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逸?”荊詞走上前叫喚他。
他眼神空洞,絲毫聽不到荊詞的叫喚。
“莫慌,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
“四娘……”身後的青女山前,“奴婢方纔就留意到了阿逸郎君,阿逸郎君是看到您和玉真公主方纔的比試,才嚇得如此……”
荊詞不由輕嘆了一聲,俯下身欲安妃他,豈料,她一靠近,阿逸慌亂地撇開頭……
“阿逸……”荊詞換了個位置,想看着他的眼睛。
阿逸這回猛然推開荊詞的右臂,哐噹一聲,荊詞手中的劍掉落在地上。
荊詞不覺看向地上的劍……
她試探性地問,“阿逸,你怕劍嗎?”
阿逸的情緒一點一點地恢復,比方纔要平靜了些,他微微顫抖着點點頭。
“誰?”青女突然出聲,目光一瞥,發現那邊有人的身影顫慄了一下。
荊詞亦隨着青女的眼神看去,只見一身影迅速逃竄,眨眼便消失了。
荊詞神色一緊,又是那個人……
好一會兒,荊詞柔聲對阿逸道:“好了,別怕了,起來,咱們回去好不好?”她拍了拍他的背。
阿逸點點頭,荊詞攙扶他起身之時,發現他後頸上有一顆紅痣,她嘴角頓時浮現一抹笑,“真巧,我後頸上也有一顆紅痣,和你的相差無幾。”
…………
荊詞讓青女親自送阿逸回他的院子,然後自己回了楊薇娍的院子。
醫師已來看過,楊薇娍現在靜靜地躺在牀上,還未醒來。
“三姐如何了?”
“放心,只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李隆基道。
荊詞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想不到三姐這般受不得驚擾,她就不該提議去逛園子的,否則也不會碰上着一出。
“你……不去看看玉真公主嗎?”荊詞看着坐在座上悠悠飲茶的李隆基道。
李隆基亦看着她,眼中有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玉真是我的同胞妹妹,卻自小長在宮裡,一個人在宮裡吃過不少苦,她很可憐,現在終於苦盡甘來,我們不免對她寵溺些,她本性不壞……”
“太子要說什麼不妨直言。”荊詞輕輕微笑道。
“我希望……你對她包容些。”
荊詞點點頭,“我明白。”
李隆基凝視着她,臨走之時,突然擡手想拍她的肩膀。
荊詞心一緊,有意無意間,悄悄躲了躲。
李隆基的手一僵,好一會兒,他尷尬地放下手,然後離去。
…………
大約半個時辰後,楊薇娍醒了。
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荊詞有沒受牽連,知道李隆基沒苛責她半句後,大大鬆了一口氣。
爾後,楊薇娍便開始對荊詞進行一番叮囑,無非是說以後對那玉真公主能躲就躲着些,要懂得蟄伏保身……畢竟那是個危險人物……
荊詞怕她再動了胎氣,遂她說什麼她都點頭,一副聽話、願意吸取教訓的模樣。
待楊薇娍說了個夠,荊詞才離開回自己的屋裡。
青女早已等候多時。
“可發現了些什麼?”荊詞緊着神問。
青女亦一本正經地回答,“監視阿逸郎君的,好像只有那一個人。”
“還是讓人繼續盯着吧,不過阿逸究竟爲什麼會怕劍呢……”荊詞不明白,阿逸眼裡流露出的那種怕,與普通的害怕不同,而是一種巨大的、足以泯滅身心的恐懼。
“這事或許錢娘子知道。”青女提醒主子。
“那咱們去一趟之語院裡吧。”
荊詞此行來東宮,陪伴楊薇娍生產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暗中清除潛藏在東宮的眼線……
…………
“想不到你會對阿逸的過去感興趣……”錢之語坐在桌前,有些詫異,那已經是很多年的事了。
“他那麼恐懼劍,不是很奇怪嗎?”
“其實他怕的不是劍,是打鬥時的刀光劍影。”錢之語一邊道,一邊細細回想多年前的事,“宮姨娘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才七歲,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大喊大叫的,後來昏過去了,生了一場重病,醒來就不會說話了,以前的事也忘得一乾二淨。”
“宮娘子從哪裡把阿逸帶回來的?”荊詞追問。
錢之語搖搖頭,“只說是路上撿的。”
“路上撿的?”荊詞訝異,“阿逸不是受了驚嚇麼?應當是發生了什麼事吧?”
“宮姨娘不願意說,大家也沒多問,原本阿爹打算把他當僕人養,宮姨娘偏要當自己的養子,阿爹寵她,遂隨了她。我記得……那時候宮姨娘好像還受了傷,貌似是拼命救了阿逸。”
宮姨娘救了阿逸……
荊詞陷入思考,照這麼推算的話,阿逸應當是經歷了一場打鬥,受了驚嚇,接着恰好被宮姨娘所救……
可是在東宮監視阿逸的又是什麼人?
方纔在花園,那人之所以暴露是因着她直言阿逸怕劍,那人猛烈地顫抖了一下。
所以……那人難不成與阿逸的身世有關?
如若真是單單衝着阿逸來的,那倒沒什麼。只要不是與太平公主掛鉤,一切就沒那麼糟糕。
“對了,你之前讓我留意的事,現在有些眉目了。”錢之語道,“我院裡有兩個宮女每隔三日就會夜裡消失一次,估計是與人接頭。”
“接頭人是誰?”
錢之語搖頭,“不知道。”
荊詞點頭,末了道:“之語,多謝。”
錢之語笑笑,“幫你就是幫東宮,你要萬事小心。”
又坐了一會兒,荊詞才起身回楊薇娍的住處。
…………
玉真公主的住處。
牀上沾了一片血漬,地上有幾件髒衣裳,玉真公主厭惡骯髒,片刻不能忍,讓人及時清理,自己便下了牀移到座榻上,面無血色地半躺着。
醫師已爲她處理好傷口,所幸傷的不是要害,只是失了些血。
醫師和李隆基都離開了,玉真央求着崔琞留下,陪她說會兒話。
崔琞出人意料地沒有拒絕,面無表情地走到桌旁坐下,優哉遊哉地飲茶。
“瞧瞧,我不傷你的意中人,不代表她不會傷我。”玉真公主哼唧,雖受了傷,但聲音仍舊靈動悅耳。
“多謝。”崔琞淡淡道。
玉真公主有些詫異,他謝她?她可還沒說不追究楊荊詞呢!
“你爲了引起我的注意,寧願選擇自己被她傷,而不是傷她,多謝。”她方纔的那些小動作,他全看見了。她若真的要傷荊詞,不見得荊詞躲得過。
玉真公主聞言,心裡不禁五味雜陳,他竟然謝謝她受傷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