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過後,荊詞坐着相王府的馬車直接回楊府。
待馬車停穩,荊詞下車,尚還不及反應,一衆聲音便響起……
“恭迎四娘回府——”
一干婢僕提着燈籠,靜候在府門口,齊唰唰地對主子福身行禮。
爲首的青女和芳年滿臉期待地看着終於回來了的主子,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倆人仍舊畢恭畢敬保持着福身姿勢,擺出了一等丫鬟該有的冷靜做派。
“都起來吧。”荊詞瞧着兩個丫頭與她們身後一干丫鬟,頗感欣慰。
這幾年,她成長了,芳年和青女也成長了,尤其是芳年,不再似以前那般毛手毛腳,還將筎院上下打理得井然有序。
青女自不必說,重要的任務全是她在跟進與處理。
“四娘這些日子過得可好?奴婢聽青女說您經歷了好幾番激戰,嗓子眼都快跳出來了……”芳年當即湊上前,好生打量主子。
荊詞邁開腳步,帶着一羣人往筎院的方向走去,“放心吧,我平平安安的,你們如何?可有遭受他人的爲難?”
所謂的他人,自然是指楊壽雁。荊詞逃離了長安,難保她不向芳年和青女下手。
“四娘不必爲我們擔心,縱使您不在府裡,但還有管娘罩着筎院上下,旁人不敢怎樣。”
“那就好……祖母現在病情怎樣了?”在潞州時,荊詞經常和青女通信,荊詞交代她處理長安的事宜,青女時時刻刻向主子彙報這邊的情況。
有一回,青女來信說老太太病了,據說楊壽雁去了一趟娓院,說了好些凜冽的話語,直攻老太太的心,致使她當場就氣昏過去。
“管娘如今還躺在病榻之上,這回恐怕沒那麼容易好。”
“呵!”荊詞冷笑一聲,“長姐夠狠啊,我這個異母庶妹也就算了,那個好歹是親祖母,竟也下得去手。”楊壽雁何其聰明,懂得“量體裁衣”,對於耄耋之年的年邁祖母,直接攻心爲上。
幾人說着,不久便到了筎院。
荊詞喝了幾口茶,洗漱了一番,爾後去廂房看望兮。
望兮已經會走會說了,伶俐活潑卻不淘氣。小望兮在座榻上和滾寶玩耍,胖乎乎的滾寶逗着小主人任由她一雙小手蹂躪。
荊詞進屋看到這番暖心的畫面,笑容不由浮上面容,“望兮……”
“瞧瞧,誰來啦……”守在她身旁的蕊兒含笑對望兮道。
望兮一雙水靈的眼睛看向進來之人,奶聲奶氣地叫,“娘……娘……”
荊詞幾步上前,一把將小人兒抱進懷裡,“喲,我家望兮又長大了。”
望兮伸出小手摸着荊詞的嘴巴,又摸摸她的臉頰,嘴裡不停地嘟嚷,“娘……抱抱……”
“呵呵,不是娘,是四姨。來,叫四姨……四、姨。”荊詞笑着一字一句耐心教她。
“四……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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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四、姨。”
“四……姨……”
…………
荊詞陪望兮玩了好一會兒,直到望兮打起了瞌睡,她方讓蕊兒把她抱進內室休息。
眼看望兮進去睡覺了,荊詞想把座榻上趴着的滾寶抱回正屋去,豈料滾寶連連的掙扎,縮到几案腳下不肯走。
“沒良心。”荊詞沒好氣地拍了拍滾寶的腦袋,“那你就待在這兒吧。”荊詞說罷轉身走向門口,臨出門時滾寶突然衝她叫了一聲,荊詞止步回眸,滾寶突然屁顛屁顛地朝她跑了過來。
荊詞蹲下身子把它抱起來,覺得頗爲好笑。
…………
翌日。
荊詞用過精緻可口的早膳後,朝笙院走去。
笙院。
丫鬟們正在收拾碗筷,楊薇娍剛用過早膳,正在洗漱。
“我果然沒猜錯,三姐也起得這麼早。”
楊薇娍輕揚下巴,示意她入座,“天熱,睡不着。”
丫鬟們端上兩杯茶,放到她們身前。
“三姐……”荊詞正欲開口,楊薇娍“噓”了一聲,將其打斷,爾後對屋內的丫鬟們道:“你們下去吧。”
“是。”幾名丫鬟遂福身徐徐退下。
待她們下去,荊詞終於迫不及待地說,“三姐,情況如何?”
“那十名暗衛,倒真是忠心護主之人,我見到他們之時,他們皆奄奄一息,我若非使盡了渾身解數,又用了珍稀上等的藥材,只怕全已命喪黃泉。”楊薇娍壓低了聲音,一本正經地道。
“那現在怎麼樣了?”
“習武人健魄,底子厚,不出半月,還你活生生的十名暗衛。”
荊詞緊繃着的臉終於舒展開,心情頓時輕鬆下來,“多謝三姐傾力相助,他們以命護我,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我當真一個也不願失去。”
“唉,”楊薇娍輕嘆一聲,“我着實想不到,你有一日竟然能與長姐抗衡,到現在我都還覺得似在做夢。在我潛意識裡,你還是幾年前那個剛回長安的小娘子。”
“我也想不到,在我的計劃裡,如今我應該離開了楊府。誰曾料想,世事多變。”
“不過,我和阿孃都是支持你的。”說起王婠,楊薇娍突然想起一事,“昨日我去拜見阿孃,她似乎有出家的想法。”
荊詞皺眉,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楊薇娍飲了一口茶,徐徐道來,“你有所不知,阿孃其實一點也不愛父親。阿孃自小與她的青梅竹馬定了親,倆人情投意合、山盟海誓。後來不知怎的,那青梅竹馬另娶了其他女子,成親後不久又投河自盡了。阿孃那時便打算出家,她都走到寺廟了,母家卻派人來尋,最後不知怎的嫁到了楊府做小妾。”
荊詞詫異,“還有這麼回事……”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關於自己生母的故事,原來涼薄性子的背後,還有這番境遇。
“咱們不是她與所愛男子的孩子,一顆對世俗萬念俱灰的心,豈是旁人能捂熱的。阿孃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皈依佛門。”楊薇娍自小就見着王婠唸經,二十年如一日。
“可是如今父親還沒死,祖母會允許阿孃出家嗎?”
“傻妹妹,”楊薇娍握住她的手,“你想啊,現在你與長姐可謂兩軍對壘,阿孃是你的生母,就是你的軟肋,她現在出家,不見得祖母會不同意。我想……阿孃也是找準了這個機會吧。”
“是麼……”荊詞垂下雙眸,可是她覺得……並非如此。如果真如三姐所說,阿孃的心二十年前就皈依佛門,那她現在出不出家又有何分別?她倒覺得是……阿孃爲了不分散她的注意力,才選擇在此時出家。
荊詞始終更願意相信王婠對她是有感情的。其實很多時候,她都能感受到阿孃的在意,只是阿孃冷言冷語慣了罷。
唉,才這麼一段日子,祖母病倒了,阿孃決定出家。
既然她已入相王陣營,她就會全力以赴。不管怎樣,得爭一回。
她不能再手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