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商量
“剛纔打得不錯啊!”謝勁竹使勁拍着關琛的肩膀,很是自豪。
關琛感受着肩膀處軟弱無力的手掌,說:“還好。”
周圍的人注意到了他們這裡的動靜,紛紛退避三舍,暗中關注。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機,或打電話或在拍照。
坐在關琛旁邊的姚知漁忐忑無比,看看謝勁竹,再看看邢雲,以爲關琛是被什麼仇家尋來找麻煩了,正在遭受仇家陰陽怪氣的羞辱。
邢雲拿出手機,附耳小聲跟謝勁竹說:“我去打個電話。”說完,看了一眼關琛,然後搖頭晃腦地轉身,對手機說些“貨到了”、“價錢跟之前談好的一樣”、“李老闆,我們不坑你”之類聽起來很不妙的話。
姚知漁駭然,不知道要不要離開。
“這小姑娘是?”謝勁竹凝重地看向姚知漁。尤其看了看姚知漁身上那件淺藍的羽絨服,再看看關琛身上粉紅的同款,臉色變得越發深沉,【可惡……是情侶款……】
姚知漁被盯得手腳發軟,都快哭了,她無助地看向關琛。關琛介紹說:“這是我大師兄。”
姚知漁愣了愣,這才把對方的臉和影壇【惡人】謝勁竹三個字對應上。
在跟關琛廝混的這些日子,她把《極限男人》的片段看過好幾十遍了,被一提醒,自然就認出了謝勁竹。謝勁竹頭髮亂糟糟的,像是被風狠狠蹂躪過,衣服也不好好穿,還拿着一本書,看起來不倫不類,所以才導致她一下子沒能認出來。
“竹哥你好。”姚知漁放鬆下來,假裝開朗地跟謝勁竹打着招呼。
“你也好。”謝勁竹點點頭。
小姑娘認出了他,這讓他好受了很多。剛纔一起從酒店過來的小助理,就沒認出他。雖然他戴着墨鏡的確不太好認,但他身上獨一無二的黑道大哥氣質,全國能有幾個?不超過二十個!
謝勁竹還沒來得及跟關琛說話,就發現遠處有兩人扛着器材小跑而來。他經驗豐富,很快就猜出那兩人應該是側拍師,專門拍攝劇組的花絮,好用作宣傳。
謝勁竹抖了抖衣服,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準備上鏡的時候更好看一些。
他自然是高興自己探班的過程被記錄下來的。只要是能幫到小師弟的事,他都不會拒絕。
只不過當謝勁竹體貼地等了一會兒,卻發現兩位側拍師遠遠地站定,彷彿不敢過來。
“怎麼回事?”謝勁竹有些迷茫。
姚知漁知道問題所在,又不好意思勸謝勁竹把墨鏡摘下來。
張景生和陳導聽說片場來了黑社會,連忙一起趕了過來。他們眼神很好,認出了謝勁竹,頓時鬆了一口氣,虛驚一場。
謝勁竹就像面對老師家訪的家長,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問:“他在劇組表現得怎麼樣?”
“那肯定是非常好啊!”陳導哈哈一笑,說關琛第一部戲是他導的,將來說出去就是一種派頭。
張景生也表示,關琛這天賦,在圈裡就沒看到過幾個,“而且心性非常好,年輕人不浮躁不虛榮,這就很難得了。保持下去的話,不用多久就能出頭。就算不出頭,我導新戲的時候也會找他,人才不能浪費。”
謝勁竹聽得心花怒放,顴骨都快飛起來了。
謝勁竹又聽了一會兒對關琛的誇獎,才心滿意足地想起今天探班的目的——看看關琛在劇組跟同事相處得是否融洽。
“對了,小關他沒參加過訓練,動作戲的部分還跟得上吧?”謝勁竹面露擔憂地問。
陳導和張景生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眼眸裡看到了一句話——【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文戲的好話聽完了,還想聽武戲的?】
不過關琛在武戲方面的表現也足夠讓他們誇。他們雖然不算特別懂武,但據袁師父的說法,關琛在武戲方面的天賦,半點不比文戲差。
陳導和張景生也沒彆扭怎麼硬誇,只要把事實說出來就行。
“其他演員等戲的時候,要不玩手機,要不聊天,關琛是有空就在邊上練動作。”
“跟上大家完全綽綽有餘,關琛的武打動作還自帶風格。”
謝勁竹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也沒完全放心,一聽到自帶風格,就說:“我聽人講,兩種風格不一樣的武指,在一部電影裡工作很容易吵起來。小關是個有想法的,在另一部戲裡他參與了動作設計,我擔心他到這邊尾巴翹起來,說些什麼胡話。如果有這樣的情況,我先代他跟大家賠個不是。”
“沒有這回事。”陳導和張景生連連擺手。陳導還想解釋更多,卻被張景生攔下,說,不如親眼去看一下他們是怎麼相處的。謝勁竹欣然同意。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關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到了武術指導袁師父那邊。
陳導和張景生問了幾個人後,帶着謝勁竹走到了剛纔拍動作戲的巷子裡。
關琛和袁家班的人正在商討着什麼。
謝勁竹心裡一跳,連忙湊過去,只聽得關琛在說:“像是剛纔那場戲,吳澤徒手攀爬潛入大樓,可以是可以,但留下的痕跡太多,不容易消除。”
袁師父和顏悅色地說:“爲了符合展現他們平時喜歡參加極限運動的特點嘛。”
“那這樣的話,我推薦另一種辦法。”關琛說:“用普魯士結。”
袁師父不解:“那是什麼東西?”
關琛說:“一種安全繩結,攀巖的時候常常被當作備用的救生措施,這種單向摩擦結的繫結方式,讓人只能沿着繩索向上移動,下拉的壓力會將其鎖定在原位。而且留下的個人痕跡不多,更容易消除。”
說着,關琛走到牆外的一根排水管,從口袋裡取出四根繩環,在這水管上打了四個普魯式結,分別作爲攀爬用的拉環和腳蹬。
“如果是緊急情況,沒有提前準備好繩環,可以使用鞋帶。一個拉環,一個腳蹬。”關琛說完,就拉着繩子,一踩一踩沿着水管攀了上去。
大家仰着腦袋,一邊“喔~~”地發出讚歎,一邊盯着關琛的繩結,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大喊:【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四個繩環?爲什麼要準備這種東西!】
兩個側拍師盡職地拍攝着。一致認爲,這些戲外部分即便加到戲裡,也完全不違和。
袁師父只是看了一會兒,立馬決定把這個動作加進戲裡,還順帶着不知是說服自己,還是說服旁人:“既然這通常用在攀巖,那攀巖也算是極限運動。能展現吳澤他們這些人平時對極限運動的掌握。不錯。”
衆人點頭附和,全然沒有意外的神情。
謝勁竹這下是徹底放心了。袁師父是個很好的人啊,成名已久,卻還肯包容年輕人“指手畫腳”,肚量實在是大。
至於爲什麼關琛會這麼專業的爬樓技巧,謝勁竹根本懷疑都沒懷疑一下,潛意識裡默認了是關琛爲了角色蒐集了大量的資料,做足了準備。
關琛在二樓解開繩結,回到巷子裡跟大家說,“很實用的逃生技巧,大家想學的可以來找我。”
姚知漁踊躍地舉起手,說:“我我我!我想試試看!”
大家當然勸她不要。演員有任何閃失,最後承擔損失的都是劇組。
關琛卻想着日行一善的指標剛好沒完成,就手把手教她怎麼打結。
姚知漁再三保證只爬半樓後,便興奮地拉着自己打出的繩結,往上爬了一米高。
她興奮地哇哇叫,但再往上爬,她也有些害怕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跳下來,她看到關琛,心生一計,便假裝很害怕似的,說“我下不來”,想讓關琛抱她下來。
關琛頓時一喜,完成這單之後【日行一善】(2/1),等於把明天的任務也完成了,真是太棒了。
關琛攬着姚知漁的雙腿,將她從水管裡抱了下來。
姚知漁笑嘻嘻地看着關琛。
側拍師發揮畢生所學,仔細拍着兩個人的美好互動。
《警察的故事》裡有感情戲的三對情侶,張景生那對“老夫老妻”,相敬如賓,沒什麼意思。男二段小風那對過於青澀,也沒什麼意思。只有關琛和姚知漁這對俊男靚女,亡命鴛鴦,最爲強烈。
看着兩人穿着情侶款的羽絨服,再看着姚知漁崇拜看向關琛的眼神,遠處的幾位工作人員都有些興奮,尖叫着:“磕到了磕到了!”
謝勁竹聽到後,頓時眼皮一跳,衝上去擠開姚知漁,急切地抓着關琛肩膀問:“磕到了?哪裡磕到了?傷得嚴不嚴重?”
“……”衆人無語。
關琛搖搖頭說,沒有磕到,他經驗豐富,知道怎麼保護好自己。
謝勁竹絮絮叨叨地叮囑關琛:“拍動作戲一定要注意安全。有時候用用武替也沒關係的。”他剛纔可是聽說了,關琛不喜歡用武替。
關琛搖搖頭,說:“有些動作武替未必能展示出來。”
謝勁竹拍着關琛的肩膀,笑笑不說話。他知道,關琛是好心善良。
看着師兄弟兩人越走越遠,留在原地的姚知漁一臉茫然,都不知道謝勁竹是不是故意的,感覺自己完全被排斥在外。
關琛要繼續和袁師父商量接下來的動作戲,謝勁竹自己則敞着棉襖,邁着傲慢的步子在劇組打轉,以期讓大家知道關琛有個大師兄,這麼冷的天也穿這麼點,不是好惹的。
震懾的效果看起來不錯。
一路走去,大家看起來都很尊敬他。
謝勁竹開始總結。對於這趟探班之行,他還是很滿意的。
關琛被導演賞識,大牌演員也很欣賞他,跟武指相處更是融洽,並且關琛本人也沒變得狂妄,十分體恤底層的工作人員。
看來他不用擔心小師弟的生存狀況了。
謝勁竹這麼想着,身體雖然冷,但心一點也不冷。他最後看了看正在跟吳蒙談事情的邢雲,就準備回去關琛邊上暖和暖和。
快走到的時候,他突然看到有個人氣勢洶洶大步朝關琛走去。
謝勁竹認出了那人,是剛纔跟關琛演對手戲的男二。
男二走到關琛邊上,一屁股在關琛邊上的板凳坐下,開門見山:“等下那場動作,有些地方我想調整一下。”
“什麼意思?”關琛把視線從書本投向對方。
“下一場戲的動作爲什麼要改?最後被你改過之後,算下來,裡面你演的角色一共打到我十五下,我演的角色,只打到你十一下。這點要改。我那角色輸得太狼狽,也要改。”男二的語氣雲淡風輕,看似在商量,卻完全沒給商量的餘地。
關琛很好脾氣地聽完,然後說:“不行,那些動作都是有含義的。”
但男二半點也不領情。他擺擺手,打斷了關琛的話,說:“我不管你有什麼含義,總之我的形象比你的含義更重要。你改別人的戲怎麼改,我無所謂,但是你別來壓我的戲。”
謝勁竹躲在路燈後面聽着,心裡有點惱火,同時也有點【果然是這樣】的落袋爲安。
他是拍動作片起來的,知道動作演員爲了塑造【硬漢】形象,會嚴格把關自己的角色被揍多少下、揍別人多少下、輸得是否英勇、贏得是否瀟灑。比如《飆車與刺激》系列電影,裡面兩個長髮男主角,就因爲這點誰比誰多打一拳的事吵個沒完沒了。
所謂演員的利益,除了片酬,就是多一個鏡頭少一個鏡頭的事情。
《警察的故事》裡,關琛咖位最小,卻表現出色,這對咖位大但表現不出色的人來說,是一種刺激。
謝勁竹慶幸自己還好今天來了,如果他不在,指不定小師弟就會受了委屈。他們【謝勁竹工作室】沒什麼背景,但不代表他們遇事必慫,不會爭取。
謝勁竹正準備衝出去,維護維護自己的小師弟。
但還沒等他邁開步子,謝勁竹就感覺自己被人拉住了。
他以爲是工作人員,轉頭一看,發現是邢雲。
“你來得正好,你來給我錄像,我去教訓一下那小子。”謝勁竹咬牙切齒地拿出手機,拍在邢雲的手裡。他準備以大前輩的身份去罵對方几句,指導指導什麼叫【演員】,什麼叫【敬業】,量對方也不敢反駁。
“不行。”邢雲依然拉着謝勁竹不放,“我剛和吳蒙說過,一個你,一個關琛,都是表演班出去的。以後表演班能做多大,就看你們能走多遠。要是你們一個個都是炸彈,這麼容易惹事,吳蒙是不會想過來的。我可是用分紅招聘他的。”
謝勁竹嗤笑一聲,冷冷地看着邢雲。
“我也沒說就這樣不管。”邢雲說。他現在看到了這種情況,如果只是什麼也不做,謝勁竹和關琛遲早也會從表演班脫離,畢竟【邢焰表演班】和【謝勁竹工作室】是兩種東西。這樣表演班還是開不下去,吳蒙依然不會久留。
“演員只要拍戲就行,哪裡有演員本人下場開撕的。我去試試解決看。”
邢雲撓了撓銀髮,一邊嘟囔着“真麻煩”,一邊向關琛和男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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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