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助產科大廳,有叭嗒叭嗒的拖鞋聲由遠而至,“醫生!醫生!我好痛!”
閻玉蘭氣喘吁吁,髮絲凌亂,臉上大把的汗珠不斷滴落,很是狼狽,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咦!怎麼沒有人呢?”
一位20歲出頭的護士從櫃檯下方擡起頭來,睡眼蒙朧地問道:“這大半夜的,你喊什麼呀?”
之前護士被突然的雷聲嚇醒,現在好不容易纔睡着,又突然冒出來了這麼一個女人,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不好意思啊,剛纔一個人都沒有看到,突然冒個頭出來,嚇了我一跳。”閻玉蘭拍了拍胸脯。
護士不滿地說道:“你一個人大晚上瞎走什麼啊,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
閻玉蘭哪還記得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她睡到半夜被雷驚醒,肚子卻提前十天發動了,搞得都沒有準備好,而這個時間點,路上一臺摩托車都沒有看到,好在相距不遠,就只好跑來醫院了。
閻玉蘭看到有人,就放心了,平復了一下呼吸問道:“護士小姐,我快要生了,醫院的醫生呢?”
這名實習護士一下子被問懵了,結巴地回道:“今天晚上沒有接到預約啊?”
閻玉蘭都被這話給氣得更痛了,“醫院規定不預約就不能來生孩子嗎?還是我得先跟孩子商量一下叫他不要現在出生?”
她只是一名實習生呀,本來還有一名醫生一同上夜班的,剛纔家裡的小孩發燒了,暫時回去一下,她可不能將這事捅出去,但是估計她也沒有那麼快回來,現在該怎麼辦啊?
閻玉蘭肚子痛得要死,一直好脾氣的她也沒有了耐心,大聲喝道:“你廢話真多嗎?我這個時間點來,當然是急着來生孩子,不然誰吃飽沒事幹這個點往醫院來。”
護士也火了,很衝地反駁道:“我上班那麼久,都沒有見過未預約就晚上來的,更加要說你的是,怎麼能這麼晚還一個人來呢,你也太不當生孩子是一回事了。”
“我很痛,你知不知道?說那麼多廢話,醫生呢?快叫醫生啊。”
一提到醫生,護士就蔫巴了,弱弱地回道:“醫生不在,怎麼辦啊?”
閻玉蘭都要被這個二缺護士給雷到了:“這麼大的醫院,晚上怎麼沒有一個醫生值班?那還不快點去叫醫生啊,先帶我去產房。”
實習生護士也立即鎮定了下來,朝左邊指了指說道:“對對對,產房,在這邊,你跟我來。”
安頓好閻玉蘭,護士趕緊打電話給醫生:“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護士想哭了:“今天可是鬼節,醫生又不在,我好怕怕。”
可是事到如今,她也無可奈何,想到還在產房等着的人,只好快步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門口,卻低着頭不吭聲了。
閻玉蘭一看她那小心奕奕不敢擡頭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只好溫文細語道:“你來這家醫院實習多久了?”
“快一年了。”
閻玉蘭聽到這個時間,心裡淡定了一些,還是用溫和的語氣問道:“那你以前應該看過很多次醫生接生了吧?我的胎位很正,你要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沒有問題的。”
閻玉蘭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運氣不好,她早就習慣了,所以她更快鎮定了下來,給這名實習護士打氣,如果她慌了,這名護士估計會更亂,那樣的話肚子裡的孩子就真的危險了。
寧華市是剛上升的五線城市,而第六人民醫院只是人民醫院的一所偏遠分院,助產科就算是白天也沒有幾個人來生產,幾乎都去大醫院了。
“大姐姐,你的家人呢?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一個人來?”
按照醫院的程序,得先簽好字交了費用,才能進產房,剛纔一着急,就讓她先進去了。
“我叫閻玉蘭,我是個孤兒,你把資料拿來,我自己簽字。”
閻玉蘭忍着痛跟護士說道,順便將身份證遞了過去。
閻玉蘭從小就很乖巧懂事,長得也很可愛軟萌,嘴巴很甜,哄得孤兒院護工眉開眼笑,她一直以來學習成績也是拔尖的。
院長不想埋沒了她,涓涓勸解:“小玉蘭,你跟這位叔叔、阿姨走好不好?他們會把你當自己親生的看待的。”
小玉蘭卻比其他人更早懂事,“我纔不要被領養,我在這裡過得很開心,我不走。”
其實她哪裡是因爲開心纔不走,她也是在希冀父母能找來,說完便哭着跑開了。
閻玉蘭在無數個黑夜裡不斷朝窗外望着,“爸媽爲什麼要丟掉我?爲什麼還不來接我?”
閻玉蘭回想兒時過往,內心一陣苦笑:“我是孤兒,如今我的孩子也要成爲一名單親媽媽的孩子了,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怪我?”
這個突兀而來的孩子,打的閻玉蘭一個措手不及,閻玉蘭平時本就只夠養活自己,身上沒有什麼錢,所以只好找了這個離孤兒院不太遠的偏僻的小鎮住着,好在有那個男人當時留下的那一萬元。
想到那個一直沒有見過面的男人,閻玉蘭不禁失笑:"自己這是怎麼啦?怎麼突然會想到那個給了孩子生命的男人?那種不負責的男人還想着幹什麼,沒有他,那孩子就是我一個人的啦,頂多就是以後再辛苦些,從小我能照顧好自己,同樣,我也能照顧好我的孩子。“
伸手摸了摸了圓鼓鼓的肚子,輕聲安慰道:”孩子,你一定要堅強,跟媽咪一起加油,順利地來到這個世界。“
這九個月,閻玉蘭一直安靜的躲在這個一房一廳待產,然而昆林市辦公室裡的某人卻急瘋了,那個女人去哪裡了?
閻玉蘭摸了摸隆起來的肚子,想到院長奶奶和藹的教導,不由得苦笑一聲:“院長奶奶,我令你們失望了吧?”
小護士看着一臉神傷的閻玉蘭,“這個姐姐好可憐啊,一個人面對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定要幫她將寶寶安全地生下來。”
閻玉蘭感覺肚子越來越下垂了,“護士,你那裡有什麼吃的東西沒有?”
小護士也想到了,趕緊又跑去工作臺一陣翻找,“大姐姐,我這裡有蛋糕、餅乾和牛奶,你先吃些,等下就有力氣生孩子了。”
子時已到,閻玉蘭再也沒有力氣說話,小護士這時也完全鎮定了下來。
“來,跟我吸氣,跟我呼氣,注意用力,深呼吸一下,然後往下用力,就是想要大解那般用力,對,對,就是這樣呼吸,就是這樣用力。”
突然又是一聲巨雷響徹天空,“大姐姐,我已經看到頭啦,你再使把力,就要出來了,快加油!”
嗯啊......幾聲嬰兒啼哭響徹整個醫院。
“恭喜閻小姐,你生了個大胖小子,足足七斤一兩呢(實則是7.14斤),白白淨淨的,很是可愛。”
閻玉蘭伸手接過護士剛擦拭完的小孩,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雖然我們兩個以後要相依爲命,但我希望你此生都是快樂的,你以後就叫閻長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