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雨雪落,高門迎客來。
因京城已連成兩個皇朝的帝都,東貴西富的講究,也隨着權貴的聚集而居,以及皇宮的位置,而自然而然形成了。
這與風水沒有關係,無非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與蜀王府其實不過是隔着幾條街齊王府,就位於京城西面一處,附近都是宗親皇室,權貴雲集。
此時雪雨,訪客不多,齊王府大門雖緊閉,但側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箇中年的管事站在臺階處,見一輛牛車駛來,端起了矜持的笑容,就見穿從五品官服的男子在牛車上下來。
“邵大人,請。”管事這才迎過去,笑着說。
態度恭敬,但這恭敬中卻透着一種自傲,可惜官員第一次到王府來,此時已被這王府大門氣派給震住,兩側站着一動不動甲兵,讓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管事的態度,適時安撫了緊張的心情。
“有勞。”喉嚨吞嚥了一下,官員努力平靜的說着,並沒有發現管事隱藏的輕視。
二人從側門而入。
從大路走,走出不到百米,轉入一條石子鋪成小路,又走了一段,上了走廊,走廊接着走廊,令人仿若置身迷宮。
路上僕人個個衣着光鮮,丫鬟個個明眸皓齒眉目,雖談不上十分姿色,卻亦有動人之處,官員不敢多看一眼,每次遇到就立刻移開目光,端是君子風範。
管事見了,先暗暗搖頭。
自家王爺是什麼樣的人,再沒有比他們這些近身服侍的人更清楚了,這位邵大人的脾氣稟性,怕是難入王爺的眼。
齊王府佔地面積雖不大,畢竟京城大小有限,可相比普通官員住宅,已是大了不少,加上巧妙修建、雕琢,院子套院子,園中有園,光精緻的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美輪美奐從不重複走廊雕畫,就令人目不暇接。
邵覃乃是二甲進士出身,也曾進過宮,但此刻覺得,這王府雖不如皇宮恢弘,但論細節享受,也沒輸到哪裡去了。
他進翰林院已有數年,因曾是二甲進士,雖不是能言善辯之輩,卻在文采方面又過人之處,進了翰林院,也算是踏實做事,還參與過編書,算有成績,這才從進翰林院時的庶吉士,升到了現在從五品侍讀學士。
在去年,自己曾拜會過齊王一次,不過當時自己位份太低,只混了個面,不想今日,突然之間齊王召見,暗示可接納,這真的喜出望外。
“齊王有賢名,這是我親眼所見,更親耳聽別人提過,能禮賢下士,這豈不正是明主之相?”
“我飽讀詩書,不正是爲了輔佐一明主,好一展抱負?”
“不立太子,人心不穩,而太子除齊王,又有誰適合?”
“就是爲了國之穩定,人心安定,我亦應輔佐未來賢主。”
所謂的書生意氣,正是這般。
邵覃雖已三十餘歲,可一直在翰林院就職,性情中自然有着文人一面。
今日,正是邵覃正式來拜見主公時。
齊王府正院大書房裡,齊王正與幕僚文尋鵬在說話,聽到外面侍從稟報,知道是邵覃來見自己了,便看一眼文尋鵬,文尋鵬立刻就走到了一旁的屏風後暫時避開。
“請邵大人進來?”齊王獨坐在椅上朗聲笑着。
邵覃這才恭敬進入。
“臣邵覃,見過王爺。”
齊王就是一挑眉:“怎麼,敬之你還稱呼本王爲王爺?”
邵覃忙又恭敬一禮:“臣邵覃,拜見主公!”
態度極鄭重。
“好,好,好!”齊王起身,走了幾步來到邵覃面前,親手攙扶起來。
“敬之的詩詞,本王可聞名已久,更知你有實幹爲民的志向,你且放心,本王不會虧待了跟着本王的人。”
“你既有才,又有志向,來日本王便舉薦你去六部歷練。”
“你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哦。”
“臣一定盡心盡力,必不辜負王爺的信任!”
齊王與其閒聊一會,又勉勵幾句,就讓其退下了。
就算如此,邵覃也心中火熱。
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齊王可是呼聲最高的皇子,對方何等尊貴,不僅親自接待自己,勉勵自己,還知道自己的字,語氣親近,讓他恨不得立刻以國士報之。
邵覃走後,引其進來的管事又進來,向齊王稟報了邵覃進來的言行,才靜悄悄的退下。
“恭喜王爺,又多了一個得用的門客!”這時避在屏風後的文尋鵬才轉出來,出本心,他實在不知道齊王看中了這人啥,但不妨礙對齊王道喜。
齊王漫不經心的一笑:“文先生,與你相比,他自然是萬萬不如,甚至低到令我有點失望的程度。”
走回到座椅處坐下,齊王有點不太滿意評價:“邵覃還算有點文才,可過於端正莊重,有些放不開,這是克己的功夫,不算上等人。”
“雖二甲出身不錯,未來必也能一步步穩妥升遷,可還是派不上多大用處,無非是幫忙吆喝罷了。”
對齊王來說,投靠者或是位高權重,或是精明能幹,又或敢打敢殺,再或治理一方也可。
要是和文尋鵬一樣,懂得屠龍術來輔佐自己也行。
可惜的是邵覃一個都靠不上。
而且太過端着的人,必有着許多顧忌,不會真成爲自己的心腹,做不出指哪打哪的事。
也不是真沒有令他滿意,但那些官員,多半聰明滑不留手,並不願意在此時站隊,而又有底氣,齊、蜀二王都只能爭取,不敢針對,生怕將他們推到了對方。
想想,就讓齊王鬱悶。
文尋鵬已在齊王面前很有些臉面,將那位慶先生擠得幾乎讓齊王一時半刻都想不起來,此時自然是不吝嗇於拍一番馬屁了。
他笑着:“王爺,您這可是爲難人了,就是最上等人,見了您,又豈能不莊重恭敬呢?”
又正容說着:“邵覃雖談不上大才,但畢竟是二甲進士,這些年穩當升遷,還有個兄長邵英是是太常寺少卿,人脈不錯,就這點也有可取之處。”
“再說這侍讀學士,雖職司僅僅是掌制誥、史冊、文翰之事,但實是皇帝的顧問,能參與政事、典禮,就這點就值得拉攏。”
“別的不說,關鍵時傳個消息,就值了。”
齊王聽了,果鬱氣消去大半,合上了摺扇,指着文尋鵬笑:“你說的對,要不是這樣,我何必接見一個五品官。”
“再說,也不是我看中了,是有人引薦,與他當個中間人。”說着,齊王又打開了摺扇,摺扇上是淋漓盡致的潑墨畫,畫的是一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