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青說出真相:“是我教唆鄭爭妍與兩位姑爺亂倫的,這很過分嗎?給她一個教訓,給大夫人一個教訓。鄭爭妍自殺,她這輩子也值了,她飛揚跋扈地活了十四年,而友姑你的涓涓還未見天日就歸天了。這都是夫人造的惡!夫人對我們所作的惡,遠不止這一件,我數也數不清了。這點懲罰,對她來講,算什麼?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曾想的就是:友姑,善事由你和明儼來做,惡事由我來做,黑鍋由我來背。對於鄭爭妍的死,我一點也不後悔。只是午夜夢迴時,她臨死前對我憤怒的眼神,常讓我驚醒。”
“雨青姐姐,你最初是想向爹復仇,但鄭家所有人都對你不善,你出於自保,變成了向整個鄭家復仇。可我問你,如果你想向爹復仇,讓鄭家大亂,你讓我和明儼過得不好就行了,這樣就是對爹最大的打擊。但你在鄭家,唯一信任和相處得好的人就是明儼和我。這,讓我難以理解,你爲何捨近求遠?”董友姑疑問不斷,指出重點所在。
這也是秦雨青想說的:“明儼,友姑,你們本是我報復老爺的最好人選,卻偏偏是我最下不了手的人。明儼對我情深意重,還和我育有一子。友姑視我做親姐姐,什麼心事都與我講,我怎麼對你們下手?我也曾想過要讓你們夫妻不和,終日爭吵,讓明儼無心念書,無心家業,成爲紈絝子弟,讓友姑你成爲怨婦,可你們對我太好了。那次我嫁給明儼爲妾之前,曾要求讓我爲妻,友姑爲妾,那本是我陷害你們的第一步,以爲你們會因此而爭吵,但你們都答應了。我對你們的陷害也就戛然而止了。只要明儼多愛友姑一些,只要友姑對我壞一些,我就有理由實施報復,可我找不到這些理由。你們對我的好,令我心酸,讓我自嘆不如。是你們的善良挽救了你們自己。我只能回報你們,盡我的一切力量回報你們。”秦雨青已背靠牆壁,站不住了。
“我也不知是否有什麼漏掉了沒有說,但都不會是好事。不說也罷。”秦雨青撫摸着董友姑的肚子說:“他還好嗎?”
“如果雨青姐姐一起照顧他,他會很開心。”董友姑已能理解她的痛,想要原諒她。
鄭明儼陷入了迷茫:“雨青,放下你的手。”
秦雨青知道鄭明儼可能一時半會,可能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就放下了手。
“雨青,你的內心太複雜了,不像你的臉那麼純淨。可你知道嗎?你說了你心中的愛恨情仇後,我才知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雨青,可我,仍是愛着你的明儼。”鄭明儼感情至深,雖在迷茫中,但仍無法移去。
而秦雨青的另一段話讓鄭明儼的感情產生點動搖,她看到董友姑微微凸起的肚子,想到:“對了,三夫人。三夫人識人心思,看出你父親於我有意,就想利用我破壞你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好讓她的兒子世渡替代你。我不想成爲她的工具,就不能讓她得逞。於是,我製造了紅花一事,嫁禍三夫人,爲了讓所有人都相信是她下的毒手,我自己也喝了紅花。”
“那時,你懷上鄭經才一個月,你喝紅花,想害死鄭經嗎?”鄭明儼心驚肉跳地問。
秦雨青頓時醒悟:“是的,你不知那時我有多迷茫,有多恨你爹,恨鄭家。腹中之子是你的兒子,就是鄭家的人,我爲何要爲鄭家生子?就想趁着那時,把鄭經打掉,讓三夫人背黑鍋,她就不能害我了,我也不必爲仇人的兒子生孩子了。可三夫人心靈脆弱,就那麼去了,而鄭經命硬,紅花也沒能害死他。自那以後,我也捨不得他了。”
秦雨青背靠牆壁,站不穩,慢慢往下滑:“鄭經他一定知道曾我想殺害他,所以一出生就不認我這個親孃。這是我自作孽啊,天哪,他會不會一輩子都記得?”
董友姑扶起秦雨青坐在椅子上:“雨青姐姐,鄭經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怎會知道這一切,更不會一輩子記得這些事。先坐下歇息吧,剛纔站累了。”
鄭明儼難以接受:“三娘是因你而自盡,而你,曾經想殺了鄭經,那是我們共同的孩子!”鄭明儼已走到秦雨青身邊質問。
董友姑爲秦雨青說了一句話:“明儼,你記不記得雨青姐姐爲了鄭經的順利降生,吃了多少苦,這些,可以抵消她的過錯了。”
“雨青,你對鄭家所做的報復,還曾想殺了鄭經,這一切,都是因爲雨虹喝羊肉湯自盡,而歸咎於我爹,是嗎?”鄭明儼倒在椅子上痛哭。
男人的哭更讓女人害怕,董友姑問:“明儼,你這是?”
“雨青,我和雨虹就那日一面之緣,我告訴她,我喜歡你。她告訴我,她想喝羊肉湯,叫我去買羊肉湯給她喝,只要我照她所說的去做,她就會爲我在你面前說好話。後來,我才知她患了癇症,喝羊肉湯是尋死。那個害死雨虹的人,不是我爹,是我。你,報仇,報錯人了。”鄭明儼流淚說着。
他的話也讓秦雨青震驚:“你爲何當日不告訴我?”
“我只恨自己害死了雨虹,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不再不愛我。可不知,你本就不愛我。”鄭明儼從未這麼痛哭過。
秦雨青彷彿經歷了一場夢:“明儼,那不是你的錯。是雨虹,她自己要那麼做,才讓我走上了不歸路。你別怪自己了,只怪我秦家姐妹兩命苦。”
三人陷入了沉默。
蔡禾苗急匆匆進來,打破了沉默:“大少爺,敏嫣在蓬萊軒後面上吊自盡,誰也不知爲什麼。”
“禾苗,你出去吧。”董友姑悲痛地說。
“敏嫣是因知道了太多而尋死的。早上,她來求我,放她出鄭府,可我做不了主,示意她去求爹。她可能知道自己必死,才能保她家人性命,所以選擇了死。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死亡呢?”董友姑痛苦說:“明儼,今日早上你去了蓬萊軒,回來後就一直堅持要去樂水別院,是因爲……”
“大娘告訴我,那裡有個館娃齋,說我非去不可。”鄭明儼無神地回答。
“還是大娘,快歸天了,我們還是沒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如果,讓雨青姐姐的不願說出的秘密永遠深藏心中,我們也都不會那麼痛苦了。”董友姑感嘆:“只是,還有個大娘,抓住不放。也不能怪我們大意。”
“敏嫣平時不敢多說,肯定日日恐懼。如今是因我而死,我又多了一份孽債。我去看看她。希望她別恨我。”秦雨青悔恨無比。
來到蓬萊軒後,已有人在處理敏嫣的屍體了。秦雨青想大哭一場,但捂住了嘴,遇到鄭飛黃,說了句:“老爺,奴婢以後當如何?”
“爲自己一生,你該知如何。”鄭飛黃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以前的海誓山盟都是以爲只有兩人,而今那些話,都化爲灰燼了。”
“奴婢明白了。”秦雨青行禮,走了。她覺得自己已無法呆在鄭家。
鄭飛黃還想那說句“我對你的愛有如在樂山別院,樂水別院時”,但沒說出口:既然已決定爲了明儼,雨青的一生着想,斷絕關係就不要再說些藕斷絲連的話了。
至幸堂內,鄭明儼對秦雨青的前前後後所做的事拿捏不定:“儒家,儒學,讓我改如何對待雨青呢?”
“儒學讓明儼無法接受雨青姐姐的一切。但是,還有愛。明儼,該怎麼辦,取決於你自己的內心。我已爲你對雨青姐姐做了想法,寫在紙上。等你想好了,與我的想法對一下,我覺得,你想的與我想的,一定會是一樣的。”董友姑說完,安靜地等着鄭明儼的決定。
鄭明儼回想秦雨青所說,又想到她的背景,經歷,最後深思熟慮說:“唸書少的雨青在年少無知時與爹相戀,後來糊塗地將雨虹的自盡歸咎於爹,還利用我,這是她的不對。可她在鄭家遭遇了是是非非,沒幾個人對她好,她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她有她的難處,我站在她的處境想想,縱使她千錯萬錯,她在另有所愛的情況下爲我生下鄭經,還對我們關懷,幫助地體貼,周到,她內心是善良的,只是總是遇人不善。她太可憐了,想對人好,卻總是被人恩將仇報。我不可這麼羞辱她,責備她。不管儒學怎麼說,她的愛,讓她自己去選擇。”
董友姑露出笑意:“明儼,你看。真的與我所想一樣。”
鄭明儼拿過董友姑寫的紙張一看:年少無知,深戀成錯愛。痛改前非,寬容其過失。
“那我現在改怎麼辦?”鄭明儼知道自己對秦雨青的態度了,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令人去蓬萊軒後面,把雨青姐姐請回來。明儼你在這裡等她就好。我還要去看看午睡的鄭經。”董友姑笑着說:“我相信,雨青姐姐會爲你所感動,和我們在一起。”
鄭明儼在正屋內等着:雨青,我原諒你了,你也忘掉以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