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天醫一脈冷清冷心,以致傳承難繼,幾乎絕脈。
本以爲,他亦是如此,冷清冷心,不漏情緒。
可未曾想過他會愛上一個人,他會被情字所傷。
佛家曾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愛生憂怖,生出種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宛鎮一別,一晃半年已過,又是一年春。
行山久罕人跡,這一年春卻有人闖山下陣法。他于山中小亭焚香煮茗,眼前卻赫然印入一片沾滿血跡的白衣,擡眼看去,面前之人是記憶裡能尋出來的人。
半年前,瀲兒曾倚在這人懷裡,刺痛過他的眼。
他仔細看去,這人雖白衣染血,渾身狼狽,卻自透一番溫潤清貴,面容亦是丰神朗玉。這便是她選中的人,蕭肅俊朗,白衣清逸。
男子望向他,開口,嗓音喑啞:“救救她。”
茶盞微顫,深紅的衣袖印下一片模糊水痕。
再見時,她纏綿病榻,面色灰白枯敗,已是將死之容。曾經張揚熱烈,輕佻不羈之人,現下卻病弱憔悴,奄奄一息。
他將她帶回行山,悉心調治,耗費天醫命數,以命相予,方見好轉。日日夜夜地相伴,守着她照料他,一遍遍喚着:“瀲兒——”
瀲兒,你曾冠我之姓,卻不願嫁我爲妻。
你曾求我之名,卻舍我之情。
他不眠不休地守了她幾日幾夜,終於守到她醒來,尚未開口喚她,便見她眸色震驚,漆黑的瞳裡映出他的身影,滿頭青絲盡染白雪。
予命之術,以命相予,青絲白雪,一朝成枯。
她手指微顫撫上他的白髮,久久不能言語,半晌,眼眸低垂,嗓音乾澀:“予命之術,你竟耗費命數……”微顫的聲音喑啞難辨,不知是悲是嘆。
他看着她手中白髮,若無其事地後退一步,開口時聲音清冷如雪,是他一貫的沉着冷靜:“天醫的命數本就多於常人……你既爲我徒,爲師便不能置你於不顧。”
所以不必愧疚,你我本是師徒。
爲師一日未亡,便可保你一日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