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新生報那天,正好趕上中元節,早上起來,天就不咋好,陰得呼啦的,我一擡眼,就看見窗戶上一個鬼手印,印得清晰,估計一早就有鬼在我家門口等着堵我呢。
因爲我是四柱純陰,體內陰氣重,陽氣衰,對於鬼來說,我這種體質的人最適合附身,而中元節這天是地獄開門的日子,鬼氣最盛,不少孤魂野鬼,比如有仇有怨沒報的,自己家孩子找不着的,死得太突然,電腦裡島國愛情動作片忘銷燬的,總之懷着各種目的的鬼就堵在我家門口,尋思附我身上,能借着我的身子完成一下生前遺願。
俗話說的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但在鬼看來這句俗話就是放屁,鬼巴不得能永遠附在我身上,借屍還魂纔好呢。
所以每年的這天,我奶都給我關家裡,然後把家裡所有窗戶、門上都貼滿咒符,我奶是一介女流之輩,老胡家的還魂術一般之傳男不傳女,但如今老胡家人丁稀少,每況愈下,我奶就生生接下了老胡家的還魂的生意,按她老人家的話說,雖然沒學到什麼還魂術的精髓,但保佑我不被鬼欺倒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我四下檢查了一番,家裡窗戶關的好好的,咒符都沒掉,貼得瓷實,就安心躺下,翻個身,準備接着睡。
卻不想這時候我奶來咣咣敲我房門,沒敲兩下就直接闖進來,把我從牀上拎起來了,我奶不僅脾氣大,力氣也不小,平時家裡人都挺怕她。
我奶拎起我就在我耳朵邊上喊,小兔羔子喊你多少遍了。
我當時就有點懵,連忙說奶,你沒搞錯吧,今天是中元節,還上毛學校。
我奶沒搭腔,嘴角掛着個諱莫如深的笑,她說你穿衣服出來,我帶你見個人。
我一臉不情願,隨便套了件衣服,一出房間,就發現原來家裡有客人,是個女生,年齡和我相仿,但是奇醜無比,且不說她穿的土裡土氣,下巴四方極有棱角,嘴邊上若隱若現的鬍子,以及那兩條扭曲在一起烏黑的眉毛,單是看她那魁梧的身材,就讓人想轉身逃跑。
我奶見我出來了,就招呼我過去,我奶說你還記的之前我跟你提過,從小給你定過個“四柱純陽”的娃娃親麼。
我先是一愣,娃娃親這詞也太特麼的遠了吧,都啥年代了還包辦婚姻呢啊。
看了看我奶,又看了看我眼前這個“如花”一般的女生,我不禁噗地一聲樂了出來,我說奶,你沒搞錯吧,你給我定娃娃親我不反對,但性別至少得對吧。
女生脾氣挺好,沒說話,只是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這一看不要緊,更露醜態,讓我心裡不覺一陣厭惡。
我奶當時臉就綠了,一巴掌拍下來,一口一個小兔羔子的罵,情緒激動、吐沫橫飛。
罵了好一會兒,我奶也罵累了,口乾舌燥,說不出來個新鮮的詞了。
這時候,女生騰地站起來了,我這一看,尼瑪,這女生個子比我還高出來半截子,女生瞅了我兩眼,跟我奶說:“大娘,要沒啥事我先走了,我這還得上學去呢。”
我奶瞪了我一眼,我沒敢造次,拎着書包跟女生出了門,一出門我就犯怵了,因爲門口影影綽綽的,各種鬼影鬼臉若隱若現,這會兒還是白天,就圍這麼多鬼,到了晚上我還怎麼回家。我心裡正琢磨着,就發現這些鬼呼啦一下子全散開了。我正納悶呢,就看見之前在我家的那個女生正好從樓道口走過來,她白了我一眼,沒說話。
一路上,我跟在這個女生身後,四柱純陽就是牛逼,只見各色孤魂野鬼忙於四處奔命,尤其是常年掛在小區門口歪脖子樹上的吊死鬼,只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女生,舌頭啪嗒一下就抻到地上,他來不及收舌頭,只能先把舌頭卷個團抱着跑,一邊跑,一邊還模糊不清地喊,來陽煞了,來陽煞了!
一瞬間,視線所及範圍內所有的鬼都跟着吊死鬼一起落跑,這回倒是好,正兒八經一箇中元節,就被這四柱純陽的女生給生生毀了,竟然根本沒鬼搭理我了。
走到學校門口,我咳嗽了兩聲,女生回過頭,端端正正地看了我一眼:“幹嘛?”她啞着嗓子,聲音也是粗聲粗氣。
“那個,我感覺,我們那個是不可能了,當個朋友啥的……“
女生拿鼻子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留給了我一個虎背熊腰的背影。
那天,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一個有點土的名字,叫黃子花。
不知道是我奶故意安排的,還僅僅是個巧合,黃子花和我一個班,就坐我後排,平日裡不怎麼說話,悶不出溜的,跟班上同學都不怎麼說話,擺個臭臉,確實不招人稀罕。
我奶說黃子花她家是農村的,是在山溝子裡,別說wifi了,電都經常斷,是個窮地方,黃子花從小日子過的苦,性格自然也比城裡孩子自卑一些。
白天我和黃子花一起上學,晚上她就住我家,我奶給她當親孫女帶,和顏悅色那個勁,看得我心裡陣陣發酸。
平日裡我倆擡頭不見低頭見,我一句多餘話沒和她說過,雖然想把黃子花當成空氣是不太可能了,畢竟她一米七八有餘的身高,像一堵移動的牆,出現在我家各個角落,但我儘可能假裝家裡根本就沒有她這麼個人。
話又說回來黃子花在我家也有點好處,就是我家整個小區裡的鬼一夜之間都消失匿跡了,有黃子花在,我奶省了力氣,家裡不用再到處貼滿咒符,虧月之夜,也不用整晚焚香撒硃砂了。
我偷偷問過我奶,黃子花真的是陽煞麼?我奶直接給了我一個腦蓋,想啥呢,哪有女的是陽煞的,別老一天瞎尋思,小兔崽子,你對人子花好點,那可是你媳婦,現在你們歲數小,先培養着感情,讓我發現你欺負子花,小心我給你揍你爹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