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雄渾的紫禁城,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透出一種可怖的幽森之氣。那雕龍飛檐似乎要破空而起,而那晶亮的琉璃瓦,在夜色之中,被皓月的柔和銀光灑上一層詭異的寒意……
衛恆高坐在乾寧宮大殿之上,眉頭緊鎖,神態顯得有些憂慮。
大殿兩邊,分坐着譚真,飄雪,顏柔兒和譚方。此刻,幾人的臉色都顯得有些陰沉,而譚方更是在神色痛苦萬分。
一種死一般的沉寂籠罩在大殿之上,更將這昏暗的大殿襯托的陰森無比。衛恆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看了一眼坐在大殿上的幾人,探手從長案之上拿起鶴舞清風和山風靈蛇劍,臉頰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
“我要殺了樂清河”突然間,譚方出一聲如受傷野獸般的嘶吼,他臉色鐵青,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大步衝向大殿之外。
“站住”衛恆驟然間一聲低喝,那聲音之中帶着一種無可抗拒的威嚴。
譚方的腳步停下了,他轉過身子,那種清秀的面孔之上,此刻掛滿了晶瑩的淚珠。看着衛恆,他的嘴脣顫抖數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衛恆緩緩的站起身來,緩步走下了丹陛,來到了譚方的身前。將手輕放在譚方的肩上,衛恆突然間一聲長嘆,“岳父大人,朕知道你和君上情感深篤,但是也更應該冷靜。君上突遭意外,朕也很悲傷,從風城開始,君上就跟隨着朕,近三年的時間,她對朕來說,亦師亦母。可是現在我們萬萬衝動不得”
譚方沒有回答,他的胸膛急劇的起伏着,淚水無聲的順着臉頰流淌着……
“父親,皇上說得不錯,如今正是我們最關鍵的時候,萬不可因一時衝動,而壞了皇上的全盤計劃”譚真也走上前,扶着譚方的手臂,低聲的勸道。
譚方緩緩的點了點頭……
衛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一聲長嘆,沉聲說道“岳父,再忍耐一下,我們就要勝利了”說完,他睜開了眼睛,神色顯得複雜的看了一眼譚方,嘴巴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皇上,如今楊陀陳兵江南,其勢甚烈。而且安西八王也是大張旗鼓,不斷向漠西長廊集結。如果妾身沒有算錯,那麼今年必然就要有結果了。”一直處於沉默狀態的飄雪突然開口說道。
衛恆點了點頭,神情顯得有些嚴峻。他緩緩的在大殿中踱步,邊走,邊輕聲說道“不錯,按照他們如今的情形,不出半年,兩邊必然起兵。一旦楊陀和八位皇兄起兵,必然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聽了衛恆的話,殿上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的輕輕點頭,沉默不語。
衛恆想了想接着說道“今夜樂清河對君上下手,已經說明了他也坐不住了所以以朕看來,最多不會過旬月光景,樂清河必然會動手。”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譚真看着衛恆,低聲的問道。
衛恆卻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譚真,笑着說道“怎麼辦?我們只有等”說完,他扭頭對已經平靜下來的譚方說道“岳父大人,你馬上寫信,並以我風城密法傳送母后與譚青兩人,讓他們按計劃行動”
譚方的面孔抽搐一下,躬身應命。衛恆目光再次在殿中環視,輕聲說道“好了,我們如今就只有等待,等待樂清河率先難,哼,九錫之禮讓他已經再也無法安坐,朕就要他做那頭跳牆的瘋犬”
大殿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一種無形的威壓自衛恆的身體散,讓所有的人感到了一種幾欲伏地膜拜的衝動
……
送走了譚方,衛恆一個人坐在御房中,手捧一本《語論》,默默的翻閱着。屋外傳來一聲鑼響,初更已至
舒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體,衛恆將手中的放在桌案上,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高懸炎黃大陸地圖的牆壁之前,他皺着眉頭,心中不斷的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
腳步聲輕輕的傳來,衛恆沒有回頭。因爲他不用回頭,就已經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嘴角一動,那俊朗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狡佶的笑意。
暗香浮動,隱隱帶着一種橘子清香。來人來到了衛恆的身後,腳步聲停止了。衛恆依舊是沒有回頭,沉聲問道“真姐,怎麼還沒有去休息?”
譚真沒有回答,她站在衛恆的身後,久久不語。衛恆的心中一陣奇怪,轉過身來向譚真看去,只見譚真那有些醜陋的面孔上,此刻盡是淚水……
“皇上,妾身是向您來請命”譚真突然間跪倒在地,低聲的說道。
衛恆一愣,呆呆的看着譚真,一時間不知道改說些什麼。他連忙將譚真扶起來,輕聲的問道“真姐,你這是做什麼?”
譚真沒有擡頭,抽泣着說道“皇上,妾知道您對我們處理太后一事非常不滿,更對家父和君上的獨斷十分生氣。所以妾今日是想替家父請命,請皇上不要再責怪他了。”
衛恆沉默了,他緩緩的走回了桌案之後坐下,沉默了半晌,低聲的問道“真姐爲何這麼說?朕何時對岳父不滿了?”
譚真擡起頭,臉上的淚水在燭火下閃爍着晶瑩的光芒,“皇上,今日君上死訊傳來,你眼中的神色甚是得意,雖然一閃而逝,但是妾身卻看得真切。家父當時怒極,沒有在意,但是妾身卻看到了雖然不知道皇上是怎麼讓樂清河前往,但是妾身卻知道這一切和皇上必然有些關係……”
衛恆閉上了眼睛,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好半天,他低聲的說道“真姐,你很聰明,但是有時候太過於聰明,並不是一件好事”
“妾身明白,但是爲了妾身的父親,妾身還是冒死斗膽請求,皇上,請看着家父對皇上忠心耿耿份上,不要爲難他,好嗎?”譚真突然間再次跪地,哀聲請求道。
衛恆沒有回答,他抿着嘴,眼睛緩緩的睜開,沉聲說道“真姐,你可知道當日你們毒殺太后,太后至今仍舊如活死人一般的倒在慈寧宮中。朕知道你們是爲了朕好,但是你們卻沒有想過,如此以來卻讓朕該如何面對這滿天下的臣民?我朝雖已建國二十餘年,但是這二十餘年來,一直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如今朕苦心經營,眼見就要大功告成,我朝自要以仁孝治理天下,若是此事被他人知曉,你們要朕又如何自處?”
“皇上,一切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考慮不周。當日您離開京城之時,吩咐要妾身主掌中宮,但是妾身卻辜負了您的重託,請皇上責罰妾身,但請原諒妾身的父親,好嗎?”譚真跪地不起,痛哭不停道。
衛恆緩緩的走到了譚真的身前,伸手將譚真扶起。他看着譚真許久,突然一聲長嘆,“真姐,朕原本並不想這樣,但是若是樂清河以此來做爲藉口,那麼朕將會陷入十分難堪的局面。除去了她,也是爲了我帝國的千秋之世,朕不得已而爲之罷了。岳父與她不同,朕答應你,絕不會責難岳父,但是望你們在今後要好生的考慮,不可再如此莽撞”
“妾身謝過皇上”譚真激動的點頭,淚水猶自順着臉頰無聲的滑落下來。
衛恆無奈的搖了搖頭,緩步再次走到了地圖之前,背對着譚真,沉聲說道“不過除了你、飄雪和岳父之外,朕不希望再有他人知道此事,當日參與此事的人,朕一個都不想留下,此事就交給你辦,如何?”
譚真激靈的打了一個寒蟬,她擡起頭看着衛恆,遲疑的問道“那國舅爺是否也……”
衛恆沒有回答,他轉過身子,目光陰冷的看着譚真,“朕說過,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曉,真姐應該明白朕的意思內監府乃是一個魚龍混雜之地,江湖人中難免有人多嘴,以後真姐就多多的費心”
“妾身明白”這一次譚真沒有再詢問什麼,她恭敬的一禮,沉聲回答。
衛恆看着譚真,滿意的笑了笑,“另外,君上的事情不要讓毓清知道,她爲了朕的事情奔波勞苦,實在不宜讓她知曉此事。嗯,真姐,過兩日毓清可能就要回來了,你和飄雪陪着她,將君上的事情要嚴密封鎖消息,就說君上奉命外出。等過了這一段之後再告訴她”
譚真點了點頭,但是神色間卻又顯得有些奇怪。她疑惑的看着衛恆,嘴巴動了動,卻最終沒有開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