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道白光閃過戰場的時候,站在高臺上的長孫明月,下意識的朝着白光的來源看了去,雖然那白光很快,但仍舊是跑不過他的一雙眼。
他準確無誤的搜索到了那白光的來源,看見了那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影子,對着武博弈微笑,看着她那邋遢不堪的模樣,看着她那死裡逃生的笑容,灼目得疼痛,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武青顏……
長孫明月不自覺的雙手緩緩從後背伸出,握緊了面前的木欄,看着她慢慢站起了身子,他動了動蒼白無力的脣,想要喚出她的名字。
可是最終,他並沒有,他將所有的思念伴着苦澀一併嚥進到了肚子裡,任由她轉過了身子。
他自嘲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現在的他,應該再不是那個她最爲關心的人了吧?其實這樣也不錯,她少一分的分心,便能多一分的戒心,只要她能平安的活下去,他便再無任何的所求。
然,就在他想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她卻忽然慢慢轉回了身子,然後迷茫的朝着他的方向眺望而來,當四目相對時,兩個人的身子都爲之一震。
武青顏其實挺尷尬的,因爲對於她來說,人家已經背叛了她,利用了她,她這個時候更應該表現的仇恨一些,可是動了動脣,卻怎麼也說不出那些怨婦的話。
長孫明月看出了她的糾結,雖並不合時宜,卻還是淡淡的笑了,她到底就是這個性子,哪怕是火燒了眉毛,卻還有空遐想自己心裡的那點事情。
另一邊營地的高臺上,曲默然皺眉看着那個和長孫明月對望着的少女,忽然來了興趣,對着身後的士兵說:“去,將那個女人給我抓住帶回來。”
他以前曾經聽聞過,長孫明月很是鍾愛那個曾經的三皇子妃,所有的寵愛都給了那個三皇子妃,但是最後那個三皇子妃卻死了。
而長孫明月就算是弒君坐上了皇位之後,也仍舊不肯納賢皇后,而是將原先的皇后剝了下來,將三皇子妃的排位供奉到了皇后的位置上。
當初曲默然在聽說了這個事情的時候,多少是有些感慨的,因爲他最終沒能見到那個女人,那個能讓長孫明月如此上心的女人。
他本以爲,對於長孫明月這種有些偏執的男人來說,專情應該只有一次的,但是他剛剛看見了什麼?
他好像看見長孫明月在看着那個髒兮兮的女子時,眼裡是充滿着情愫的,雖然極力的想要抹去,但終究是被他給捕捉到了。
那個渾身是泥土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爲何能一招救了西北將軍不說,還能被長孫明月如此的重視?
這些個疑問,他倒是不能不好奇啊,所以唯一的辦法便是將她抓來。
武青顏因爲離得近,所以比長孫明月先感覺出了危險,她下意識的朝着她覺得危險的地方看了去,正對上了曲默然那一雙探究的眼睛。
這男人……怎麼好像長了一雙x光一樣的眼睛?
武青顏不屬於的抖了抖,忽然見大批的敵軍朝着自己的方向包圍了過來,不由得皺着眉頭,再次朝着曲默然看了去。
這廝想要幹嘛?
曲默然噙着淡淡的笑意,在武青顏滿是問號的注視下,緩緩動了動脣:你到底是誰呢?
我靠!
武青顏當即忍不住想要爆粗口,這男人什麼毛病?就是因爲對她好奇,所以就要派人抓她?嗎啵啊!簡直是比土匪還要強盜!
不過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自己不能落入這個男人的手裡,她剛剛逃出了魔窟,可不想再進什麼狼穴,而且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一張臉上寫着明晃晃的兩個大字——敵軍。
只是……
她要怎麼跑呢?武青顏犯了愁。
如今她所在的這處山,緊緊挨着曲默然的營地,她無論是怎麼跑,想來都是逃不出他的圍捕吧?
武青顏……
猛地,心裡響起了一道深深的忽然,武青顏下意識的朝着長孫明月看了去,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爲何會聽見他說話?明明隔着那麼遠。
長孫明月卻並不以爲然,她曾經在給自己看病的時候,誤食用過他的血,也就是說,現在她身體裡流着的血,有一小部分是他的,所以他能夠和她千里傳音,只不過毫無內力的她,卻只能聽見而回答不了。
武青顏,你還會再相信我嗎?
長孫明月的話,再次響起在了武青顏的心底,相對於自己能聽見他說話的疑問,她卻更加狐疑他是以怎樣的心態,問出的這個如此沒有營養的問題。
然,長孫明月卻不管不顧,仍舊逼問着,武青顏,我要你再相信我一次,哪怕只是一次就好……
武青顏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相信他?她曾經是那麼的相信他,可是最後呢?她又得到了什麼?
不相信他?可是現在自己馬上就要被敵軍給包圍了,看他的樣子,似乎他有辦法救自己。
到底相信還是不相信?
武青顏糾結的慢慢擰緊了長眉,望着遠去那抹明明近在咫尺,卻好似遠在天涯的人,第一次舉棋不定了起來。
長孫明月似乎不打算給她過多的時間考慮,眼看着曲默然的人已經一點點的逼近了武青顏,他再次斂神。
武青顏,如果你相信我,現在就從那山上跳下來。
跳,跳?!
武青顏驀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朝着山底下望了望,這山最低也要有七米,她雖然不恐高,但是也和自己沒仇啊?若是就這麼跳下去,別說是沒有活的希望,可能連骨頭架子都得摔沒了。
長孫明月看着她僵持在原地不打算動彈的模樣,苦笑了一下,她最終還是不願意去相信自己。
其實這樣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他曾經用她的相信,將她傷害的體無完膚。
只是……
若是她當真不打算跳下來的話,那他就要考慮其他的辦法了,招呼過來了一個士兵,正要開口讓士兵去送信,今兒晚上他要親自去趙國的營地,卻見山頭那方的武青顏,忽然毫無徵兆的咬牙閉眼,順着山頭直朝着山腳下落了去。
曲默然愣了愣,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怎麼會這樣的舉動,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從對面的營地,朝着山頭的方向飛了去。
“皇上——”
大齊營地的士兵們,不敢相信的看着長孫明月一個翻身躍下了高臺,然後直奔着山腳下飛了去,均是齊齊的捏了把冷汗。
一直閉着眼睛的武青顏,根本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是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不停的下墜着,耳邊的狂風呼嘯,似想要將她吞噬了般。
她想,她還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吃生肉,打游擊,如今連自殺都敢幹了……
可饒是如此,她仍舊不曾質疑過長孫明月讓她跳下山崖的舉動,因爲她到底是選擇相信了他,既然相信,就別那麼多的廢話,相信就是相信了。
“你們快看,那不是齊帝嗎?”
“齊帝竟然會武?”
“齊帝這是想要去哪裡?莫……莫不是要去接那個跳崖的人?”
在所有人的驚呼中,長孫明月平穩的落在了山腳下,而原本那些早已等候在山腳下,想要山上去抓武青顏的士兵們,紛紛朝着他舉起了手中的刀刃。
只是對長孫明月來講,他們這些人根本是不夠看的,三下五除二便是將那些衝過來的士兵,全部放倒在了地上。
曲默然擰眉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不敢相信有什麼事情,能夠驚動一個帝王主動動手。
長孫明月只是淡淡的一笑,不染半分風塵。
武青顏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掉到了哪裡,也可能是還有一半,也有可能是馬上就要落地了吧……
然,就在她不停猜想的時候,下墜的身子猛地啞然而止,緊接着,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攬緊了平穩跳動的胸膛之中。
武青顏訝然的睜開眼睛,只見自己此時正被長孫明月抱在懷裡,也正是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他所謂的跳下來,竟然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繃緊的神經終於得到了放鬆,不知道是不是她終於覺得自己是安全的了,拉了拉長孫明月的袖子,扔下一句:“麻煩把我後面那個小矮子也一同帶回去。”之後,便是雙眼一抹黑的沒了意識。
長孫明月皺了皺眉,以爲她是身子不適,可還沒等他細想她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卻見她呼吸均勻,還時不時的發出的細微的鼻鼾聲……
原來只是累到睡着了嗎?
長孫明月無奈的笑了,轉眼朝着她用腰帶系在身後的那個已經嚇昏過去的侏儒,雖是滿心的疑惑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哪怕是他再多的疑問,也是無從得知,唯獨等武青顏睡醒了再說。
轉身,發現曲默然仍舊在看着自己,長孫明月對着他挑脣一笑,然後在所有士兵膽怯的讓步之中,一步一穩的朝着大齊的營地走了去。
曲默然慢慢咬緊了牙關,他想不明白,永遠都想不明白,爲何長孫明月無論到了何時,永遠都是這般的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