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一愣,整個人不由得一晃:“你,你說什麼?”
老鴇哼聲一笑:“我說什麼你聽得明白也聽得清楚,我告訴你,識相的你趕緊換身衣服,去天字號的雅間給我陪着!你若當真敢撂我的場子,要真有一日三皇子厭倦了你,別說我這滿春園也容不下你!”
飄香僵在了原地,早已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三皇子竟然來滿春園了,而她卻毫不知情,還在這裡做着白日夢,難道三皇子當真也是厭倦了她?
不,不會的……
三皇子還要指着她去辦事,怎能說不要就不要她了呢?
老鴇見飄香沒了言語,心裡雖仍舊氣不順,但口氣卻終是有所緩和,畢竟她還指着飄香這個頭牌的名聲拉客,做絕了對她也是不好。
“那天字號的客人,想來來頭不一般,你先去陪着,我一會去和三皇子打個招呼,若是三皇子心裡還有你,自會爲了你出面,但若是三皇子仍舊無動於衷,你也別給我哭喪着個臉!我滿春園上上下下二百多口,不能因爲你一個人砸了招牌!”
事情鬧到了這個分子上,飄香還能說什麼?饒是她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垂下了面頰:“媽媽稍安勿躁,女兒收拾一下隨後就到。”
老鴇冷着點點了點頭:“快着點,別磨蹭。”說着,轉身朝着房門走了去。
滿春園二樓,天合號雅間。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繚繞在空氣之中,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順着窗櫺洋洋灑灑的照射進來,考究的矮几上,放着一把紫砂小壺,隨着一雙修長的手打開壺蓋,那芬香的綠茶,似在茶壺裡碧波盪漾。
要是單看這個間屋子,根本讓人聯想不到這裡竟是一間妓院。
長孫明月盤膝而坐在桌邊,瞧着對面男子優雅流暢的動作,含目而笑:“二哥還真是越來越文雅了。”
長孫子儒將茶倒入茶杯,推到長孫子儒的面前,也是輕笑:“總是打打殺殺的,若是再不懂得一些修身養性,早晚要被這枯燥的皇權逼瘋。”
長孫明月伸展手臂端起茶杯,梅花紋路的闊袖遮蓋了他的半個手背:“皇權總是枯燥的,這也是我不願從政的原因。”
長孫子儒抿了抿脣,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幾分:“匪兵都已經按照你的意思準備的差不多了,不過最近太子好像得到了什麼風聲,爲了不讓太子從中作梗,恐怕動亂的時間要拖上幾日了。”
長孫明月卻搖了搖頭:“既然太子得到了風聲,按照他的性格,不看見兔子怎能撒鷹?西南將軍早回來一日,便對我們的幫助更多一點,如果拖的時間長了,保不準會有什麼變動,畢竟父皇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長孫子儒點了點頭,倒是也贊同他的說法:“所以你的意思是儘快?”
長孫明月頷首,狹長的眸靜如止水:“最好是今晚。”
“叩叩叩……”短促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屋子裡的對話。
長孫子儒將到了嘴邊的話封在了脣畔,轉過面頰朝着窗外看了去。
長孫明月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開了口:“進來。”
老鴇帶着一臉討好笑意的走了進來,先是將托盤裡的茶點放在了桌子上,後又偷偷瞧了瞧長孫明月的神色,見他氣色平韻,心情還不錯,這才笑着開了口。
“三皇子,剛剛有一位客人,點了飄香的牌子。”
長孫明月平靜的眸,沒有一絲波瀾,只是薄脣輕動:“可知是何人?”
老鴇搖了搖頭:“一位年輕的客人,長相俊美,出手闊綽,只是想和飄香說說話。”
長孫明月沉默了下去,悠哉的品着茶,似乎根本沒有聽見老鴇的話一樣。
老鴇見此,也不敢再自討沒趣,訕訕一笑,轉身匆匆出了雅間。
待老鴇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了門外,長孫子儒才緩緩開了口:“好歹那是你包下的人,不去看看麼?”
長孫明月笑了:“包下她,不過是爲了讓她親近太子,從太子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罷了,況且她到底是這裡的頭牌,就應該儘自己的本分爲這裡做事。”
“真不打算去瞧瞧?”
“等真要是鬧出了什麼動靜再去也不遲。”
“你這是怕飄香死了?”
“若是她死了,誰去幫我到太子的面前套話?”
長孫子儒無奈的搖了搖頭:“明月,你是要比我還要絕情的存在。”
長孫明月卻是笑了,腦海之中忽然浮過了一抹硬朗狡黠的身影:“也不見得。”
長孫子儒微微一愣,隨後心照不宣的點頭:“是啊,她對你來說是個特殊的例外。”
滿春園,天字號雅間。
一身男裝的武青顏正面對着窗外賞風景,身後忽然傳來了房門開了又合的聲音,還沒等她回頭,熟悉的聲音便是柔柔的響了起來。
“飄香見過這位客官。”
武青顏聞聲而轉,瞧着垂着面頰,一雙眼睛直直望着腳尖的飄香,輕輕的笑了:“起來吧,在我的面前,你不必如此的裝模作樣。”
飄香聽聞見了武青顏的聲音,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炸開了,不敢置信的揚起了面頰,在對上武青顏那一雙含笑的眼時,慢慢冷下了小臉。
“不知被退婚的三皇子妃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你是妓子,我是客人,你說我來做什麼?”武青顏悠悠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扣在了桌子上:“自然是花錢,找樂兒,聽曲兒。”
飄香冷下的小臉開始發青,咬了咬自己的脣,並不曾上前半步:“行有行規……”
這個被三皇子甩了幾條街的賤人,竟然跑到她的面前裝大爺來了?什麼花錢找樂,這不是明擺着擡高她的身價,貶低自己是個妓子麼!
武青顏倒是疑惑了:“我現在難道不是再和你用規矩辦事?難道是銀子給的不夠?”她說着,再次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接客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飄香撕了武青顏的心都有,但現在到底是在滿春園,她不敢太放肆,攪了自己頭牌的名聲。
“那是什麼意思?你一個妓女,服侍客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我給的起銀子,你便必須要對着我鞠躬含笑。”武青顏把玩着手裡的銀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還是說,你不習慣接聊天的活兒?只喜歡那被人騎,被人揉的勾當!”
飄香的臉上早已沒了血色,怒不敢發火,又說不過武青顏,清瘦的身子直繃繃的杵在口:“你說話怎麼如此難聽?我一向都是賣藝不賣身!”
“既然被人常年包下,賣不賣身誰知道?”武青顏說着,鄙夷的一哼,“還愣着做什麼?過來!”
“你這是仗勢欺人!”飄香怒火攻心,全身都抖了起來。
武青顏笑的好看:“我仗勢欺人?我可從來沒有將三皇子的名號掛在嘴邊上,滿街的招搖。”她說着,食指輕輕敲擊着桌面,“飄香,你自己是個幾斤幾兩你自己都不清楚,還敢將我的丫頭往大牢裡送,今兒個我拿着銀子來找你,已經算是給足了你這個頭牌的面子,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坐過來,不然真到我沒了耐心的時候,你可別大鼻涕過河。”
飄香喉間一哽,差點沒噎斷氣:“你就不怕三皇子找你算賬?”
她終於是聽明白了,原來這個武青顏是爲了那個賤丫頭來的,不過人她已經都送了進去,豈有反悔的道理?況且她解恨還來不及,怎麼會反悔?
她就不信武青顏這個過氣的賤人敢拿她如何,她可是被三皇子包養,幫三皇子做事的人!
“別一口一個三皇子,叫的好像是你自己的親爹一樣。”武青顏說着,緩緩站起了身子,“我告訴你,我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就算是他來了,也奈何不了我半分!”
“你,你別過來!”飄香眼看着武青顏朝着自己走了過來,嚇得轉身就想跑。
武青顏還沒幫着雙喜討一個公道回來,哪裡能讓她就這麼走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反剪在她的身後,正要開口說什麼,身子卻忽然一震。
飄香被武青顏死死地拉着,早已被嚇得渾身劇顫,她從來沒有見過如今天這般,渾身散發着霸道的武青顏。
“砰!”的一聲巨響,緊閉的房門被人踢了開來。
韓碩當先疾步走了進來,眼看着一個清瘦的身影緊緊黏着飄香,上前一步正想強行分開兩個人,卻在看見那身影的面頰時,徹底愣在了原地。
“你,你……”
他隨着長孫明月要離開的時候,聽聞老鴇說飄香呆的屋子傳來了不小的動靜,到底飄香明面上是長孫明月的人,飄香被人欺負了,打的也是長孫明月的臉。
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打長孫明月臉的會是武青顏,早知道他還不如與長孫明月一起離開了……
長孫明月站在門外,瞧着緊緊握着飄香手腕,一身男裝的武青顏,黝黑的眸子專注而單一的緊緊迫着她,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飄香的存在一般。
從他那日離開武府到現在,不過是短短的幾日,她倒是又瘦了不少,清秀的小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使得他平靜的心,難免泛起了一絲波瀾。
飄香像是終於等到了救星,眼圈一紅,眼淚便是流了出來:“三皇子救我……”
武青顏冷冷的看着門外的他,忽而一笑,鬆開了鉗制的飄香,轉身坐回到了椅子上,自顧自的端起了茶杯。
後趕來的老鴇,眼看着長孫明月面色平靜的進了屋子,心裡畫起了狐疑,不禁再次朝着武青顏瞧了去。
這個人究竟是誰啊!竟然連三皇子的面子都敢不賣!
不過好奇是好奇,她也不敢久留,伸手關和上房門的同時,悄無聲息的下了樓。
韓碩站在門口沉默着,他平時與武青顏打打鬧鬧倒是可以,但是關鍵時刻,他卻不能開口說什麼,一個是主子,一個是未來的主夫人,他怎麼參合?
況且長孫明月包下飄香是事實,而如今被武青顏抓了個正着,這女兒家的事情,他怕自己越說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