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盡頭的門後,是一片寬廣而黑暗的空間,這片空間據初步判斷,至少超過兩千平方米的面積。樓梯間的燈光順着被踹開的大門投射進房間裡,卻只能照到門口那塊小小的地區,讓房間裡的一切都始終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無邊的黑暗也無法爲你們帶來庇護。”穆爾撥弄着琴絃,雖然只是普通的談話,但話語間卻帶着歌唱的節奏:“三個人,你們的呼吸就像午夜裡的明燈一樣出賣了你們。”
“你數錯了,是四個人。”最末尾的潘尼斯也登上最後一級臺階,進入了門裡:“不對不對,我也錯了,居然是五個人。後面兩位,雖然你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隱藏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但是你們血液的流動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了的。我覺得很好奇,沒有心跳,你們的血液是怎麼流動的?”
“好奇嗎?嘿嘿嘿嘿。”陰冷沙啞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聽到聲音的人,都有一種被潮溼滑膩的毒蛇纏住的感覺:“加入我們,你自然就會知道這個秘密了。”
“啪”的一聲輕微的拍擊聲,空間頂部的天花板中心突然亮起,照亮了整個房間。果然,這裡是一個極爲寬闊的大廳,似乎應該是下水道的維修樞紐之一,兼有倉庫的功能,四面的牆壁下方堆放着各種大小不一的工具,大到數千公斤,小到手指大小,各種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看得人眼花。
房間中心七八百平方米的面積被人爲的清理乾淨成爲了空白區域,八張單人牀分散的放在空白區域的最外圍,一些用過的餐具和雜物垃圾被隨意的堆放在一角,從這些看上去,這羣人在這裡已經居住了不短的時間。在空白區域的中部,圍成三角形佈置了三個傳送法陣臺,法陣裡流動着魔法的能量,顯然每個都是已經和另一面產生了共鳴。隨時可以激活。
法陣的周圍,五個人似乎早有準備,正悠閒的圍着一張大圓桌坐着,桌上還散落着一副紙牌和幾袋金幣,似乎之前正在玩牌。亮起的燈光對於坐着的五個人似乎並沒有任何影響,五個人只是帶着嘲弄的笑容看着門前的一行人。
“只進來了九個啊。”坐在正中的一個人緩緩站起身,身體包裹在一件紫色的法袍之中,左側的袖子卻隨着動作而飄動:“也好,兩個普通人無關緊要,放過她們也沒關係。”
“原來是你。”凱瑟琳僅剩的魔鋼盾舉在身側。右手緊緊的握住劍柄,看着眼前紫袍法師,咬着牙說道:“沒想到當時會長的一箭沒有射死你,還真是可惜了。”
“我當時就說過,你們最好祈禱不要再次遇見我。”顯然紫袍法師就是之前陰冷聲音的主人,這時臉上帶着獰笑,恨恨的說道:“我這一隻手臂的帳,今天也該算清楚了。”
“真巧,當初你差點殺死了露娜。我也正想清算一下呢。”雖然明知面對的是一個傳奇階的法師,凱瑟琳依然毫不畏懼,站到了所有隊友的前面:“我知道你們五個都是傳奇階,但是我們未必沒有一拼的實力。”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每個人心裡都明白,其實他們真的沒有一拼的實力。如果從明面上的實力來看,對方如果只有兩個人,大家拼一拼還有取勝的可能。三個人的話基本就屬於必敗的戰鬥,區別只在於輸的難看不難看。然而現在,面前不是三個人。是五個人,幾乎沒有戰鬥的意義了。
“很有勇氣,但毫無意義。”一個坐着的黑袍法師站起身,衣襟上金色的沙漏型標誌閃閃發光。黑袍法師對紫袍欠身說道:“依照約定,我已經封鎖了樓下的大門,三小時內他們絕對無法逃離。”
“多謝了。”紫袍不再理會凱瑟琳,還了一禮說道:“那就祝你們一切順利吧。啊,忘記了,應該是祝我們一切順利。”
“放心吧,我會替你們完成和那個人的約定的。”桌邊另一個同樣兜帽遮臉的黑袍也站了起來,撫胸行禮道:“請帶我向貴教聖座致敬。”
“也帶我向貴首領致意。”紫袍感激的說道:“時間緊迫,如果不是二位及時來支援,要同時應對兩邊麻煩情況,我們人手還真是有些不夠的。”
“這邊麻煩中的一部分畢竟是跟着我們追來的。”黑袍法師目光在穆爾幾人身上一掃,兜帽下唯一露出的嘴脣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祝你們好運吧,以爲自己是獵人的獵物們。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個精靈了,唉。”
“你們的損失,我會盡力補償。”紫袍臉上掛着笑容:“不會讓我們的新夥伴遭受損失的。”
“那就有勞費心了。”兩個黑袍法師同時跨進了傳送法陣之一,在魔法的光輝下,迅速從法陣裡消失,不知傳到了哪裡。
“好了,他們都走了。”紫袍把注意力轉回聯合隊伍這邊:“你們倒是沒有失去理智,我本來覺得,看到他們離開,你們會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去阻攔呢,沒想到你們卻擺出一副慶幸的樣子。”
“當然慶幸。”穆爾冷笑道:“對你們五個,我們一點勝算也沒有,但是如果只對你們三個,那該覺得不安的就是你們自己了。”
“你們是這麼想的?”紫袍嘲諷的一笑:“那就把這種想法保持下去吧。”
“是啊,保持下去。”潘尼斯撇嘴說道:“然後被那個法陣背後想要隨時傳送進來的人突襲嗎?你們還真是有本事,這樣必勝的戰鬥也要用這種手段,不覺得恥辱嗎?”
“嘿,我就說這種保持在施法臨界點的狀態很難瞞過你們。”紫袍法師遺憾的笑了,在桌子上按動了幾下,三個法陣中的一個突然開始閃光,幾秒之後,一個又矮又胖的人從法陣之中‘滾’了出來。
“艾德?蓋裡?怎麼可能。”穆爾作爲一個精靈,一路上一直維持着精靈特有的優雅和風度,這時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指着突然出現的男人喊道:“你,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艾德?蓋裡,七十年前最出名的人族傳奇強者之一,爲人和善,做事多爲他人着想,性格又很好接觸,因此朋友遍佈雅拉大陸。他的實力雖然只能算傳奇階的平均線之上,但卻比其他人更受人尊重,和很多傳奇階強者都有着深厚的友誼,甚至連幾位半神也和他關係不錯。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問題在於,四十年前他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終點,在很多強者的送別下,於繁花叢中永眠。三十多名傳奇階職業者見證了這一幕,作假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所以說,要麼那些強者是一羣瞎子和白癡,要麼就是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我想,原因恐怕是後者。”潘尼斯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非常詭異,打量着眼前的四個敵人:“你不提他已經死了我都沒發現,難怪他們可以不持有地精的晶石卡就在下水道里自由往來啊,原來都處於這種半死半活的狀態啊。我和凱瑟琳這位老朋友還好,起碼還有正常的呼吸和心跳,其餘三位連呼吸心跳都沒有。我就奇怪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原來本來就是已死的屍體。”
“召喚亡靈?”穆爾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複雜的和潘尼斯對視了一眼:“亡者歸來?”
“不不不,比召喚亡靈更難。”潘尼斯雙手背在身後,看上去很鎮定,但身後的麗娜卻可以看到,他背後的緊緊攥成拳頭,整隻手都在顫抖。麗娜第一次看到潘尼斯表現出這樣的狀態,也不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因爲憤怒:“這恐怕是在目標死亡的同時護住對方的靈魂,然後將靈魂重新投入已經死亡的軀體之中的一種技巧吧,我記得在上一紀這種法術有個名字,召喚屍鬼?你說呢,這位亡靈法師先生。”
“嘖嘖,雖然我們之間的仇恨很深,但是現在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見識了。”紫袍的亡靈法師微笑着鼓掌:“我們在這一紀隱匿了三千多年,覺得早就被世人遺忘了,沒想到啊,居然你第一時間就認出了我們的來歷。”
“當然,而且我還知道你們隱匿三千多年的原因。”潘尼斯冷笑着說道:“第一紀黃金時代,被亡靈法師信仰的主掌死亡的俄爾庫斯隕落,由達納特斯代行權柄,但第三紀諸神之戰末期,代行神權的達納特斯也隕落了,從此亡靈法師失去了召喚屍鬼的能力,甚至連控制亡靈的能力也失去了。不能召喚屍鬼,就再也沒有吸引那些貪戀生命的強者們爲自己效勞的籌碼,所以亡靈法師的傳承纔會近乎斷絕。”
“說得對。”紫袍法師讚歎的說道:“繼續說下去?”
“我終於明白了。”呼,吸,呼,吸,潘尼斯連續幾次深呼吸,才平緩了心裡的憤怒:“一百多年前,王者歸來之日的那場災難,恐怕就是達納特斯重新醒來的徵兆吧。”
“達納特斯算什麼,弒神謀逆的叛徒而已。”紫袍法師冷笑道:“一個自以爲是的蠢貨。”
“原來你們是俄爾庫斯的信徒。”潘尼斯再次和穆爾眼神交流,難掩目光中的驚疑:“看來那次是俄爾庫斯醒來了。我想他的復甦恐怕和你們也脫不了干係吧。”
“你猜呢?嘿嘿嘿嘿。”紫袍法師大笑:“你們還是去我神座前親自去求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