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明明還這麼的鮮明,就像是剛剛發生過的一樣,怎麼老人就走了呢?
蠹的心裡升起了莫名的感覺。
陌生的又討厭的感覺。
它不由得在收銀臺上滾了起來。
從左滾到右,又從右滾到左。
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蕭驍:......
他知道,這是蠹發泄心中情緒的方式。
蠹跟老人,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建立了深深的羈絆。
老人的猝然離世,除了他的家人,還有一隻妖怪爲此傷懷不已。
這隻妖怪也許都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情緒叫做什麼。
卻是最直白的表現了出來。
蕭驍垂眼。
......
“客人,你的書。”
男子把書遞給了蕭驍。
“謝謝。”
蕭驍接過裝書的袋子,用手機付了錢。
......
見這個年輕人還站在收銀臺前,男子不由得疑惑的問道,“客人,還有什麼事嗎?”
“老闆。”
蕭驍掃了一眼仍舊在滾啊滾的妖怪,看向了男子,“之前老闆走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什麼話?”
男子有些愕然與驚詫。
不是,這個年輕人爲什麼這麼問?
就算老人有話留下也不可能是給這個年輕人的。
這個年輕人憑什麼這麼問?
若是關心的話,不覺得有些過了嗎?
......
“是的,也許是有些奇怪的話。”
蕭驍裝作沒有發現男子面上的怪異與些許的抗拒。
一臉認真的詢問。
這只是他的猜測。
從蠹的講述裡,老人對蠹的重視顯而易見。
除非真的情況不允許,否則老人應該會對蠹有個交代......
“......奇怪的話?”
男子的聲音有了些變調。
因爲他知道,老人還真的留下了在他看來很是奇怪的話。
他以爲是老人糊塗了、胡亂寫的......
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嗎?
……
“是的,奇怪的話。”
見到男子的表情,蕭驍知道自己猜對了。
老人的確是給蠹留了話。
他看了一眼蠹。
小妖怪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停止了滾動,仰着頭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周身的氣息有些緊繃。
……
“爲什麼這麼問?”
男子的目光透出了幾分審視。
“看來我猜對了。”
蕭驍眉眼微彎。
男子表情凝肅,審視的目光中又帶出了隱隱的尖銳。
蕭驍面色不變,與男子平靜的對視。
最先敗下陣來的是男子。
他移開了視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
“譁~”
男子拉開收銀臺後面的抽屜,把之前自己胡亂塞進去的信封拿了出來。
信紙的一角露在外面。
他捏着手中的信封。
“這封信是我爸給我的。”
老人的病來得又急又兇,根本沒有給老人什麼緩衝的時間。
當他從老人手裡接過這封信的時候,他甚至是震驚的。
因爲老人一直戴着氧氣罩,人也始終是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
他不知道,這麼虛弱的老人是什麼時候寫的這封信?
……
當時老人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手背上青筋嶙峋,他反握住老人的手,湊上了耳朵。
他知道,老人要跟他說什麼。
只是老人即使拼盡全力,也沒有發出幾個完整的音節。
他努力辨認了半晌,也只聽出了書店兩個字。
……
“書店?”
他一邊猜測着,一邊注意着老人的神色,“是要把這封信帶到書店嗎?”
老人吃力的點了點頭,眼睛微微發亮。
“是給書店裡的什麼人嗎?”
老人抓着男子的手驀然又收緊了幾分,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哦,我知-”
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
他一愣,“爸,你書店裡還有店員嗎?”
自從有了自己的工作、家庭後,他就沒怎麼去過老人的書店了。
看望老人也都是直接到老人的家裡。
所以,對於書店的近況,他的確不是很清楚。
他詢問的看向邊上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們也都搖了搖頭。
……
“喝~”
氧氣罩浮起一片白霧。
老人嘴巴蠕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卻只是發出了幾個氣音。
着急之下,老人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男子急忙幫老人順氣,輕撫老人的背部,“爸,別說話。”
“你別急。”
“我知道了,把這封信拿到書店裡是吧?”
“我會拿過去的。”
“你放心吧。”
他在心裡責怪自己之前多話作什麼?
只要把這封信拿到了書店,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何必現在勉強老人要問一個明確的答案。
“爸,你休息一會。”
……
老人直到最後還記掛着這封信。
男子耐心的對老人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會把這封信拿到書店裡的。
......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們,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的頭微側,目光落在了牀頭櫃上的信封上。
……
男子會意的拿起了信封。
從老人把這封信給他後的這段時間裡,老人總是在他的身上尋找這封信。
一開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後來知道了老人是在找這封信後,他就把這封信放在了牀頭櫃上,讓老人可以隨時看見這封信。
……
老人神色微怔,隨即再次露出的笑容中透出了幾分若有若無的遺憾與歉意。
男子眨了眨眼睛,心裡生出了幾分疑惑與奇怪。
老人有遺憾他可以理解。
誰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可以沒有一點的遺憾?
但是,老人的歉意是爲何?
是對他們嗎?
不,老人沒有任何的對不起他們。
反而是他們對不起老人。
是他們的疏忽,沒有提前發現老人身體上的隱患。
若是早點發現的話……
老人是不是還可以活得更久點?
……
老人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一句什麼。
卻沒有聲音發出。
男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不懂脣語,分辨不出老人說了什麼。
他剛想要湊近幾分,前傾的身子頓住了。
男子緩緩站直了身子。
他的視野中,老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病房裡的白熾燈太過的明亮,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發酸。
他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
男子忙完了老人的身後事纔想起了這封信。
想到老人對這封信的重視,他很是有幾分匆匆的拿上信封趕到了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