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 番外2
薛橫玉是天才,他天賦不止體現在牀技上,最能體現他天才,還是經商。
但是天才素來有些古怪,而身體殘缺人,一般心理也有些古怪,薛橫玉既是天才,也是殘疾人,所以他是怪上加怪。
這個被官府沒收全部財產原富家公子,縱然手中只有爲數實在不算多韓雁起送本錢時,他還是堅持拿出一部分來維持自己平日潔淨生活。
而且他有一個怪癖,那就是一碰到男人,就反胃。
這個性情古怪公子哥還非常畏寒,身上總是裹着厚厚皮裘,並且由於他好潔,左傾夷在這裡住了三天,就見到他換過了起碼七件裘衣,每一件都不一樣。
這種時候,所有不必要花錢不是都應該省下來嗎?左傾夷實在不能理解他想法。
左傾夷其實很年輕,比薛橫玉還要小上好幾歲,薛橫玉年已二十有五,而左傾夷不過十九,還是個少年人。
而左傾夷能夠住在這裡原因,也和他家中有關係,他家裡也是世代經商,他年紀也不小了,家裡人都催着出來見世面,經商。於是左傾夷就跟着爹爹出門了,只他運氣不好,老頭子收到信,外地商號出了些問題,這次來本是要和薛橫玉談生意,現下臨時出了緊急事,他只好暫且去趟外地,而左傾夷,也就被託給薛橫玉照顧。
薛橫玉現在重新起家,怎麼可能得罪這麼一個大客戶,於是答應了照顧左老爺這個獨生寶貝兒子。
但答應也不代表他就很歡迎這個活潑得不像話年輕人。
左傾夷在三天內也弄清了薛橫玉是個多麼古怪人,第一次見面,不過是熱情打個招呼,把手放在了他肩上,他眉頭就皺緊緊,然後厭惡讓左傾夷放開手,接着就去沐浴更衣了。
左老爺走了後,左傾夷就住進薛府,然後他出去逛街時也聽人說了薛橫玉事蹟,就更是不解了。
“少爺啊,外面下雪了,我們去賞雪吧?早上我路過花園,看見梅花開了呢。”
書童話讓因爲天氣冷而懶得出去玩左傾夷起了興致,他披上厚厚大氅,和書童一起往花園走。
才走到花園口,就看見那滿園銀裝素裹,一片雪白間還夾雜着幾抹鮮豔殷紅,鼻尖似有暗香縈繞。
“梅花!”左傾夷眼睛一亮,“這樣美景,怎麼能沒酒呢,你去燒壺酒來,再拿些菜。”
書童低聲應是,踏着雪“嘎吱嘎吱”小跑開了。
花園是有個亭子,左傾夷就往那兒走。
但才走到跟前,他就發現這裡早有主了,一個墨黑背影背對他坐着。
“誰?”那人敏銳回頭。
原來是薛橫玉,左傾夷有些奇怪,他不是最畏寒了麼,還冒着小雪來這兒?賞雪賞梅?開玩笑,他可是瞎子。
“薛大哥,是我啊。”這聲大哥是左老爺做主讓叫,左傾夷也毫不客氣在便宜大哥面前坐了下來,發現薛橫玉不止裹着厚厚墨黑皮裘,袖子半掩下雙手還抱着一個手爐。他手邊還放着一把二胡,難道是來拉二胡?左傾夷莫名其妙想起了天橋下賣藝瞎老頭……
不過說來也是,怎麼其他人穿這麼厚裘衣看起來就笨笨拙拙,厚重無比,薛橫玉穿得這麼多,整個人都縮在皮毛裡,怎麼就不見分毫凝滯,反而令人想象他裹在皮裘裡身段……
左傾夷發現自己想無邊無際了,不過薛橫玉確實是生得很漂亮啊,他皮膚總讓左傾夷想起生煙暖玉,一看就很滑膩很好摸……
薛橫玉聽出來人是誰後就不說話了,接着用他黯淡而毫無焦距雙眼盯着未知方向。
這就是白璧微瑕了,這麼一個風流人物,卻是個瞎子。
縱然被薛橫玉壞脾氣氣到很多次,左傾夷還是忍不住爲他可惜。
“你來這裡幹什麼。”薛橫玉忽然冷冰冰開口了。
左傾夷一愣,然後笑嘻嘻道:“我來賞梅呢。”
薛橫玉挑眉,不置可否。
正在這時,書童提着一壺酒和食盒來了,看見薛橫玉也在後,他僵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道:“少爺,酒拿來了,小先下去了,還有事呢。”
咦?不是你吵着要來嗎?左傾夷莫名其妙,然後纔想明白,書童是被薛橫玉毒舌毒過,當然不敢留下來。
杯盞有兩份,而且總不好意思你吃着別人“看”着吧……於是左傾夷大度把一杯酒推倒薛橫玉面前,道:“天氣冷,薛大哥喝點酒暖暖身子吧。”
薛橫玉沒有拒絕,他慢吞吞舉起那杯酒,一點點抿着喝下了,然後白膩如玉皮膚就染上了緋紅。
左傾夷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斟。”薛橫玉簡潔吐出一個字。
左傾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老老實實提起酒壺給他斟酒。
於是薛橫玉就一杯接一杯喝着,一直喝到雙頰緋紅趴在石桌上。
“別睡在這兒啊,會着涼。”左傾夷連忙俯身去扶他起來,一手握住他腰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碰了薛橫玉,而薛橫玉,最討厭男人碰他了。
不過幸好啊……他喝醉了。
嗯,喝醉了?左傾夷心中一動,然後做賊心虛看看四周無人,便伸出手,去摸他想象了觸感很久皮膚……好舒服!真就像暖玉一樣,又暖又滑又膩,在手心裡,彷彿可以化掉一般。
“冷……”薛橫玉暈暈乎乎皺起了眉,嘴裡哼哼着。
啊……這樣看起來,雖然脾氣不好,不清醒時候還是很可愛嘛。左傾夷手又忍不住在薛橫玉臉上蹭了蹭。
“你到底做什麼?”薛橫玉不耐煩看着左傾夷,這小子擋在他面前不讓他過路都一刻鐘了,又一直一反常態,吞吞吐吐不肯說有什麼事,真是有病。
左傾夷撓撓頭,這種話,要他怎麼說出口呢。
薛橫玉徹底失去耐心了,冷冷道:“不說我走了。”
“等等!”左傾夷猛大喊,然後脫口而出道:“可不可以讓我摸摸你臉?”
說完他就滿臉尷尬,自從那天偷偷摸了摸薛橫玉,他就整天惦記着那溫膩觸感,做夢都念念不忘,滿心都是再摸一摸渴望。
現在好了,他很莽撞把這個願望給說出來了。
薛橫玉聽到這個請求後,挑了挑眉,道:“如果左公子記性足夠好話,那麼在下就假設你還記得,我,最討厭別人碰我!”
說罷,他乾脆不往這裡過,轉身就走。
左傾夷行動更快于思想,他大喊一聲“等等”就猛地撲了上去。
薛橫玉猝不及防,才轉過身就被他撲了個結結實實,兩人一起跌在地上,左傾夷脣不偏不倚貼在他臉頰上。
僵了幾息,薛橫玉才惡狠狠推開左傾夷,手撐着地,折身乾嘔起來。
左傾夷怯怯戳了戳他,“你沒事吧?”
薛橫玉掏出一條帕子,拭了拭脣,然後隨意一丟帕子,盯着左傾夷,一字一頓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滾!”
左傾夷被嚇得呆了一下,然後連滾帶爬站起來,“我、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摸一下……”
薛橫玉斜睨他,道:“現在滿足了嗎?”
左傾夷臉上忽然帶出不自然紅暈,扭扭捏捏摸摸自己脣,道:“好舒服……”
薛橫玉氣得胸口一悶,爬起來,拂袖而去。
“別碰我。”薛橫玉用力一推左傾夷,“我讓你不要碰,你是沒長耳朵嗎?”
左傾夷厚臉皮貼上來,“就摸一下……”
從那次之後,左傾夷不知道爲什麼,膽子越來越大了,冒着被薛橫玉罵甚至是打危險,也要毛手毛腳,不是摸臉就是摸手。
不得不說什麼事都是可以習慣,薛橫玉也從一開始乾嘔,到了現在毫無反應——只對左傾夷,薛橫玉是深深不明白,爲什麼有人臉皮可以這麼厚。
不過這天薛橫玉是真不開心,在左傾夷貼上來摸了摸他手之後,薛橫玉終於暴起傷人,一巴掌把左傾夷甩開。
那清脆而響亮巴掌聲,光是用聽,就很疼了。左傾夷摸着自己臉頰,有些委屈看着薛橫玉,“要打可以先說一聲啊,好痛……”
“白癡。”薛橫玉忍不住罵了一聲,然後推門而去,只聽見他在說“備水沐浴”。
左傾夷有些不明白想,只是摸了一下,也需要洗澡啊。
左傾夷惹薛橫玉不開心了,所以他決定討討薛大哥歡心,於是這天,他早早就去薛橫玉開商行外等他。
一起在等人還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和薛橫玉差不多大年紀,長身而立,就吸引了過路無數少婦少女目光,實在很英俊。
他含笑看了看左傾夷,道:“小兄弟也是在這兒等人?”
“啊,對。”左傾夷想了想自己和薛橫玉關係,還是含糊道:“我等我大哥。”
那人道:“我也是等人,不過我等不是兄弟,是情人。”
正說着,薛橫玉就縮在雪白大氅裡出來了,旁邊跟着一個十來歲小廝給他引路,那人指着薛橫玉道:“看,他出來了。”
“什麼?”左傾夷結結巴巴道:“他是你情人?”
那人得意一笑,“現在還不是,但是一個月之內,就是了。”
什麼啊,嚇死我了……左傾夷在心裡白他一眼,大話誰都會說,可是他還沒見過薛橫玉能對誰特別好呢。不過說起來薛大哥真很招男人喜歡……就連……
“什麼事。”薛橫玉冷漠“看”了那人一眼,問道。
那人笑吟吟道:“薛公子,在下想邀你一同用頓飯。”
薛橫玉搖頭。
那人笑容一僵,道:“可以問爲什麼嗎?”
薛橫玉道:“沒有爲什麼。”
那人語氣間帶上了幾分威脅道:“真沒有?”
薛橫玉思索片刻,幽幽道:“你太醜了……”
噗……左傾夷險些笑出聲來,他看那人臉色不好,連忙上來解圍,“薛大哥,我等你好久了,回去吧。”
那人看了眼左傾夷高大身材,又比較了雙方人數,悻悻道了聲“回見”便走了。
薛橫玉道:“你又是來幹什麼?”
左傾夷笑嘻嘻道:“我來接你啊。”
“傻子……”薛橫玉嘟囔了一句。
“啊,你說什麼?”左傾夷沒聽清,不過他也沒往心裡去,而是有些猶豫道:“我下午收到爹來信……”
薛橫玉挑眉,“左老爺說什麼?”
左傾夷懨懨道:“我爹讓我回去。”
薛橫玉一愣,說不出什麼滋味,然後裝作不在意問道:“我還等着左老爺來談生意呢,怎麼,你們不做了?”
“我也不知道……”左傾夷心情很低落,“所以我明天就要走了。”
薛橫玉半晌才抿了抿脣,“要我去送你嗎?”
左傾夷點點頭,又搖頭,“還是算了,我怕我會很傷感,薛……我可不可以叫你橫玉呀?”
薛橫玉哼了一聲,“沒大沒小。”
“我就當你答應了,”左傾夷自顧自道:“橫玉,我走了以後,你會不會很想我啊?好歹我們也認識這麼久了,都好幾十天了。”
薛橫玉嘲弄道:“是啊,‘都’幾十天了。”
幾十天而已,對於人一生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左傾夷愣了一下,很傷心看着薛橫玉,薛橫玉雖然看不到他目光,卻莫名心虛。
“算了。”左傾夷懶洋洋揮揮手,垂頭喪氣走開,然後他就一直沒有再說話了,也沒有纏着要摸薛橫玉。
到了次日,他離開時候,也只是留了一封信給薛橫玉,就默默走了。那封信上只有“再見”兩個字。
薛橫玉還從未出現過這樣情況,他竟然在算賬時候走神了。
算珠撥到一半就停了,恍惚想起那個不要臉有點傻缺年輕人。想起他一臉垂涎摸着自己手,一點也不猥褻,就像在摸一塊美玉。
報賬報到一半,發現算珠聲停下,賬房擡眼一看,天老爺啊,少爺竟然在發呆!他沒有看錯吧?
老眼昏花賬房在肯定了少爺是走神後,小心喊了聲“少爺”。
“……啊?”薛橫玉回過神來,若無其事道:“報到哪兒了,繼續。”
像這樣情況連續出現了好幾次後,老賬房終於無法無視了,他是薛橫玉爹還在世時就跟着薛家老人了,也是看着薛橫玉長大。
“少爺啊,你要是有心事,就彆強迫自己工作了,休息休息吧。”老賬房勸着。
薛橫玉迷茫答應了,心事,這個心事是什麼?
是那個傻子?
不應該啊……不過是幾十天而已,難道就像適應他觸摸一樣習慣他存在?現在人不見了,反而像空了一塊一樣……
薛橫玉想不明白,所以他每天都坐在花園亭子裡發呆。
一直到一個月後。
薛橫玉依然坐在亭子裡,撐着下巴發呆。
然後一雙手就從後面猛地摟住了他腰,一個興奮聲音響起,“橫玉!”
薛橫玉僵了一下,然後淡淡道:“豬,放開。”
左傾夷扁着嘴轉到前面,“你又罵我,我好不容易來了。”
薛橫玉哼道:“誰讓你來了。”
左傾夷環住他,“不要這麼說嘛,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爹決定把這樁生意交給我來試手,所以,我這次來,還要和你談生意,你可要讓着我啊。”
“就你還談生意?”薛橫玉嗤笑一聲,他隨隨便便耍個花招,就能讓左傾夷賠得連筷子都變賣掉。
左傾夷傻笑不語。
“還有一個好消息……”左傾夷忽然有些扭捏。
“要說就快說。”
左傾夷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上次被匆匆喊回去,是因爲……我二孃給我爹生了個兒子,我,我不是獨生子了。”
薛橫玉心中一動,然後面無表情道:“嗯,接着呢。”
左傾夷紅着臉,道:“所以你介不介意,絕後。”
“所以你告白是我聽過最傻。”薛橫玉雙眼纏着白紗,嘲弄道。
左傾夷撓撓頭,傻笑,“不過我還是成功了。”
薛橫玉道:“是啊,便宜你了,也不知道你走了幾輩子狗屎運。”
左傾夷撫上他白紗,一道道解開,“娶到你,花了我三輩子運氣。”
白紗一層層剝去,然後露出薛橫玉緊閉雙眼,被光照到有些刺眼,他擡起手擋在眼前,費力睜開眼。
有點模糊……一個人影在眼前,接着逐漸清晰……
薛橫玉伸手摸他臉,喃喃道:“原來你長這個樣子……”
成功了。
左傾夷壓抑不住歡喜笑起來,綻開一個其實很帥氣笑容,眉眼俊朗,“慢慢看,接下來你還要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