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神色變得有些黯然,輕聲道:“阿侗和你,都是我最珍視的人,我真的不希望我們最後鬧得反目成仇。”
“現在的決定權在你們李家而不在阿侗,阿侗如今四面楚歌,連他最相信的甄將軍都被你拉攏,替你遊說,他身邊現在只有王世充,元文都之流,沒了甄將軍,阿侗就失去了助臂,任人宰割,這不正是你們李家所樂見的嗎?”
凌霜沉默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化作一聲嘆息:“我今天來找你不是想要跟你爭論什麼的,我只是想知道阿侗怎麼會知道甄命苦跟李家之間有關係,消息是從何而來?”
“在我面前還需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雖然想讓他說服你跟阿侗,但不是現在,時機尚未成熟,而且也不是以這種愚蠢的方式,我只想知道阿侗是如何得知他投靠了李家的?”
福臨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確定她並沒有僞裝後,才說:“王世充交給阿侗一封從你們李家的人手裡截獲的信箋,上面是一個叫魏徵的人向甄將軍彙報關於滎陽和倉城軍備的事宜,魏徵表面上是瓦崗軍降將,實際上,他是你們李家派去鎮守滎陽的智囊,王世充掌握了滎陽的全部情報,你這個三小姐一向以善於刺探敵軍情報著稱,百密一疏,卻連自己軍中出了奸細都疏於防範。”
凌霜聽到這時,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很快恢復了正常,話音一轉,開口道:“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來跟你談一個你感興趣的交易。”
福臨打斷她說:“自從李家立國稱帝,一心要謀取洛陽,我跟你之間就已經不可能有交易。”
凌霜微微一笑,話說開了,她反而輕鬆了不少,不再有之前的那麼多顧慮:“我向你提出的,是一個你不太可能拒絕的交易。”
福臨嘆了一口氣:“你走吧,別讓本宮對你的最後的一點感念都消磨了。”
凌霜恍若不聞,“這個交易就是讓你成爲甄命苦堂堂正正的妻子。”
福臨微微一愣。
“你也許還不知道,甄命苦與我和他的兩個妻子簽下了協議,此生除了我們三個人,再不會娶第四個女人,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但是他一直在躲着你,這我也知道,你可以想想,如果你跟阿侗兩人願意放棄洛陽,放棄帝位,我們一起結成同盟,對抗王世充,之後,你跟阿侗不但可以獲得用之不盡的財富,你也可以跟着甄命苦一起遠走高飛,不再被困在這個如鳥籠一樣洛陽宮,沒有了公主這層身份的束縛,你就能自由自在地跟着你的心上人遨遊四海……”
福臨打斷她:“在你眼裡,他只是你的一個棋子嗎?”
凌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複雜的神色,很快恢復了正常,笑了笑:“爲了大唐的天下,爲了天下百姓的福祉,任何個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包括我自己在內。”
“你知道他對你的感情嗎?如果他知道你只是在愚弄他,利用他達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覺得他會原諒你嗎?”
“如果他能幫我完成心願,我願意承受他的怒火,就算他要殺了我,我也絕無怨言,我的話說完了,爲了你自己和阿侗,你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只要你答應幫我說服阿侗,我會從他的生命中消失,甚至讓他忘記我的存在。”
“凌霜,你變了,變得根本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凌霜。”
“我一直都是我,變的只是你我所處的位置,如果你想好了,你知道在哪可以找到我……”
不等福臨再開口,凌霜悄然離開了香凝殿,就像她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
凌霜走後,福臨再三思量,她太瞭解凌霜了,以至於她能夠料想到將來的結果,只要凌霜下定了決心,要謀取洛陽,楊侗就算沒有王世充這個絆腳石,也沒有任何勝算。
她知道楊侗的心思,他想要保住楊家祖上創下來的最後一點基業,其實他並不在乎這個帝位,只是不願承受挫敗,這是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都不願意輕易面對的,哪怕是死,也絕不輕易認栽。
沒有了甄命苦的支持,對楊侗來說,這是一個沒有任何勝算的戰場,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退出戰場任由王世充和李家的人拼個你死我活,一個就是成爲別人手中的棋子和擋箭牌,最終成爲別人眼中的可憐蟲,失敗丟命告終。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前幾天的瘋狂,臉上浮起淡淡的羞雲,如果都已經那樣了還不能懷上他的孩子,她也沒有什麼怨言了,那幾天她真的怕兩個人就這樣死在牀上,不過那樣也好,最起碼她是幸福的,至於他,恐怕會捨不得,畢竟他家裡還有兩個嬌妻美妾等着他疼愛。
她擡起頭,喚來貼身的宮女,“你去通傳一下,讓皇上今晚過來一趟香凝宮。”
“是,公主。”
……
晚上,楊侗到了香凝宮,一臉疲意,眉頭緊皺,眼中帶着跟他的年紀不相符的心事重重。
福臨見他這模樣,心疼道:“阿侗,很累嗎?”
“累倒不累,就是失望,什麼事都要朕親自過問,身邊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有時候真的想把一切都放下,就像甄哥說的,做個不問國事的逍遙王算了。”
“你還在怪甄將軍跟李家結盟破瓦崗的事嗎?”
“甄哥跟其他人不同,我不怪他,這世上若還有人不想從朕身上得到一點好處的話,除了姐姐你和霜姐姐,張姐姐,貝兒姐姐之外,甄哥勉強算一個,他是根本沒把權位放在心上的人,你不知道,當時朕說要革了他的職,他表現出來的不但不是惶恐不安,反而是躍躍竊喜,有時候朕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若是撒個謊,服個軟,朕也就讓他過去了,偏偏他就這麼招認了,還順杆爬,勸朕放棄帝位,當着衆大臣的面說些混賬話,朕想保他都保不了,這個老色胚一心就想歸隱田園跟他幾個娘子風流快活,也不想想朕是什麼處境……”
福臨笑着說:“他不是邀你這個小**一起歸隱嗎?不愁吃不愁穿多好。”
“姐,你想得太簡單了,王世充若是能輕易讓我們走,朕也想要撒手不幹這勞什子皇帝,朕一旦有半點要舉城投李家的意思,第一個出來反對的就是王世充和元文都這一幫迂腐頑固的大臣,沒了皇權,朕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王世充就算不敢明着殺了朕,也一定會暗中下毒手,到時候別說逍遙王,連性命都保不住……”
福臨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莫非你心裡其實也贊同甄將軍的提議?”
“也沒有什麼贊不贊同的,朕就是不願意因爲挫敗才放棄,就算要放棄,朕也要以勝利者的身份放棄,王世充這廝,從小就欺壓朕,不把朕放在眼裡,這口氣不出,朕如何退位!朕就算要急流勇退,也該爲洛陽百姓找到一個足以擔當大任的賢明之士才行。”
“何不與甄將軍商量?”
“跟他商量,他就越得意了,以爲朕沒了他就什麼也辦不了,朕倒要讓他看看,沒了他,朕一樣能收拾了王世充,到時候朕再主動將洛陽獻出,換取洛陽百姓免於刀兵之亂,讓天下人看看,朕不是無能之君!他就看着吧,沒有朕的命令,他哪也不能去,讓他看看朕是如何收拾王世充的!”
接着,臉露疑色:“……咦,不對,姐,你怎麼老替他說話?”
福臨一慌,眼神有些躲閃,望向別處,“有嗎?沒有啊,我只是不想你們鬧僵而已。”
楊侗一臉狐疑:“不對,你氣色不對,前幾天還爲了他做傻事,悶悶不樂,今天怎麼好像很開心?”
“有嗎?哪有啊?”
“你臉都紅了。”
楊侗站起身,走到她身邊,頭探到她面前,看了又看,接着臉色一沉:“他是不是又來找過你了?”
“沒、沒啊。”
“是他來讓你說服朕的是不是?”
“你別胡思亂想。”
“他答應你什麼了?竟然讓你把弟弟都給出賣了。”
福臨輕啐一聲,起身要走,楊侗追了上去,糾纏不清:“快告訴朕,爲什麼會突然這麼開心?”
福臨慌亂道:“我哪有開心?你快點回去吧,我要睡了。”
“不說清楚別想睡……”
楊侗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壓在牀上,撓她的咯吱窩和腰肢,撓得她咯咯直笑,纖細腰肢扭得像水蛇一般,笑得喘不過氣來,最後只能討饒道:“我說了,我說了,他是來找過我,不過不是爲了讓我當說客的。”
楊侗停下手,質問道:“那他來找你做什麼?”
福臨只是笑,抿嘴不說,臉紅如霞。
楊侗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妒忌之色,恨聲道:“看樣子這個老色胚是沒打算要放過朕的任何一個姐姐了,不行,我絕對不能讓你也被他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