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好友秋紅向她講述的一幕，像一截痛苦的電影片段，在她幾近忘卻的記憶裡重新出現了。最後，那個令人感到恥辱的細節，猶如毒蜂的尖針往她的心上一紮，眩暈中的白玲兒“啊”的一聲大叫，坐了起來。
“白玲兒，你……”李金鑄看見妻子的樣子，有些害怕了。
“金鑄，給我手機。”
李金鑄連忙跑到客廳裡，把自己的手機拿來，遞到妻子手裡。
白玲兒嚴肅着面孔，撥了一個電話：“喂，鑫宇賓館嗎？請找你們李秘書接電話。”
崔老大的辦公室裡，電話鈴嘩嘩地響個不停。
正在接待客戶的英娣聽到接線員的轉告，急急忙忙走進了屋子，幾步竄到寫字檯前。
“英娣，是你嗎？”電話裡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媽！”英娣高興地叫了起來，“你有事兒嗎？我正接待客戶呢。”
“英娣，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跟着薛利厚當了秘書？”
“這……”英娣一聽這話，立時慌了神，“媽，這……我是在賓館，我就是……”
“別說了！你……”媽媽在電話裡發火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不知道你爸爸和薛利厚的關係嗎？你跟人家當秘書，是拿刀子戳我們的心啊！”
“媽！你聽我說……”英娣立刻明白自己的處境了，“我是……”
“英娣，我告訴你：馬上離開他，回家！”
“媽，我正在工作……”英娣着急地解釋說，“公司來了客戶，我和花兒正安排他們的住宿呢！”
“你不回來是不是？”媽媽在電話裡憤怒地喊道，“你是不是也像你哥哥一樣，不想回這個家了？”
“媽，你聽我說……”英娣還想解釋。
“算了！英娣，既然你不想回來，從現在起，我沒有你這個女兒。你永遠也別回家！”媽媽說完，把電話扔了。
英娣拿着電話筒，聽着裡面“嘟嘟嘟”的忙音，先是怔怔地站了半天。接着，像是看到了事泄之後那種不可預測的必然後果，她止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夜色拉開了帷幕，遮掩了喧囂的索拉滸古城。千萬盞絢麗的燈光亮起來，再現了燦星皓月下朦朧的城廓。此時，酒足餐飽的人們打開電視，共享起了小家庭的天倫之樂。
重化賓館的一間小屋子裡，一幅寬大的窗簾慢慢拉上了。
一個紅色的“囍”字，被兩雙手共同粘在了簾布上；接着，穿了西裝的英傑，爲一身婚紗的萍萍慢慢戴上了從美國賣來的新婚鑽戒。
眼瞅着閃閃發光的鑽戒，萍萍甜蜜地笑開了。
“對不起萍萍，這個婚禮太簡單了。”英傑俯在她的耳邊，悄悄地道歉着。
“不。”萍萍笑着搖了搖頭，“我喜歡這個樣子。沒有世俗的張揚，沒有父母製造的那種排場，沒有那些眼花繚亂的繁禮縟節……靜靜的，這就是我追求的二人世界。我覺得……這個樣子，比那些婚禮上的新人更幸福。”
“好萍萍，相信我，我會做一
個好丈夫。”
“英傑，我也會做你的好妻子。”
兩個人深情地看着對方，剛剛要擁在一起，門鈴嘩嘩地響了。
他們倆睜大眼睛往門口一看，薛振華和樑處長、總會計師走了進來。
“孩子們，你們這是怎麼了……”薛振華看了看屋裡的景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薛總裁！”兩個年輕人看到這位慈祥的領導，像是見到了親人，禁不住撲到了他的懷裡，委屈地哭開了。
“孩子們，別哭別哭……坐下坐下……唉！”薛振華遺憾地搖着頭，將兩個年輕人讓到了沙發上。
“英傑啊。”樑處長顯得有些愧疚，“薛振華早就吩咐過，要我們*辦一下你們的婚禮。你看，這幾天一忙……”
“是啊，”總會計師也忙不迭地道歉，“這事兒啊，對不住你們了。”
“千萬別這麼說。”萍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知情達禮地感謝說，“領導心裡想着我們，我們已經很感動了。”
“英傑啊，我們先祝賀你和萍萍結成合法夫妻。”薛振華坦率地說道，“可是，這婚禮的事兒，咱不能這麼簡單。嗯，今天晚上，你們先好好休息。明天舉行婚禮，好不好？”
“薛總裁，你們挺忙的，不麻煩了。”萍萍不好意思了。
“萍萍啊，你知道，我們公司裡的職工成千上萬。這種事兒，我就是想管，也管不過來。”薛振華認真地解釋說，“可是，你和英傑的情況不一樣啊。英傑本來可以在美國發展，也可以去上海工作。現在你們選擇了鎖陽，這是爲什麼？還不是爲了咱們的重化事業嗎！孩子啊，你們就別客氣了。聽我的話好不好？”
兩個人年輕人感動地點起了頭。
“樑處長，這件事兒，你去告訴團委，讓他們按照‘五四青年節’百對新人婚禮的規模，辦好這件事兒。務必要辦得隆重，光彩。不能出任何差錯！”
“好。我馬上去辦。”樑處長答應了。
“老總。”薛振華看了看總會計師，“你告訴工會的女工委員們，讓她們負責安排那些個細節。一切費用由公司承擔。”
“薛總裁請放心，我一定辦好。”
莊嚴的大廳裡，奏響了《婚禮進行曲》。在一陣陣熱烈的掌聲中，英傑和萍萍身披盛裝，微笑着走上了長長的紅地毯。
薛振華、樑處長和總會計師陪同英傑的奶奶、萍萍的奶奶坐在了前排座位上。
富麗堂皇的婚禮臺上，一個大大的“囍”字，貼在了幕布中央。
主持婚禮儀式的人是鎖陽電視臺的著名播音員。他看到兩位新人走上了婚禮臺，不失時機地說道：“今天，一個具有特別意義的婚禮開始了。首先，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新郎的奶奶、我們的革命老前輩、重化機械廠老黨委書記上臺就座。”
在人們的掌聲中，英傑的奶奶被兩位禮儀小姐攙到婚禮臺上坐了下來。
主持人接着說道：“現在，也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新娘的奶奶、也是我們重化機械廠的創始人之一
、我們的老前輩上臺就座。”
萍萍的奶奶也被禮儀小姐攙到婚禮臺上坐下了。
她剛剛坐下，英傑的奶奶便主動向她伸出了手。看到這兒，她也急忙伸過手去。兩位老人大度地微笑着，將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看到這個場面，薛振華帶頭鼓掌了。人們也跟着鼓起掌來。
就在這時，人羣中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原來，是市紀委書記匆匆趕來了。薛振華看見他，急忙站起來爲他讓座。
“朋友們，今天，我們薛總裁特意請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他要親自爲一對新人證婚。”主持人說到這兒，伸出話筒問大家，“你們知道今天的證婚人是誰嗎？”
“市委領導！”臺下的人看到了市紀委書記，異口同聲地喊道。
“對。他就是鎖陽市委副書記、兼市紀律檢查委員會書記。”主持人說道，“下面，歡迎市委領導閃亮登場，爲新人證婚。”
書記笑了笑，拿着結婚證書走上了婚禮臺。他接過麥克風，風趣地對大家說：“各位來賓，我幹這種事兒，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呀！不過，人家都說，凡是第一次證婚的，他所證婚的一對新人將來都能百事順心、百年合好、白頭到老！”
人們轟然笑開了。
接着，書記向大家出示了結婚證書，並開始宣讀證婚辭。
正在證婚的當兒，黑壓壓的人羣后面悄悄擠進了兩位中年人。崔老大領着自己的夫人趕來了。
“啊，這麼大的場面，太好了。薛總裁安排得真周到！”崔老大感慨萬千地嘆息着。
“你看，這是市委領導親自證婚呢。這……一般人可請不到啊。”夫人高興地說。
“有這麼排場的婚禮，萍萍也不算委屈了。”崔老大說着說着，竟掉下了眼淚。
“別別別……”夫人擦着他的眼淚，“快看快看，孩子們給老人行禮了。”
崔老大擦了擦眼淚，擡起頭，朝婚禮臺上望去。
書記證完了婚，主持人將他送下場，接着主持說：“各位來賓，剛纔，市委領導已經莊嚴地爲二位新人證了婚。從此，一個新的家庭誕生了。讓我們爲這個嶄新的家庭，爲一對新人祝福吧！”
人們又鼓起掌來，幾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夥兒和姑娘在掌聲中跑上臺，獻上了手裡高擎着的一束束美麗的鮮花。
“按照中華民族的古老傳統，新人在這個時刻，必須向養育他們的老一輩敬禮。現在，請新郎、新娘走上前來，向李家老奶奶敬禮。”
英傑和萍萍在主持人的手勢下，走到奶奶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老奶奶，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你有什麼要說嗎？”主持人說着，把話筒放到了老人家面前。
“呵呵，”英傑的奶奶沉着地笑了笑，“今天，看到英傑給我娶了這麼好的孫子媳婦兒，我高興啊！”說到這裡，老人家拍了拍萍萍的肩膀說，“萍萍，你公公、你婆婆，還有你妹妹，他們都高興啊。你們啊，以後好好過日子吧，有時間就回家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