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目標的劍段成兩段，其他人心中卻是一喜，他們要完成任務了！更加猛烈攻擊，李正一把扔掉斷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的李清，她意識到了身後的危險，勉強躲過了那一擊，但是幾乎已經不可能再戰了。
他一把抓過刺過來的長矛，手中立刻被染了血，眼中一片死寂，但彷彿在最深處又閃着像幽靈一樣的光。
他緊緊抓着那長矛的尖端不放手，手中的鮮血像流水一樣直流，最後竟然就這樣硬生生地將那長矛搶了過來。
劍是孤獨的英雄，而在馬上，最好的兵器，自然是長矛莫屬，手拿長矛，騎着戰馬的李正在冰天雪地中彷彿羅剎，一槍一個人，高效便捷。
而他的眼中始終只有一個人。
她已經只能靠一柄殘劍勉強支撐在地上。
圍剿李清的人看到李正這邊的情況也分出了一點人出來。
但此刻的李正，在他到李清面前的這段距離，有任何阻礙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一個，兩個，三個……
是什麼時候殺了最後一個的？他已經完全不記得。只知道現在這個世界突然好安靜。
而李清也靜靜地躺在地上。
滿身是血，還有一柄斷劍插在她身上。
他扶着李清的肩，靠在自己身上。頭靜靜地靠着她的頭髮，眼淚就這樣無聲地流了下來，最後變成了小聲的嗚咽，但這傷心的聲音又被帶進風中，被呼嘯地帶走。
一隻血手輕輕撫上了他的側臉。
“別哭……”
“清兒！”李正驚道，連笑都不知道了方法。
李清露出一個笑容，卻從口中溢出了血水。
“你別說話，我，我帶你走……”
李清在他的懷中搖了搖頭，眼睛看着他的臉，手在他的臉上撫出一個弧線。
“我……走不了了。”
“別說話，我這就帶你走。”
剛剛移動她一點，她腹部的傷就血流不止，李正只好停下動作。
懷中的李清卻依然笑着看着他，她張了張口，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呼了幾口氣，幾乎是微不可聞的聲音。
“活下去……”
原來放在臉頰的手的觸感消失了，而眼前的人的眼睛也永遠地閉了起來。
“清兒！清兒！……”
——
“嘶——”一聲熟悉的馬鳴傳來。抱着李清身體良久的李正終於擡起頭，是球球。
他抱着李清直起身子。朝球球的方向走去。
球球看着李正又叫了兩聲。等靠近了，也許是看到自己主人的屍體，有點失控地嘶吼。
李正牽着繮繩，等它安靜了下來，然後將李清的身體架在了球球背上，解下了球球的繮繩，將李清固定。
他摸了摸球球的鬢毛，在球球的耳邊輕輕說：“帶清兒，去找嫣兒。”
球球搖了搖頭，不肯離去。
他安撫道：“清兒，不能就在這荒郊野外，乖……”
球球這才抖了抖耳朵，朝草原深處走去。
李正看着球球駝着李清漸漸消失在了風雪中。
李正轉過頭，眼中一片蕭瑟。他拔起了插在一邊的長矛。面無表情地朝邊關走去。那裡有他該殺死的人。
這就是他剛剛來看到的那個“陌生的吳念”。即將死去的李正。
肅殺的李正，失去理性的李正，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直到看到那一堵圍牆。上面還有大明的旗子，在風中搖晃。
他笑了。
飛奔過去。
城樓上負責瞭望的人，忽然朝後面大喊：“他還沒死！”
城門打開，又是一批黑壓壓的人呼喊着聽不清的口號向他砍殺。
從上面看，李正像一顆勢如破竹的子彈，將一面銅牆鐵壁開出了一個裂口。根本沒有什麼能擋的住他。
千人的隊伍，全副武裝，竟然在一個面前就潰不成軍！
“快！快！擋住他！弓箭手準備！”
轉眼間，城牆上每個城頭，都架上了弓箭。
李正看了眼城樓上的架勢，竟然露出一個死神般的笑，臉上濺的血漬，讓他的笑臉像是地獄盛開的彼岸花。
負責觀察的將士看到他的表情，不禁打了個冷戰。哆哆嗦嗦地下令：“快，快……放箭！”
一聲令下，瞬間無數的箭從上而下射下，方向目標只有一個人！
李正只是定定地向前走，手中揮舞着長矛擋住飛過來的箭。
擋不住的箭，就直直地穿到身上，他一把將那箭拔下繼續走，眼看就要來到關口。
那負責的將士看着城下不斷前進的李正，彷彿看見了一個怪物。
“快射箭！等什麼呢！快快！繼續！不要停！”
又一輪黑壓壓的箭射下。但似乎對李正沒有什麼作用。他依然穩步前進——儘管他的身上已經插了7，8支箭……
在守城將領的絕望時刻，那隻要扶上城門的手，停下了。
他停了？
那將領令後面的弓箭手停一下。他等了一會兒，見李正確實沒有再動過。決定下去親自查看一下。
關門開了。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李正帶着血的笑臉。一瞬間他以爲這鬼魅一樣的男人還活着，拔出腰間的劍，朝他的心口戳了一劍。
沒有反應。
雖然他的笑容依然像曼陀羅花一樣綻開。
但這個男人確實已經死了。
他鬆了口氣。爲了這個男人，竟然折損了3000精兵良將，真的值嗎？最後又是什麼支持他從孤身一人從千人的阻攔和箭雨走到這裡？
作爲軍人的他，第一次開始懷疑了自己命令。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叛國賊。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到死都站着的人，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他默默鬆開了手上的劍。
對後面的人說：“告訴他，我們完成了任務。存活……54人。李正，死了。請求……待他的全屍回去……”
不一會兒，那通報的人就出來了。
“主人說，全屍帶起來不方便，請將軍，砍下此人首級！”
他吸了口氣，又從李正身上拔出本來插進去的劍，用力一揮，一個血注噴在了他的臉上，他閉上了眼睛，對那小兵說道：“去撿吧。”
雖然閉上眼睛，他的腦中也揮不去最後一眼看到他的表情。
他不知道的是，此後的無數年，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他都會被這個笑容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