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家人的簇擁下,蕭驍向屋內走去。
孟輯熙很是自覺的靠在車門上,沒有跟上去,若有所思的盯着人羣最前方的蕭師傅。
注意到張霖投過來的歉意目光,他搖了搖頭。
他又不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
就算如此,他還是硬跟了過來,就想着是不是能發現一些什麼關於蕭師傅的蛛絲馬跡。
……
“蕭師傅,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又跑一趟。”
張爺爺走在蕭驍的身邊,面色紅潤,聲音洪亮。
蕭驍笑着搖了搖頭,腳步不急不緩的走進客廳,便頓住了腳步。
他轉身看向張家衆人,直截了當,“你們的決定是什麼?”
既然特地把他叫來,是要取出孩子體內的酒蟲嗎?
……
張家人面色各異,雖然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有了決定,但是在蕭師傅如此直白的詢問面前,他們本來安穩的心緒又繁雜紊亂了起來。
大廳裡有一瞬間的沉默。
良久,還是張爺爺率先打破了沉滯的空氣。
“蕭師傅,酒蟲在孩子的體內真的不會對孩子造成任何的傷害嗎?”
“是的。”
蕭驍想他大概知道張家的選擇了,“酒蟲會保孩子一世的富貴,代價就是孩子死後的屍體。”
“是嗎?”
張爺爺神色有幾分恍惚,嘴裡喃喃唸叨了幾句,隨即眼裡的混沌散去,面上是再明顯不過的堅定,“那麼,蕭師傅,我們的決定是-”
張爺爺頓了一下,隨即便一字一頓的吐出了他們討論了一個禮拜的結果,“不取出孩子體內的酒蟲。”
蕭驍掃了一圈張家人,在張爺爺說出這個決定後,每個人的臉上都不由得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雖然眉宇間仍舊難掩複雜與糾結,“你們真的決定了?”
……
對於張家人的選擇,蕭驍只是有一些的意外。
畢竟,這件事情,無論張家人做哪個選擇,他都可以理解。
世上凡事有得必有失,皆看是否值得?
生前幾乎可以說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獲得一世的富貴榮華。
至於身後事……
活着的時候纔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
蕭驍的再次詢問讓張家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本來已經做好的決定被蕭師傅這麼一問似乎又有了動搖。
不管他們怎麼安慰自己,但是,死後屍體會被蟲子吃掉這種事,他們光是想想就會覺得毛骨悚然。
心裡的疙瘩怎麼也沒有辦法徹底消散一空。
而且,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孩子的體內有一隻蟲子,他們這幾天都不敢太過親近孩子了。
因爲一想到蕭師傅說酒蟲會吃人,他們就不免有些畏手畏腳起來。
......
只是,財帛動人心,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他們也無法做到視金錢如糞土。
這可是一世的榮華富貴啊。
想到這裡,有幾分動搖的心又再次堅定了起來。
“是的,蕭師傅,我們決定了。”
“不取出酒蟲。”
張爺爺與張家其他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後,擲地有聲的說道。
既然已經如此決定了,那麼就沒有什麼好搖擺不定的。
這是他們全家人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們絕不會後悔。
……
蕭驍看向身子有些僵硬的劉茜……腿邊的那個孩子,肉肉的小手緊緊的拽着媽媽的褲子,烏溜溜的眼睛天真無邪。
他衝孩子溫和的笑了笑。
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有些躲閃,卻很快也朝着蕭驍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
蕭驍看向孩子的母親。
清淡的目光卻極具存在感,讓一直在意孩子抓着自己褲子的手的劉茜瞬間回神,下意識的擡眼看向了蕭驍。
蕭驍卻移開了目光,又看了看有意無意離開孩子身邊的張家人。
明明那麼多人,孩子與他的母親站在那裡,卻莫名透出了一抹孤單感。
其實,若不是孩子抓住了母親的褲子,就連母親也是想離開孩子身邊的吧。
……
蕭驍的目光讓張家人不由得有了一絲的緊張與忐忑。
他沒有再看張家人。
蕭驍眼瞼微垂,又對上了孩子懵懂純淨的雙瞳。
“我知道了。”
……
蕭驍的開口讓張家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剛纔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屏住了呼吸。
“哈哈,蕭師傅,真是不好意思,雖然我們決定不取出酒蟲,卻還是冒昧又請您過來了一趟。”
張爺爺笑聲爽朗,不管他們的決定是什麼,他們總覺得都要再請蕭師傅來家裡一趟,當面跟蕭師傅說出他們的決定。
而不僅僅只是打一個電話。
也許,他們需要的就是蕭師傅剛纔的那一句“我知道了。”
他們隱隱不安躁動的心就這麼隨着這句話而莫名安定了下來。
……
蕭驍嘴角微勾,微斂的眼裡卻沒有什麼笑意。
沉默了一會後,他緩緩開口,“酒蟲在這孩子的體內很安全,你們不需要擔心,或者……害怕。”
既然想要酒蟲帶來的富貴,卻又害怕帶來富貴的酒蟲,這樣的話,不覺得有點可笑嗎?
……
蕭師傅的話讓張家人有些尷尬,他們知道自己對孩子隱隱的害怕與疏遠被蕭師傅看出來了。
但是,他們也不想這樣的,他們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孩子,他們怎麼捨得?
只是待他們反應過來後,他們卻已經無意識的這麼做了。
……
罷了,蕭驍在心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終究是不忍這孩子因此被家裡人疏離。
雖然不知道張家人此時的表現是不是隻是他們一時間的不適應。
既然不確定張家人以後的態度變化,那麼,他現在還是想爲這孩子做些什麼。
“而且,酒蟲寄於孩子的體內,帶來的富貴其實只限於孩子一人,只是因爲孩子依賴着你們,所以纔會影響到你們的身上。”
“可以說,孩子對你們的態度影響着酒蟲對你們的態度。”
“畢竟,現在的酒蟲與這孩子是息息相關的。”
……
聽到蕭師傅後面的話,張家人一愣後就明白了蕭師傅的言下之意。
他們也沒有懷疑蕭師傅的想法。
一方面,他們對蕭師傅已經先入爲主的懷有敬畏之心了,另一方面,這樣的說法在他們聽來完全合情合理,又有什麼好懷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