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走在路上擡頭往前方望去,旅店眼看便在不遠處了,而門口的燈籠下還站着一個人影,仔細看去似乎是孝翰的樣子。
看着孝翰等待的身影我不由笑了笑便加快腳步走了上去,可剛走到他身前他卻突然一把將我到了身後還警覺的朝我身後望去,似乎發現了什麼異樣。
“怎麼了?”隨着他的視線我也有些緊張的朝來的路看去,可一路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麼奇怪的東西。此時孝翰警惕的望着黑暗處對我說道。“你身上怎麼會有魘的氣息,之前有發現什麼奇怪的現象嗎?”
“你的狗鼻子還真靈。”聽了孝翰的問題我笑了起來,鬆了一口氣後拉着他便朝旅店裡走去,同時將綵衣的事情都一一的告訴了他。
孝翰聽了我的話之後皺起眉頭來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有些麻煩了。”
他的態度讓我覺得有些奇怪,我看了他一眼後問道。“怎麼了?”
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孝翰皺着眉對我解釋道,“一般來說人死之後靈魂不會立刻去往死者之國而是會在現世繼續滯留七日,傳統習俗上也稱之爲頭七。”
這個我還是知道的,我點了點頭之後又問道。“那麻煩在哪裡呢。”
“人死之後肉體雖然停止了機能,可是卻還與靈魂有微弱的鏈接,所以這纔是靈魂滯留七日的原因,也是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即使靈魂還滯留於世,可卻也因爲與肉體的聯繫而無法太過遠離的。”孝翰說道這裡嘆了一口氣後又說道,“你所說的這種情況明顯是屬於靈魂懷着強大的怨念而無法解脫不能進入輪迴,而這正是麻煩所在,”
“可是她看起來並不危險啊。”孝翰的話讓我有些緊張連忙對他說道,而看了我一眼孝翰又說道。“那是因爲此刻她還殘留着屬於人的記憶,所以行事和思考都是和生前一樣。可這記憶會隨着時間逐漸消退,並且最終她將會變成魘。這種人類怨靈化作的魘並不是原生的魘,往往會因爲無法實現怨念而帶有強烈的憎恨,並且在這憎恨驅使之下危害周圍的生靈。而化成魘之前的怨念越是強大,化作的魘就越危險。”
孝翰說道這裡的時候朝窗外看了一眼,此時他的神色滿是擔憂。他又對我說道,“這人憑藉着心中的怨念竟然越過千里回到家鄉,可見其怨念之深。而且離開肉體越遠記憶消退化爲魘的時間也就越短,我們現在最好趁她還沒有變爲禍害之前就將她消滅。”
我看着孝翰鄭重其事的樣子知道他並沒有說笑,嘆了一口氣也沉默了下來。
正如孝翰所說,綵衣將被怨念催成非常危險的存在,我們爲了大衆的利益勢必應當防患於未然,在她還未作惡之前消滅她。
可思量到此,綵衣那哀怨的眼神和單薄的身影彷彿又出現在我眼前。她若是成爲了惡,那理所
當然是應該消滅她,可如今我卻眼看她成爲必須消滅的存在而什麼都不做,這樣怎麼可以。
“你估計她還有多久時間會化成魘?”想了片刻之後我低聲的朝孝翰問道,他看了我一眼之後搖了搖頭說道。“從你身上的氣息感覺,恐怕還有兩天,而且最多不超過三天。”
“還有時間不是嗎?”我看着孝翰有些期待的問道,“如果滿足了她的願望,那她也能安然的進入輪迴吧?”
看着我的臉孝翰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嘆息着點了點頭,然後卻又嚴肅的對我說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不多做反對。不過我先把話說在前面,明天隨便你怎麼折騰,但是後天一到我一定會着手驅逐她,到時候你可不要阻攔我。”
孝翰鄭重其事的神色讓我無法反對,點了點頭之後我便就不再提這件事,沉默了下來。
心裡懷着沉甸甸的心事讓我感覺有些疲乏,所以吃過飯之後休息片刻便洗漱準備睡覺了。笑着對胡思玥和孝翰說過晚安之後,推開門我便倒在了牀上,抱着枕頭不免想起了綵衣的事情來。
此時皓月當空,月光透過窗灑進一地淒涼。望着這一地的月色,也不知此刻她身在何方,是否還是帶着淡淡的哀愁在舞臺前回憶着過往的時光。想起她的身影我不免有些難過,到底怎樣才能讓她盛滿哀傷的眼也笑起來呢。
對此我現在也沒有頭緒,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趴在牀上倒在這樣的月光裡,便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此時臺下不斷傳來叫好聲,我在一旁欣賞臺上綵衣行雲流水的動作和堪稱天籟的唱腔,也不免爲她喝彩。
此刻綵衣身着盛裝在臺上演着戲曲中的人物,一顰一笑卻純粹天然。她似乎沉醉其中,愛的不可自拔。
臺下的觀衆也爲她出神的演出叫好不斷,一眼望去原本荒涼的空地此時高朋滿座賓客如雲,端着茶的小二穿行其中,好一副熱鬧非凡的樣子。
叫好聲和樂器的聲音,還有臺上綵衣的唱曲都混雜在一起,在我耳邊繚繞不息。甚至從這夢中醒來,似乎還能依稀聽見那熱鬧的聲響。
看着窗外陽光明媚,我又想起不同於我之前所見綵衣的樣子,摸了摸胸口似乎有些明白她的心願。於是想到這裡我便一躍趕緊下了牀來,畢竟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時間卻只有今天一天。
首先我便去了老闆娘那裡打聽情況,可是戲院已經很久沒有開唱了,所以就連她也不知道現在哪裡還有戲班子。雖然出師不利讓我有些氣餒,不過片刻之後便也打起了精神,準備去村子裡碰碰運氣,或許村裡上了年紀的老人對此會有線索呢。
我從村頭走到村尾,挨家挨戶的詢問了關於戲班的情報,可雖然對我所說想要再開臺唱戲都很感興趣,但是戲班的情報卻寥寥無幾。
眼看已經過了下午,時間都過去了一半了,可我在村裡轉了一圈卻還是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線索,讓我此時又累又餓還感到萬分沮喪。
“哎,時間太少了。難道真沒有辦法了嗎?”嘆了一口氣後我才發現,竟然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又來到了那空地邊上,而此時這裡還有一位老人。舞臺前的老人伸出手輕輕的撫摸過那老舊的舞臺,似乎也是充滿着懷念一般。
那老人輕輕的摸過舞臺半晌之後沉重的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我有些遺憾的說道。“聽說這裡快要拆除了,準備修一個超市呢。”
聽我這麼說那老人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便又低下頭看着舞臺說道。“你們年輕人只知道什麼電腦遊戲,都喜歡新鮮的洋玩意,哪裡會懂得這些傳統的好處。拆吧拆吧,反正都已經過時了,留着它幹什麼。”
那老人對此似乎有些不悅,說完之後甩手便要離開了,而我看着這破舊的舞臺不由說道,“或許新的取代舊的這是時代的選擇吧,可是眼看就這麼拆掉不會覺得可惜嗎?”
那老人聽了我的話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我沒有說話。我笑了笑又對他說道,“你別看我也是年輕一輩,可是我卻總是被人說跟不上時代。不知道現在流行什麼,比起新潮的電子讀物,我更喜歡將書本捧在手中,聞着紙張和油墨香味的那種感覺呢。”
我說着摸了摸那陳舊的舞臺,又對那老人說道。“也喜歡這樣帶着古早氣息的東西,雖然有些老舊了,可比起那些冷冰冰的機械卻更讓人安心。雖然我只聽過一次別人唱戲,也不不敢說懂戲曲,可卻也能體會到她的美。所以這樣的好東西就如此消失了,不會覺得心痛嗎?”
聽了我的話那老人也沒了慍色與我交談了起來,談了片刻後我驚喜的發現他竟然是我遍尋不得的戲班的領頭人,可他聽了我的請求後卻是搖了搖頭嘆息對我說道。
“現在已經沒人聽戲,戲班子早就散啦,雖然我也非常懷念以前的日子,可再開臺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本以爲可以完成綵衣的願望讓她可以解脫,可老人的話卻給我潑了一盆冷水,縱有千般不願,可也無計可施了。
我嘆了一口氣後想要離開,而那老人卻拍了拍我的肩膀後走到臺上清了清嗓子便唱開了。此時雖然舞臺已經殘破了,臺下也沒有觀衆,可老人卻依舊堅定着目光步伐穩妥的在臺上演着。
那老人唱得曲調悠揚在這空地上回響着,可卻因爲無人應和顯得如此寂寥,看着老人的獨角戲我不免心中滿是悲切。望着天空心裡滿是寂寥,無論是唱戲還是固執的想要讓怨靈解脫,恐怕這些行爲都是逆着時代的選擇吧,所以即使如何再努力最終卻也只能放棄。
時代,到底是怎樣的時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