備更好的武器盔甲,漢軍還好一些,奴軍連身體都不屬於自己,又哪裡有錢來做這些呢?
張嘉現在是一個志得意滿的富戶。
彭芳一次性投入了三千天德軍,這是他的精銳本部。上午的一場奪旗挑戰,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因爲他的投降,他已經不容於唐人了。他沒有回頭路可走,唯有一條道走到黑。
唯一可喜的,便是吐蕃現在是佔着上風的。
他知道右武衛的裝備很好,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裝備如此之好。
在第一次進攻發動之後,當他的數個軍陣井然有序地推進到黃河正中央的時候,伴隨着嗡的一聲響之後,彭芳感到天都黑了。
視野盡數被無窮無盡的弩箭所填充。
右衛武的一次齊射,只怕便有數千支弩箭。
但並不僅僅是弩箭。
平射而來的強弩,帶給人的震懾更大。
披甲的士兵捱上一支弩箭不見得會死,但被強弩擦着一點邊兒,其本上也就報銷了。
而從黃河大堤右武衛的防禦線上,一次性的便有數百支強弩破空而來。
聽到強弩破空的嗡嗡之聲,看到自己的盾陣被輕而易舉的撕碎,彭芳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冰面之上,瞬息之間便倒下了無數具屍體,鮮血將潔白的冰面染紅,沽沽流動的鮮紅,是那樣的刺眼。
鼓聲隆隆,強忍着巨大的傷亡,天德軍繼續推進。
弩箭仍在飛着,從兩次弩箭射擊的間隔來看,不管是張嘉還是德里赤南,都判斷出對方至少準備了兩把弩。
這個判斷讓兩人駭然失色。
一把弩的造價,可比一把弓要貴得多。而右武衛的弩手們,居然每人裝備着兩把弩以上。
號聲嘹亮的響起,一個長音之後,連續三個短音。
堤後響起了雄渾的吶喊之聲,一面面大盾出現,盾兵們奔上大堤,向下行了數步,重重地將下面呈尖錐狀的盾牌底部砸進堤上的土中,一名名長槍手將長達丈餘的長槍擱在了盾上,在他們身後,刀兵們手握橫刀,半蹲在地上靜靜地等待着,在刀兵的身後,弩兵們熟練地再次爲弩壓上弩箭,然後衝了上來,躲在盾後,向着那些撲進的敵人冷靜地進行着瞄準射擊。
彭芳的心在流血。
此刻他突然生出一股懊悔的情緒。
如果,在他得知吐蕃大舉入侵的時候,立即便向右武衛求援,與右武衛一齊回援中受降城,說不定此刻的情形便完全不一樣。雖然那樣,他會失去自主權,甚至被李澤架空,但成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但至少,他還是一個唐人,不會受到世人的唾罵。
可現在,他又得到了什麼呢?
他還是失去了他最看重的東西。
可惜,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除了更進一步之外,他還有其它的路可走嗎?只有擊敗了對手,殺死了對手,那自己的投降,才顯得有價值的,要是今天栽在這裡,那他的投降,就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一念及此,他不僅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嗆的一聲抽出了腰間佩刀,怒吼道:“跟我上!”
剩下的兩千天德軍,在彭芳的帶領之下,衝了上去。
德里赤南很滿意彭芳的反應,揮了揮手,兩翼的吐蕃軍亦是同時向上壓去,更多的弓箭手,強弩涌向了黃河中央,與右武衛對射起來,雖然無法形成壓制,但至少形成了一定的牽制,以便掩護彭芳不要命的突擊。
看到天德軍先鋒終於爬上了堤岸,開始了近身搏擊,德里赤南嘴角露出了笑容。正面強攻只是牽制,他的財注壓在了繞道側擊的阿史杜拉身上。
整整三千強悍的騎兵,將會對右武衛的大營形成致命的衝擊。
張嘉瞅了一眼前面愈趨激烈的戰場,嘴角卻是露出不屑的笑容,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戰場上的情形瞄上一眼,便能知道一個大概。
“魯敬,還行吧?”他瞅了一眼身邊臉色有些蒼白的郎將。“前面就交給你指揮了。”
魯敬點了點頭,咧嘴笑了笑:“揮刀殺敵不行了,但一張嘴還是利索的。”
“那好,我去後邊候着,前頭就由你指揮了,你不是說要親手砍掉彭芳的腦袋嗎,等抓住了他,我滿足你這個願望。”張嘉笑道。
“多謝大將軍!”
“不用謝!斬將奪旗,大漲我右武衛威風,這是你該得的。”張嘉一笑,轉身上馬,蹄聲得得,向着後營方向而去。
德里赤南很不喜歡這樣的攻堅戰,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半永性的大營。他更喜歡在野戰之中解決問題。
但是,很顯然,他的對手並不是這樣想的。
德里赤南也並不敢將自己所有的主力都一次性地投入進去爭取在短時間內解取問題,因爲從彭芳那裡,他知道右武衛有一支多達近萬人的騎兵,但直到現在,這支騎兵還影蹤不見,他的斥候一直探出數十里遠,也沒有發現這支騎兵的任何的蹤跡。
這麼大一支騎兵隊伍不會長了翅膀飛走,他們一定在某人地方像一條毒蛇一般窺伺着自己,假如自己將所有的力量全都壓了上去,這支騎兵一旦撲上來,自己如何應對?
唐人太狡詐了,從來都不跟正兒八經的,堂堂正正的與他們打上一仗。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以往吐蕃每一次進攻唐朝的時候,都不得不面對一座座堅城,一個個營壘。每打下一個,都會讓吐蕃失血不少,最終無法與唐人拼消耗的吐蕃,只能通過壓力在談判桌上謀奪更多的好處,好在這些年來,他們總是能從中獲利。
但這一次不同了。大論是想要佔領唐人大片土地的,那就只能硬橋硬馬的與唐人幹了,即便是固若金湯,他也得碰上一碰。
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的悶雷一般的馬蹄之聲,德里赤向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一些,阿史杜拉來了。來得正好是時候,此刻,正面的強攻,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他看到唐人,又有一批部隊被調到了最前線開始在好幾個地方進行反攻,以扼制對手猛烈的進攻。
前方的人多了,後面的人自然就少了。
德里赤南笑着的時候,張嘉也在笑着。
後營之中,赫然立着數十架投石機。
投石機一般都被應用在城池的攻防戰之中,野戰之中甚少使用,因爲他實在是太沉重,太不好攜帶了。
但李澤的部下,使用的卻是組裝的投石機,行軍的時候,每一臺投石機都被拆卸成了一個個的部件,即便是長長的擲臂,也是由幾截共同組成的。張嘉這一次,是將所有的家當都帶上了。
“預備,放!”伴隨着一名校尉的厲喝之聲,數十臺投石機同時揚起了長長的擲臂,數十枚石彈騰空而起,向着遠處奔騰而來的騎兵砸去。
阿史杜拉和他的騎兵的確吃了一驚,他們是當真沒有想到會在野戰之中遇到投石機,因爲沒有想到,所以也沒有防備,原本他們以爲在這個距離之上,他們是不會遭到攻擊的。
但精銳之所以是精銳,就是他們的反應速度,當石彈還在空中飛的時候,衝鋒的騎兵羣便如同受驚的鳥兒一般,譁拉一聲散開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果還被石彈擊中,那就只能說你背風了。
張嘉壓根兒就沒有看那些石彈能不能擊中對手,這些,都只是一些干擾手段而已,當這些騎兵仰首看天,盯着那些落下的石彈的時候,在他們的前方地面之下,卻是隱藏着另外的殺機。
那是一根根特別的絆馬索,細細的鐵絲被錨定在地面尺餘高的地方。
普通絆馬索是將馬絆倒。
但這些鐵絲,卻是可以輕而易舉地疾奔之中的戰馬的蹄子削掉。
“倒,倒,倒!”張嘉拍手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