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國之君,就是那些市井小民的婚姻也不能這般兒戲!”單太后面色不愉的怒聲道,“展家如今那樣的名聲,這世上的好女子何其之多,斷也沒有叫你受這樣委屈的道理。”
北宮烈看着她,脣角泛起一絲冷笑,卻衝着楊維語氣凜冽道:“是啊,這世上的好女子不計其數,楊維你到底是何居心,偏就要給朕選了這麼一個家世有錢清白的?”
帝王之勢,強悍而凜冽。
被他凜冽的眼神一掃,楊維的心中立刻就是一顫,驚慌失措的伏在地上,強撐着辯解道:“微臣……只是……就事論事!”
他不鬆口,是不敢承擔接下來的責任,這一點單太后雖然心知肚明也還是忍不住的胸口發悶。
展家的名聲不好,如果只是平常的議親她可以用這個藉口直接給駁了,可是現在事關北宮烈的生死安危,如果她一定要阻撓反而授人以柄,叫人說她是居心叵測。
北宮烈立後一時勢在必行,已經不是誰說一句話就能阻擋的了。
單太后咬咬牙,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了情緒道:“立後一事事關皇嗣,皇上你日理萬機有些事可能並不曾上心,哀家之所以不同意你娶展家女也不全是他展家的名聲問題,而是早些時候外頭就有傳言,說是展家那位大小姐因故傷了身子,屆時在子嗣上面可能會有妨礙。”
她說着,就越發顯得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皇帝,這立後不必納妃,你若只是要納她爲妃哀家也不會去吹毛求疵的要求,可一旦立她爲後,萬一要是外面的傳言是真,你這一生膝下就都不會有嫡子了,如此一來,你讓哀家將來到了下面如何去對你北宮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又如何有臉去見先帝?”
這番話她慷慨陳詞,可謂聲情並茂好不做作。
北宮烈只是看着,並不表態。
關於展歡顏的事,雖然過去已經有幾個月了,但因爲當時確實鬧的有些兇,所以即便是姚閣老也是有所耳聞的。
他方纔一直沉默沒有摻言其實也有部分這樣的原因在裡頭,眼下見着北宮烈和單太后就要鬧僵,便不得不站出來,提議道:“太后娘娘有次顧慮也是對的,陛下,子嗣爲大,既然是有此一說,依老臣之見可以遣太醫過去替展家小姐把把脈,如若那傳言不實,屆再降旨……”
單太后和展歡顏之間打過交道,在她看來展歡顏是個十分精明的女子,如果不是確有其事,她一定不會任由傳言氾濫至此,來斷自己的前程後路。
只要讓太醫去把脈之後,她就更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阻了這門婚事,然後周旋之下也唯有推單語喬上位了。
姚閣老說的一番話絕度不摻私心,卻不想北宮烈卻是惱羞成怒,居然是連他的面子都沒給,直接冷哼一聲道:“以往朕說不着急立後母後和閣老大人你們個個都是苦口婆心的勸,如今朕改了主意了你們的藉口又層出不窮一再阻撓?這樣的前後矛盾,朕倒是想要問問,你們這到
底是何居心?”
姚閣老驚了一驚,連忙跪下請罪:“皇上息怒,老臣並無阻撓立後的意思。”
單太后更是始料未及……
北宮烈是和她不對付,但他對姚閣老卻一向都十分敬重。
莫不是這件事真把他給逼急了?
不過想想也是,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己的打算?又如何能夠容忍自己推單語喬上位?此時他就是發再大的脾氣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哀家這也是爲你好,事關子嗣……”嘆了口氣,單太后仍是放低了姿態好言相勸。
“那朕還真是要謝謝母后了。”北宮烈道,語氣裡面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子嗣一事是朕的事,將來若有什麼閃失朕百年之後自然會去向先皇請罪,犯不着母后你來擔待這個干係。以後你們一個個的也不同天天拿着這套說辭到朕的跟前來說三道四,既然說是一定要立後,那好……”
他說着,完全不容單太后和姚閣老兩人再開口就已經對站在旁邊的內侍道:“取紙筆來!”
那內侍應了,四妹順眼的去了,不多時就捧了紙筆過來。
北宮烈挽了袖子提筆疾書。
單太后見狀立刻就是惱羞成怒的拍案而起,怒聲道:“皇帝,哀家的你是母后,你這樣一意孤行的忤逆哀家,是要史官筆下如何寫你?”
“子嗣一事纔是重中之重,朕今日這樣做也是爲了讓母后你能對父皇交代。”北宮烈一句話頂回去,說話間已經甩了毛筆,取過旁邊的玉璽落款,冷聲吩咐道:“我頒旨吧!”
這件事決定的實在太過倉促,又明顯的北宮烈在盛怒之下的一時衝動,那內侍捧着托盤反而愣了一愣。
北宮烈見他不動,就又看向伏在地上的楊維道:“既然是要鼓動朕立後大婚,那麼近期的吉日你應該也一併推演出來了吧?”
“是!”楊維大氣不敢喘,只是恭敬的回道:“眼前最好的日子就是年後的二月初六。”
現下離着過年還有小半個月,要拖到年後的二月就又有點久了。
北宮烈想也不想,只是就着氣頭上的脾氣咄咄相逼,“你又說朕的身子不好要儘快完婚,再挑前面的日子來!”
楊維也明顯是早有準備,硬着頭皮回道:“年前的臘魚二十六和年後的上元節也都勉強可以!”
“那就臘月二十六吧!”北宮烈道,見那內侍還站着不動就冷魅冷對的斜睨他一眼,“一併傳朕的口諭去禮部,讓他們抓緊時間準備。”
“是!”那內侍心頭猛地一跳,連忙點頭去了。
北宮烈的動作太快,自始至終單太后都插不上話,倒是可以去奪了那捲聖旨,可她的身份又不准她做出這樣粗魯無狀的事情來,眼見着事情已成定局,她終還是忍不住急怒攻心,一口火氣上來,身子晃了晃就往後倒去。
“太后!”江海驚呼一聲,旁邊的宮女也過來幫忙,一併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快,快去請太醫!”江海急聲命令。
有內侍領命去了。
單太后的胸口起伏,喘息的厲害,歪在椅子上指尖顫抖指着北宮烈道:“你……你這是要把哀家氣死嗎?”
北宮烈皺眉。
他縱使是再怎麼痛恨這個女人但卻也不能真把她氣死,爲了那麼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的名聲實在不值得,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有千萬種方式能叫她不留痕跡的死去,可一旦這樣,就會給北宮馳製造一個名正言順和他翻臉對壘的藉口。
暗暗提了口氣壓下心裡重重憤恨的情緒,北宮烈終也還是緩和了語氣道:“母后何必動怒,朕也只是一時意氣……”
“一時意氣就能拿江山社稷開玩笑嗎?”單太后的情緒有些激動,氣惱之餘滿面漲紅,毫不示弱的大聲道,“如是那展家小姐真有個什麼問題耽誤了你的子嗣,你這是要逼着哀家死在你面前才肯罷休的是嗎?”
這一次她是真心氣的狠了,說着竟然就滾下兩行淚來。
單太后年輕時候的美貌在後宮妃嬪當中就是數一數二的,那個時候先帝在時她就沒少用這樣以眼淚博盛寵的手段,不過後來年歲漸漸大了,索性也就改了脾氣,越發的端肅莊重起來。
北宮烈不耐煩見她這副表情,面上卻是不顯,只就還是不甚愉悅道,“母后怎麼說這樣嚴重的話,朕只是一時氣憤才說了幾句重話,您就拿這樣話來以死相逼,是存心要陷朕於不義嗎?”
“你當哀家是嚇唬你的不成?既然你要一意孤行,那哀家這便死在你面前好了,也省的來日出了岔子到了下頭無法向你父皇交代。”單太后自知這是她此時唯一能抓住的扭轉局勢的機會了,當即就是撐着桌子站起來,踉踉蹌蹌的就要往不遠處的柱子撞去。
“娘娘,娘娘您息怒啊!”江海扯着嗓子大聲的嚷,一邊急的都哭了出來,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單太后的腿不放。
這主僕兩個也是唱作俱佳了。
北宮烈心裡估算着時辰,算準了就算現在叫人去追那聖旨也能順利送抵展家也就無心繼續再和他們演戲,嘆一口氣道:“罷了,既然母后你一定不同意,那就當朕方纔什麼也沒說吧!”
“簡方!”北宮烈說着,就換了外面另一名內侍進來,吩咐道:“你馬上出宮去把朕的聖旨追回來吧!”
“是!”簡方也見這裡鬧的不像樣子,當即就不再遲疑的去了。
單太后對宮裡去展家的路徑把握不準,只就心急如焚的等着,面上卻還是一片哀慼之色和北宮烈說教着一些子嗣爲大之類的話。
大半個時辰之後簡方纔氣喘吁吁的自外面進來,單太后一看他的臉色心裡就是咯噔一下。
“奴才失職,請陛下責罰!”簡方跪伏於地,惶恐道:“奴才去是晚了一步,那聖旨已經送抵忠勇侯府了。”
單太后聞言,噗的噴了一口心頭血,這一次真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