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舉起了酒杯,看着對面的韓琦道:“韓兵部,明日我就要啓程返回嶺南了,這邊的事情,就拜託韓兵部你多多照應了。”
韓琦舉杯與對方一碰產,一飲而盡,“向帥的軍事行動不太順利?”
“開頭總是會難一些的。”向真微笑着道:“但只要打開了局面,接下來便會輕鬆下來。我之所以急着要返回,也是想要在這至關緊要的關頭再加一把力。”
“那我再敬向將軍一杯,祝將軍回去之後,大展神威,一舉擊潰對手,如果能將江西儘早地握在手中,則向帥便可一改過去偏居東南一隅的不利局面,將影響力擴展到中原之地。”韓琦提壺給向真滿上了酒。
“多謝韓兵部。”向真道:“南方之事,勿須擔心,今年必然會有一個結果,倒是這邊撲朔迷離,很是棘手。”
“我向李相提出的兩路進攻長安之策,被否決了。”韓琦鬱悶地道。“這本來是可以行得通的。”
“我聽說了。”向真頷首道:“計策固然是好的,如果東南沒有我們,李澤或者便同意了,但現在的局面,他自然是不肯的。他豈會爲他人作嫁衣裳?這個方案,明顯會讓我們得利。”
“他終是不肯做大唐的忠臣。”韓琦咬牙道:“要是他肯這麼做的話,韓琦倒是願意這一輩子都做他的狗,可惜他不肯。”
“大好男兒,豈能作狗!”向真搖頭道:“韓兵部勿需着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韓琦舉杯,一口將杯中酒吞了個乾淨,道:“今日你爲什麼沒有叫上田令孜一起?”
“此人意志不夠堅定。”向真冷笑道:“可以用,但卻又不能全信,今日我有些事情要跟韓兵部講,他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田令孜對陛下還是忠心耿耿的,只是有些膽小罷了。”韓琦道:“他的確有些怕了李澤,但雖然怕,該做的事,還是做了的。”
“事關重大,我不想冒一點點的風險。”向真道:“牛莊屯墾點,將是我們以後的一個最好的據點。”
“李澤會緊緊地盯着哪裡的。”韓琦道:“很難做成什麼事情。”
“那裡自然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只不過是一箇中轉站而已。”向真道:“土地總是要人耕種的,接下來,會有很多的人抵達這裡,在這裡勞作一段時間之後,便會離開。不停地補充人手,不停地有人離開。最終,我們希望能在鎮州之地,擁有一支完全屬於我們的力量。”
“這很難!”
“的確很難,但我相信,韓兵部是能做到這一點的。”向真笑道。“唐人永不爲奴嘛!這是李澤親自頒佈的政策,所以到時候,這些人辭工不做了,要離開牛莊屯墾點,也是理所應當的。這些人會散佈在鎮州各地,他們會盡心盡力地做一個安份守己的良民,直到有需要用到他們的哪一天。當然,我們會在牛莊屯墾點保持一支高效的隊伍,用來吸引李澤的注意力。”
韓琦點了點頭:“盡力而爲吧,你需知武邑,鎮州,趙州,翼州這些地方,本來就是李澤的核心區域。”
“不試試,怎麼知道做不做得成呢?”向真呵呵一笑。“我們會不停地向這邊派出人手的,明的,暗的雙管齊下。”
“就算擁有這樣一支力量又能起什麼作用呢?”韓琦有些不解,“在這裡,你難不成還想使用武力不成?”
“當然不是。”向真道:“蘭丫頭畢竟是我的女兒,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有什麼變故的話,她能有一支用得上的人手,至少能保全她的性命。父母爲子女,則計之深遠,這點小心思,還請韓兵部能理解。”
“向大姑娘是未來的皇后娘娘,誰人能爲難她?李澤縱然跋扈,也不至於做到這一地步。他最多就是威迫而已。”韓琦不以爲然。
“那可說不定。”向真冷笑:“太上皇前車之鑑。我可不信太上皇變成這樣,是因爲病。要不是擔心這一點,我又何必帶上這麼多人來呢?便是我家姑娘喝一口水,我也不會讓這邊的人染指的。”
“小心一些倒也沒錯。”
“這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事,我看現在的那大唐週報,在民間的影響力非同小可啊!”向真接着道:“我的從人專門出去打探過,光是一個武邑,便賣了數萬份。李澤爲了收攬人心,倒是肯下大本錢。”
“大唐週報現在自己是能養活自己,還能賺上不少!”韓琦道:“向將軍怎麼對這個感興趣了呢?”
“我收集了近半年來所有的報紙,仔細地閱讀了一遍,除了朝廷的政策宣講以及那些無聊的事情之外,竟是沒有看到一星半點的有關皇室的消息。反倒是歌頌李澤的文章時不時地會冒出一篇。”向真眯起了眼睛:“韓兵部,過去說清流物議,民間輿論,是很容易掌控並帶出節奏來的,在我們南邊,話語權自然都是在我們手中。但在這裡,一張報紙,就完全顛覆了這一切了。”
“李澤做事,總是步步走在我們前面,卻是讓人不得不佩服。”韓琦苦笑道:“他說要戰,民間便一片威武的吼聲,他說要發展民生,下頭自然便說要讓老百姓們過上好日子,不讓老百姓們受戰亂之苦。總之,現在他說啥,就是啥。”
“他走在前面,但不妨礙我們緊跟他的步伐啊!”向真道:“我們能不能也辦一張這樣的報紙呢?”
“你可能不知道,大唐週報是要送審的吧?”韓琦道:“每一份大唐週報在刊印之前,都會送秘書監審驗,過關之後才能正式印發,你想跟李澤唱反調,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爲什麼可跟他唱反調?”向真呵呵一笑:“如今在北地,務實風格大盛,文采風流反倒成了佐餐之物,可是呢,武威書院的存在又吸上着無數的文人學子趨之若騖的向這裡奔來,裡頭有的是不得志的人。咱們就辦一張這樣宣揚文采風流的報紙就好了。”
“這樣的文采風流又能起什麼作用?”韓琦不屑地道:“能咬李澤一口?”
“除了這些東西,我們還可以大力宣揚忠君愛國。”向真道:“這樣的文章,這樣的宣傳,李澤不會不通過吧?我們要讓老百姓們知道他們還有一個皇帝,要讓皇帝時不時地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否則,這樣長時間下去,百姓也好,官員也罷,讀書人也好,屠狗殺豬之輩也罷,都會認爲沒有皇帝,他們的日子照樣過得很好,他們只要有李澤就可以了。韓兵部,人心的爭奪,從來都是從小事開始的。只要這份報紙能出來,只要讓老百姓從這份報紙上看到了皇帝的消息,必然會有一些有心人想一想,爲什麼大唐週報,就從來沒有皇帝的消息呢?”
“普通老百姓哪裡能想到你這麼深?”
“他們想不到,我們可以去引導!”向真道。
韓琦沉吟片刻,“也不是不能做。但這樣的報紙,只怕就不能像大唐週報那樣刊印那些你嘴中的無聊之事來拉動銷量了,是註定要賠本的,多賣一份,便會多賠一份錢。”
“錢不是問題!”向真道:“由我們嶺南節度府一力承擔。韓兵部只要推動此事辦成就好了。”
“那好,這件事我找魏斌、鍾浩、張文宣他們幾個商議一下,他們都是文人,是你嘴中所說的那種文采風流的人物,由他們出面辦這件事,更合理一些,否則我這樣一個過去的兵頭,耍刀弄棒的傢伙牽頭來辦這事兒,只怕立馬就會讓人覺得裡頭不正常。”韓琦道。
“韓兵部所慮極是,張文宣還是頗有文名的,特別是在南方,一手詞寫得極佳,這件事交給他來辦最好不過。此人現在在禮部當一個員外郎,鬱郁不得志,只怕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向真笑道。
“像張文宣這樣的人不少啊,張文宣算是運氣好的,還有許多人興高彩烈而來,以爲憑藉着自己的文彩風流能在北地博一個封妻廕子,可真到了這裡,連縣考都過不了,一張格物試卷,便將絕大部分人擋在門外了。”韓琦道:“好在這些人也都是聰明的,這兩年有不少人咬牙補課,倒也是慢慢趕上來了。回頭讓張文宣去組織一下,看看有多少得用之人。”
“自然。”向真拱手道:“這一次還要感謝韓兵部給了我們整整一船的猛火彈。可是這終究還是會用完的,韓兵部拿不到配方嗎?”
“這是李澤的最高機密。由他的心腹屠虎一手掌控,外人根本就接觸不到。這一船,還是我臉都不要了給你爭來的。”韓琦道:“上一次我給你們的那些圖紙,李澤已經知道了,話裡話外,已經警告過我了。”
向真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