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二人吃菜極少,僅在一些清淡的蔬菜上動動筷子,其餘的山珍海味皆是一樣未動。李志遠向問可是飯菜不合口味,二人回答因平日練氣,食量本已極小,日常多以素食爲主,暈腥更是不動,平日有時吃一兩個果子也就是一天的飯量了。
李志遠聽到二人喜歡吃果子,忙命下人端來各色新鮮的時令水果,沈、葉二人推辭不過只得用了幾個。便已稱飽。
李志遠見此,也就不再相強,稍待,便喚僕人將席撤下,奉上新沏的極品鐵觀音,張入雲看着在眼中,明白這樣往下不是個事,自己一個作陪的,任務基本上已經完成了,再往下賠下去,即難受也無趣,況且此時,應是自己師傅與來客商談較重要內容的談話時間,自己不想知道,也不想費腦筋去想,當下壯了壯膽,上前小聲詢問師傅,說道:“已有半日不曾去後校場,怕一時小師弟怕出來胡鬧。”
李志遠聽了,點頭道:“也好,你就去看看,這半日裡不見,難免生事,你去看看叫他們好生待着,別給我惹事。去吧。”
張入雲得了師傅的吩咐,心裡一陣輕鬆,難免有點喜形於色,說話間他也不曾停留,只對衆人做了個羅圈揖,便退了下去。
張入雲得了令即刻退了下去,心朝左一陣輕鬆,難免有點喜形於色,臨走的時候眼角稍瞄了一眼坐在席上冰冷半日的葉秋兒,他知道這位外表清秀脫俗卻又心高氣傲的女俠,一定是自視甚高,而今日卻要和自己師傅這般俗人在一起周旋,心裡一定很難受,但又不得發作,如坐鍼氈,不由的莞樂一笑。
在一旁的葉秋兒看着他走了,不由的心下又是牙咬咬的,她本不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只是自視甚高,眼前的衆人她沒一個放在眼裡,所以根本就不想答理人家,可這位李掌門,卻一會兒一句話,一會兒一個問題,好像個沒完沒了的話蔞子,早已心下不耐,偏自己的師姐好涵養,俱事無鉅細一一做答,衆人等又是一口一個奉承一口一個巴結的,心裡有氣悶了半日,偏在這時,自己最先認爲的淫徒,卻了便宜先走了,臨走的時候,臉上還露出如施重負的輕鬆笑意,顯見的對方也和自已一樣忍耐了半日,偏偏又瞧了自己一眼,頗有點興災樂禍的樣子,她本就小性,此時張入雲如此,更是讓她的氣提到個八九分,決意就算是今次找不到機會,日後路過這裡給他個好看。
張入雲年輕氣少,還未入江湖,那裡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已將來人得罪,心裡還全不知曉,他回到後校場看衆位師弟,也只是應個景,只待了一會兒,便要走,無奈衆小師弟一個勁的纏着他問他二位女俠人長的如何漂亮,功夫如何了得,他只稍爲提了一點,便已激起大夥強烈的興趣,硬是拉他說了半日,待得他走出後園之時,天色已漸暗了。
張入雲出了金燕門,心下有些懶懶的,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白天裡,他看到二女的姿色品貌,站在人羣之中,好比鶴立雞羣,比起自己強的多矣,且是峨嵋正宗,又是幼年入道,雖沒她二人顯露身手,但從二人的動作舉止和亮如銀星的雙中看去,就已知道這二人內力修爲絕不在自己之下,況是峨嵋高弟,不由得有點自感神傷來。
此時的他並未回家,而是向着鎮南的舊巷中走去。沿着腳下碎青石子鋪成的小路,在巷中折了幾個彎,在一家極小的小酒店裡坐了下來。酒店的老主人,看着張入雲入店很是熟稔的招呼着他,並回首對着酒店裡說道:“九兒快上一壺桂花酒,再來一碟新醃製的鴨頭給張相公下酒。”說話間,已從內屋走出一位梳着雙角髮髻的少女來,手裡端着個盤子,一身的紅衣裳,雖是鄉下自染的土布,但洗的極是乾淨,這女孩雖談不上美,但也雙目有神,頗爲俊俏。
老漢看着少女這麼快就從屋後走出,便對少女說道:“怎地這麼快就將菜弄好了,不要是中午切好,放在一邊多時的吧,如怠慢了張相公,這可不好。”
少女聽了笑道:“爺爺怎麼好懷疑人,今天我估摸着,張相公已兩日沒來,今天多半準到,所以才先預備下了,還沒盞茶功夫呢?爺爺今天還唸叨着張相公要來,叫我先預備預備來,這會子又來說我,真是沒記性。”說完,放下手中的酒菜,對着張入雲道:“張相公,今日又醃了有不少的豆腐果子,相公可要來一點。”
張入雲聽了笑着點了點頭,少女見了,扭頭又來後屋廚房裡預備去了,那老漢見姑娘時了屋,笑着對張入雲道:“呵呵,我方纔一時倒是忘了,不過這丫頭在客人面前這麼般說我,沒大沒小,也不怕叫人笑話了,張相公您千萬別介意。”
張入雲笑道:“那裡,九兒姑娘天真活潑,又能持家,實是您老的福氣”。老丈笑道:“她不給我氣受,我已是謝天謝地了,那裡還指望着她來幫我操持什麼?”話音未落,就聽見內屋傳來九兒的聲音,“爺爺您又在背後說我的壞話,看我以後還給捶背、倒酒了”。
老丈哈哈笑道:“偏這娃子耳尖,生氣了。”
張入雲不禁也在一旁陪着笑起來,原來張入雲家中已早無家人,雖然有家卻沒人做飯,自己會做,但卻懶的做,自己雖不如幾個師兄富足,但家中也薄有幾畝田地,平時的吃穿用度一點不缺,只是平日不喜胡亂花用,穿着打扮只是一般平民。
這祖孫二人家中只有二人,一老一少相依爲命,張入雲也是孤家寡人一個,覺得二人身世和自己一般,故多照顧小店的生意,平日裡十日倒有九日是在這家小店內吃飯,而且他雖不好酒,卻喜歡吃飯時飲上一二杯,他酒量甚大,一次喝一斤也不醉。
此時張入雲坐在店南一角,喝着酒,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店外,天越來越黑了,杜王鎮本就多雨,此是又是初秋雨季,天上先是落了幾個雨點子,但不一會兒已是綿綿細雨。張入雲甚是喜歡這秋雨綿綿的感覺。
尤其這小店地處偏僻,雖有好酒,但非是熟客不怎麼見有人來,行人甚是稀少,四周極是安靜。他很喜歡這樣的景緻,不由的多喝了幾杯,第二壺酒也已讓他喝的見底了。雖然酒量甚洪,但也有了五六分醉意,口中不由慢慢唱起了一支曲子,他練得氣功底氣本足,加上唱法上也有些天賦,雖只平常小調,但也給他唱的抑揚頓挫,鏗鏹有力,不禁把聽者也帶人他的歌聲中,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此時他自己也藉着酒興,喝的甚是放浪形髓,手中的筷子也緩緩的打着拍子,那九兒此時已放下手中的活計跑了出來,兩眼癡癡的望着張入雲,眼神甚是綣念,一旁的老丈更是早已聽的如癡如醉。張入雲越唱越高,越來越投入,這本是一首悲曲,加上張入雲唱的實在是好,待一曲唱罷,店中三人都已沉浸在曲中,眼角都已隱隱有了淚光。
張入雲唱完半日不語,輕輕嘆了口氣,原來每逢雨夜,張入雲都會唱?,唱完後總也要如此久久不語,暗自神傷。這九兒與張入雲相識已久,心中早已暗生情愫,每每見到心上人如些傷心,總不禁暗自難過,心中很是悲切。
而在一旁的老丈更是早就將孫女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老丈開店日久,識人無數,閱歷豐富,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相識六年,自己幾乎是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的,但總覺得眼前人深藏不露,雖有心將自己孫女的終身託付,但總怕他終有一日要遠走高飛,遲遲不敢向張入雲提親,免的孫子更加傷心。
雨一直在下着,且勢頭更大些,將小巷中用碎青石鋪成的小路沖洗的很是乾淨光滑,在店中混濁的燈光下每個石子都反射着微微的光。
張入雲兩眼直直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心中想着心事,他目力極好,能夠看清每一滴落下的雨滴,甚至可以看的清每一滴水都是圓圓的,猶如一粒粒珍珠一般,但落在地上終要被砸碎變成無數更細小的雨滴,張入雲目力再好也不能看的清每一滴雨珠最終落在何處。
而此時屋檐上的雨卻在不停的落着,絲毫不因爲張入雲而有些許的停歇。猶如人世間的無常,從來不因爲人們的疾苦而稍做停留。張入雲眼中看着雨水,心裡想着心事,不猶心中難過起來。
而此時此刻,在小巷的拐角處卻露出一抹淡淡的鵝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