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入萬丈門戶就要進入第七宮時,姬興面上恍惚之色一閃即逝,腦海中再次響起進入祖龍宮後的呼喚聲,斷斷續續的呼喚顯得猶爲焦急,不斷的催促他快些到來,那聲音有氣無力,隨時可能被風吹滅。***
“是誰在召喚我,在這祖龍宮的深處,始終沒有人能說出到底存在着什麼,那裡到底有什麼玄妙!”金龍一震,很快就從短暫的恍惚中回覆了清明,猛地一咬牙,穿梭兩個世界時的虛空壓力落在了他的身上,如同揹負上了一座山嶽,無比的沉重。
“吼”
一聲龍吟由他口中響起,只見金龍體內氣血涌動,精氣噴薄強行抗衡着虛空的壓力,同時龍軀不顧一切的衝入了萬丈門戶之後,只覺得眼前一暗,即便是他如今的修爲,也仍舊是感覺到天旋地轉。
當眼前再度映入光明時,姬興嗅到了青草的氣味,不再是那片陰沉的叫人慌悶的世界,也沒有不絕於耳的雷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幽靜,他的眼前是一片碧綠柔和的草地,輕風掠過,帶起一陣青草與土壤的幽香。
天上,萬里晴空展開了一幅藍天白雲的畫卷,地上,青草隨着微風擺動,偶爾在草間能夠發現一朵野花,姬興目光掃了一眼四周,隨着體表徒然亮起一片金色華光,他的龍軀不斷的縮小,最後化爲了原本的人形。
深吸了一口氣,姬興這一年半的時間,經歷了六座宮殿,可是宮中世界俱是險惡的地域,惟有眼前這座第七宮截然不同,看上去居然是毫無威脅可言,讓人不自覺的就放鬆了身心,享受這片幽靜的環境。
“恩?不對!”
瞳孔徒然猛地一縮,姬興敏銳的察覺到了此事的不對,目光再次掃過四野,靜下心來聆聽了片刻,他的神色有了凝沉,發現了唯一不和諧的所在,那就是靜,太過安靜,靜到匪夷所思,除了這些花草,不再有其他生命。
“不錯的靈覺,是很敏銳。”一道聲音徒然響起,姬興悚然一驚,神識驟然傾瀉而出,可是方圓百里一片寂靜,不曾有半點風吹草動,這叫他的心更爲沉了下去,開口之人的實力要遠甚過他。
“前輩,晚輩正在被人追趕,還是先行告辭,改日再來拜訪!”姬興衝着前方略一抱拳,隨即不敢再多留片刻,腳下一踏,驟然沖天而起飛向了遠方,可是先前的那個聲音,再一次傳了出來。
“既然來了,何必急着走呢,倒不如來見見我罷!”伴隨着聲音的落下,一股奇異的力量忽然從虛空中演化,一條鏽跡斑斑的鎖鏈從虛空中探出,夾雜着“嘩啦啦”的清脆聲音,徑直卷向了前者。
姬興神色一沉,不假思索,腳下豁然踏出了鬼影遁,眼看着鎖鏈在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中來臨,他的身形一晃之下猶如鬼魅,無聲無息的平移出了十餘丈,躲過了捲來的鎖鏈,快速的遁向了遠方。
他可不願去見那個未知的強者,且不說不知道對方喜怒,而如今實力上的差距擺在那兒,若見面後對方存有異心,豈不是要受制於人,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遠遁千里,躲開龍幽與這個強者。
“咦”
一聲輕咦傳出,那位強者顯然是頗爲詫異,沒想到姬興是這麼輕易的避開了這條鎖鏈,緊接着“嘩啦啦”的鎖鏈聲音愈演愈烈,便見十餘根鏽跡斑斑,甚至有些沾染着早已風乾後血液的鎖鏈從虛空中衍生,從不同方向纏向了姬興。
“桀桀,小輩你倒是不需要急着走,就來見見我罷,若是害怕那個追你的傢伙,那倒是不用擔心,那個小已經被我弄到了其他地方,一時半會倒是出不來的。”聲音再次響起,虛空隨着話語而震動,始終都跟隨着姬興。
對方的言語令他內心一動,龍幽被那個未知的強者弄到了其他地方?經歷了外界的爾虞我詐,姬興自是不會天真到相信他人的話,但若真是那樣,倒是有可能借這強者之手,除去龍幽那條魔龍。
“糟了!”
就在他沉吟的電光火石之際,卻是猛然驚醒,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陷入了十餘條鎖鏈的包圍中,目光閃爍,澎湃的氣勢從他的體內洶涌,伴隨着龍威席捲而出,隨後他張開了右手,五根手指閃爍着瑰麗的神光,璀璨奪目。
五色神光,掃滅世間五行,刷落天下法寶!
神光徑直掃出,刷在了數條接近的鎖鏈上,然而姬興卻瞪大了眼,只見一道道黯淡的光芒從鎖鏈上交織,從而輕易破去了五色神光,姬興神色大變,徒然只覺得腰間一緊,一根鎖鏈不知何時接近了他,宛如一條靈蛇纏在了他的腰上。
心中大呼一聲不妙,他的眼前景物飛快的變幻,若是有其他人在此,便會看見,姬興被鎖鏈纏着的身往後一拖,緊接着虛空破開了一道足矣令常人通過的裂口,他就這麼背對着裂口,被鎖鏈拽入了虛空之中。
短短的幾息工夫,姬興眼前景物飛快的流逝,最終猛地一頓,被鎖鏈拽着落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身重重的摔在了草地上,雖然並不可能傷到他的身體,但也摔出了一身泥,頗爲狼狽。
“這裡是”
話沒說完,姬興掙扎着擡起了頭,話還沒有說完,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怔在了原地,不知不覺張開了口,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眼中充斥着濃濃的震撼,好半響纔回過了神來,倒吸一口涼氣。
一塊塊高大的墓碑聳立在這裡不知多少年月,在歲月的侵蝕下,甚至許多墓碑都缺了幾角,散發出極爲悠遠的滄桑氣機,他不知道這裡埋葬着些什麼,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此地顯然是一塊墓地。
且就在這座第七宮內的墓地,乍一看,墓碑的數量足有數百塊,一眼望去墓碑林立,重重疊疊,上邊刻畫了一些類似於文字的圖案,但由於太過古老,在遠古文明丟失的現在,無人可以翻譯出究竟寫了些什麼。
“怎麼,很吃驚麼?”
將他強行帶到此地的那位強者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很近很近,姬興心中一沉,對方竟然一直在他的身後,而自己卻沒有半點的察覺,代表着雙方實力差距極大,若是對方沒有在此時開口,他恐怕始終無法發現。
再來到這裡後,他反而不再有無謂的擔憂,不知爲何,他本能的察覺到了此人沒有惡意,否則以對方的實力,想要他的性命那是輕輕鬆鬆,當下他不動聲色徐徐轉過了身去。
“這是”
瞪大了雙眼,姬興內心中再一次掀起了驚濤駭浪,不禁楞在了原地,視線中確實存在着那位強者的身影,只覺得心中寒意大生,腳下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而後張了張嘴,“嘶”的一聲,再次倒抽了一口涼氣。
鏽跡斑斑的鎖鏈將那道披頭散髮的人影結結實實的捆在了一塊巨大的墓碑上,右臂垂下,被一根黯淡的尖錐穿過手心,釘在了墓碑上,而雙腳也纏繞了沉重的鎖鏈,沒入大地之下,惟有他的左手還能自由的活動。
這位強者披頭散髮,脖上緊緊纏了一圈鎖鏈,他的兩邊琵琶骨被尖錐貫穿,在乾涸的血跡中,將此人的身釘在了墓碑上,姬興看向他的時候,此人也正艱難的擡起了腦袋,從那披散在面前的長髮中,兩道凶煞的目光觸目驚心。
姬興只覺得嘴中枯澀,張了張嘴,內心的震驚令他久久不能平靜,慘,太慘了,堂堂一位強者,竟然被人就這麼釘在了墓碑上,看着那人腳下與周圍不同,一片血紅的土壤,生長着血紅的小草。
可以想象,這土壤原先與周圍一般,然而在這不知道多麼久的時光裡,被這強者的血液潑灑,並且還是不斷的潑灑、澆灌,最終將其腳下的一片土地,染成了血紅顏色,長出了這妖異的血色小草。
最爲讓人震驚的是,這位強者生命力頑強,體內生機生生不息,哪怕是這般慘狀持續了不知多少個春秋,他依舊是活了下來,並沒有因爲壽元耗盡而隕落,反而是存活了下來,孤寂渡過了這些歲月。
看見了姬興眼中的震驚之色,強者卻是咧嘴一笑,唯一可以活動的左手衝着前者輕輕一招,道:“是不是很驚訝,桀桀,從沒有想過見到我時會是這樣的景象罷,太久太久,我算算有多少年了,恩,自從那個依仗實力強行闖入的傢伙離去,三千年沒有人與我交談了。”
姬興只覺得頭皮發麻,眼前的這人,讓他由衷的感受到了心寒。
長久的寂寞,孤身一人或許不可怕,若是在修煉中也就罷了,正所謂修行無歲月,一次閉關可能便是百年,但是,此人被這樣悲慘的釘在了這裡,無法修煉,生機不絕,更是腦海中一片清醒。
這樣的人,才註定是悲慘!
清醒,往往是最痛苦的,若是渾渾噩噩也就罷了,但數萬載乃至更久孤獨一人,任何人都無法承受,哪怕是尊者級別的強者,也會被自己逼瘋,會瘋狂,會瘋狂,在長久的煎熬中成爲一個徹底的瘋。
可眼前之人,卻是極爲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