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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華園。
薛夫人的住處鑠。
和容纖月的院落差不多,也都是僻靜地兒。只是彼此間隔着兩道庭院,走過去也差不多要一盞茶的時候瑚。
雖是省親,可隨行的儀仗仍是皇后的規格,當容纖月的過去,薛夫人早已經在留華園中等候。
“妾身見過皇后娘娘——”
“母親快起來!”
容纖月過去扶起她。
此時,薛夫人已經換了一身的衣裙,也是華貴錦緞,金簪髮髻,富貴盎然。只是不住顫抖的身子還有眼中盈盈含着的淚光還是讓容纖月看着心頭微顫。
打發了府中的侍婢,房間內,只有春桃香蘭侍奉。
茶水奉上,點點的茶香縈繞,薛夫人偷偷的擦去了臉上的淚溼才勉強衝着容纖月露出笑容,
“母親在府中一切可好?”
容纖月問。
“好,好!”薛夫人連着點頭,只是隨後又像是想到什麼,“除了前陣子得了場病,什麼都好!”
容纖月看着薛夫人,心頭微悸。
薛夫人知道她早就明瞭,所以不敢瞞她。
“那就好!”容纖月笑着,伸手去拉薛夫人的手。
薛夫人一顫,手往回縮了縮才停在原處,像是想要拉她,可又心存畏懼。
容纖月默默嘆了聲,拉着薛夫人的手緊了緊。
薛夫人身子一僵,眼中再度幾若溢出淚光。
容纖月看在眼裡,不免又是一悸。
……
“皇后可去看望了夫人?”薛夫人開口。
容纖月搖頭,“沒有!我直接就到母親這裡來了!”
薛夫人的眼裡快速的閃過懼色,說道,“夫人是丞相嫡妻,大夏以孝治國,皇后還是要先去探望!”
容纖月笑道,“母親放心,夫人不會說什麼的!”
“可是……”
薛夫人還想要說什麼,容纖月眼中暗光一閃,“母親可知道容夫人對我做過什麼?”
薛夫人面色乍變,被容纖月覆在手下的手也微微的顫抖起來,“什,什麼?”
容纖月彎了彎脣,“月兒只是說笑,夫人忙着府中要事,自不會做什麼,可旁人,就說不準了……”後面的話容纖月沒說下去,只是低頭端起桌上的清茶抿着。
一旁,薛夫人臉色已然乍然泛白。
容纖月低垂下眼瞼,濃密如蝶的睫毛輕顫如翼。
後面伺候的香蘭,春桃自是沒有出聲。
屋內,一時靜謐。
“月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夫人顫顫的開口。“月兒,是想要報,報……”
“什麼?”
容纖月擡眸,眼中清亮,不明白薛夫人的意思。
薛夫人看着她,眼睛閃了閃,很快的又別過眼去,似是不敢直視。
“母親?”
容纖月再度伸手覆上薛夫人的手背。
薛夫人看向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良久,終於擡起另一手覆蓋上,“是母親沒用,月兒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那最後一聲嘆息,似乎已是無奈。
容纖月眸底精光一閃,輕聲安慰,
“母親放心,月兒不會讓自己危險的!”
………………
從留華園出來,已經是一炷香之後。
而就在外面的院落中,容纖月看到了那幾個容家的孩兒。
這會兒,頭頂上的日頭只餘餘暉,那幾個孩子在各自乳母還有姨娘的扶持下,咿呀學語,蹣跚學步。
便是滿室生香,天倫之樂餘韻。
容纖月站在不遠處,遙遙的看着,嘴角淺淺的含着笑意。
不就是做戲麼?
當她在宮裡這些時候看的還少麼?
只是顯然薛夫人是知道她被那個容纖染灌下藥的事情……都說世上的母親無一不是以性命愛着自己的孩兒的,可這位薛夫人明明知道,卻還是這樣一副怯懦害怕的模樣。哪怕她的女兒如今已經是備受寵愛的皇后,還是如此。
是小心謹慎?還是習慣了懦弱退縮?
那個容纖月,面對這樣的母親,心裡頭定然也不好受吧!
是而,又是何種的隱忍,才能熬到和那個人在一起?
……當真是不易啊!
“春桃!”
容纖月喚。
“是!”春桃應聲。
“去松鶴園!”容纖月道。
…………………………
松鶴園,正如其名。
松柏矗立,白鶴的雕塑栩栩如生,亭臺樓閣,流水顫顫。
亭角懸掛的燈盞上懸浮精美圖案,也是松鶴長青,四季如春。
此處,正是容相容夫人的住處。
容纖月一行到的時候,容相併不在,獨便是容夫人侯在前廳。
遠遠的瞧着容纖月一行人進來,容夫人笑容滿面的迎上去。
“皇后——”
“夫人!”
容纖月微微頜首,幾乎異口同聲。
容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甚,“皇后不是折煞妾身了麼!快,請——”
殷殷中,容夫人請容纖月進去了正中的廳堂。
廳堂之中,淡淡浮香瀰漫。
容纖月正要進去,先一步進去的香蘭突的開口,“容夫人,可否換下燃香!”
容夫人臉上的笑容一滯,“怎麼?”
香蘭垂首,很是恭敬,“這香氣中有無圖子,單獨聞起來香氣淡雅,使人安神,可若是和梅子香混餚,則有亂神之效,皇后身懷龍嗣,奴婢不敢有絲毫懈怠!”
聞言,容夫人忙道,“是妾身思慮不周,如此,便請皇后行至花廳,如何?”
“但聽容夫人安排!”
容纖月從善如流。
容夫人唯喏着,領着容纖月去了花廳。
容纖月眼角掃了眼眼中微有怯意的容夫人,嘴角不可查的一彎。
香蘭這個丫頭,給力!
…………
花廳裡沒有別處香氣,只有淡淡的水果香味。
一如剛纔在前廳時,香蘭先於容纖月進去,深嗅了口氣,才轉身恭迎容纖月。“皇后娘娘,請——”
容纖月似有責怪的看了眼香蘭,“這是我孃家,大可不必!”
“奴婢奉命安護娘娘!不敢懈怠!”香蘭垂首,還是那番說辭。
容纖月擰了下眉頭,似想要說什麼,容夫人忙攔住,“皇命難違,皇后饒過吧!”
容纖月吁了口氣,似乎是無可奈何,“既是夫人求情,本宮就饒了你這一次!”
香蘭應諾,
“是!謝娘娘,謝容夫人!”
“哪裡哪裡,有你在,我們也大可放心了!”容夫人道。
“這是奴婢該做的!”
香蘭垂首,退到了一邊。
很快,瓜果李桃,各種的茶盞糕點等等的擺上來,
“這都是皇后先前喜歡吃的,宮裡或者沒有!也就是嚐嚐吧!”容夫人說着。
這是提醒她終歸是容家女兒麼?
容纖月擡眸,相視一眼,兩人均是溫潤一笑。
接下來,無疑便是一副母慈的情形,容夫人問着她在宮裡的處境,點點滴滴的,盡是關切,比起先前在留華園薛夫人問的還要細緻,而且這當中大多是提點她在後宮要立威立權,不管做什麼,只要想着後面還有容家撐着,那便是可以盡情去做種種。
容纖月一一的應着,大多是隻聽不說,哪怕是那位容夫人提到“扶持”“相攜”之類的字眼,容纖月權當是沒聽出來容夫人話裡的意思,只是點着頭。
一炷香的時候,轉瞬即逝,而即便能言善道的容夫人也有些詞窮了,何況,容夫人眼角已經瞧着站在後面的香蘭臉色有些不虞。
容夫人知道這個香蘭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春桃,想必是皇上另有安排。
終於,容夫人忍不住了,她抓住容纖月的手,面帶懇求,“皇后,染兒她當初確是做下了錯事,可後來也是我暗中調解……”
容夫人的目光在容纖月的腰腹轉了下,又看向容纖月,“月兒,念在我和薛夫人姐妹一場,還是饒過她吧!嗯?”
容纖月的目光閃了閃。
看到容纖月沒說話,容夫人又繼續道,“等百年後,容家的祠堂之上,定有薛夫人的位置!”
容纖月抿了脣角,眼中微光浮動。
姜,真是老的辣!
一眼就識破了原來那個容纖月的軟肋,字句都往薛夫人的身上引。
若還是當初的那個容纖月,定也就是認了。
只是可惜,現在的容纖月,是她!
何況,這位容夫人還真是什麼功勞都敢往自己身上安啊!!要是她說這解藥是皇上的意思,那她是不是要一頭撞死到牆上,以示清白?
“夫人!”
容纖月開口,“或許原本我確是心懷不忿,可在宮裡的這些時候,我也明白了許多!”
“請夫人放心,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容夫人似乎總算是鬆了口氣,“好,好,那就好!”
容纖月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她向來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所以,她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
容夫人總算是得到了容纖月的“保證”,沒一會兒,容纖月就從松鶴園出來。
而容纖月再往外走了沒一會兒,迎面就看着常總管小跑着過來,
“娘娘,皇上等急了!”
容纖月看看日暮西陲的天色,一頭霧水。
什麼等急了?
不是說晚膳一起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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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顏色鮮豔的樓閣飛檐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大夏京城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人來人往的街頭,商賈百姓,各自忙碌,而閒逛雍容之人,更也不在少數。
就在一衆的富貴錦衣華服之中,四個身影尤其的惹人矚目。
均是男子的裝扮。
前面的兩人,一個溫潤如玉,一個俊俏秀氣。
後面的兩人頭上則是帶着揮飛的輕紗薄帽,兩人的面容雖都隱在這輕紗之下,可當清風浮動,淡淡的漣漪飄轉而過,若隱若現的面容便已然是傾世風華。
自然,這也不過是街面上一些人的看法,還有些人便覺得那輕紗之下的面容必是醜陋不堪,不然又何必隱在薄紗之下。
只是四周那些人的看法評論都和那兩個帶着薄紗的人沒有關係,因爲這會兒,兩人眼中只有彼此。
“喜歡嗎?”紗帽下,那個個頭高一些的人問。低沉的聲音清朗如玉。
“喜歡!”個頭矮一些的人回答,嬌俏的聲音刻意粗着,可顯然是女子的聲音。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夜凌璟和容纖月。
“既喜歡,那以後就聽話!”夜凌璟輕哼。
容纖月一頭霧水,隔着面前的紗簾瞪過去,“怎麼不聽話了?”
夜凌璟睇了她一眼,淡淡的看向前面,“和不相干的人說那麼久!”
不,相,幹?
這人倒是比她還要對容家的人沒有好感!
轉念,容纖月脣角一彎,腳下快速的往前挪了幾步,到了前面的人身邊,“哥哥,桂花茶餅,哪家最好?”
這次,她沒有刻意的壓着聲音,嬌俏的話語殷殷,惹得旁邊走過的人都回頭看了眼。
容宗瑾臉上掛着的和煦笑容一凝,旋,嘴角的弧度又是大了些,他擡手指向前面的街角,“那邊的週記最好!”
週記麼?
她記得書上似乎提過這個鋪子。
“哪裡?”
容纖月轉頭順着容宗瑾所指就看過去,還沒有看到,胳膊上一緊,夜凌璟就已經把她拉到了後面,“跟緊了!”低低附在她耳邊的聲音顯然帶着警告。
容纖月睇過去,隔着紗簾看不到他眼裡的神情,可嘴角卻是看得出正緊抿着。
“春桃,過來!”
容纖月不看他,招呼前面的同樣男裝的春桃。
春桃一顫,低着頭悄悄的看了眼,咬着牙沒敢過去。
天知道在皇上的威嚴之下,她不過一個小侍婢哪兒敢違拗!
容纖月急了,“春桃!”
後面容纖月要挾的話還沒說出來,剛纔被甩開的容宗瑾說道,“週記人多,若是晚了,恐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怎麼行!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最好的!”
容纖月顧不上了,也忘了自己是被人拉着了,轉手就反拉過旁邊的人,直接往那邊跑過去。
夜凌璟皺着眉跟着,“小心點兒!”
“放心,我有數!”
就在容纖月和夜凌璟快速離開的同時,再遠處已經有數人先往那邊趕過去。
那是隱在暗處的皇帝身邊的影衛。
瞧着前面轉眼就走遠的主子,春桃衝旁邊的容宗瑾開口,“容大公子,剛纔多謝您!”
容宗瑾擡手,溫潤的目光看向前面離開的背影,
“不過舉手而已!走吧!”
“嗯~。”
春桃點頭,緊跟着容宗瑾往那邊過去。
身側的身影欣長,淡淡的氣息在她的身前流轉,春桃的面頰不可免的泛起淡淡紅暈,只是很快,春桃的面容再度清淡下來。
因爲她知道,某些念頭根本就不應該起。
………
虧得容宗瑾提醒了一句,當四人輪到了週記鋪子跟前,正好趕上最後的半斤。
容纖月捧着桂花茶餅,高興的險些當場蹦起來。
“太好了!”
“貪吃!”
旁邊的人淡淡的哼了聲,可還是佔有的站在她身側,獨霸姿態十足。
容纖月吐了吐舌頭,把自己捧着的桂花茶餅往容宗瑾的跟前分過去。
權當是沒有看到那位帝王掩在輕紗下的目光,容宗瑾接過來,又指向旁邊的茶樓,“茶餅就着這茶樓裡的雲霧,當屬一絕!”
……………………
茶樓之上,雅間之中,四人已經落座。
房門關合,容纖月和夜凌璟也摘下了頭上的紗帽。
再平凡不過的雅間之中,幾乎立時風華美滿。
春桃本想在旁侍奉着,容纖月還是硬拉着要她坐下來,容宗瑾也適時的往外挪了挪位置。春桃也只好落座。
眼瞧着四個人坐在一起,容纖月目光左右轉了圈兒,越看越覺得精神愉悅,神清氣爽。
先不說隔着牆壁傳過來的外面的人來人往的聲聲喧鬧,讓她有了如在人世間的真實感,只說在場的四個人,各人有各人的風采。
一個溫潤如玉。
一個秀麗可愛。
一個嬌美動人。(她本人)
尤其是她旁邊的這位,那風華絕代的模樣,堪稱人間絕品。
嘖嘖——
說起來,這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在古代轉一圈,要是不多看幾個美男還真是吃虧,可眼前的這個,直接就把她的胃口給養叼了,就是連足可稱爲溫潤暖男的容宗瑾容大公子在她眼前也少了幾分顏色。
“好吃嗎?”
容纖月殷勤的給旁邊的人倒茶。
夜凌璟瞧着她明顯帶着諂媚的舉動,斜睇過去一眼。“又想如何?”
“沒有啊!”容纖月表示自己很無辜,“侍奉自己的夫君,不是身爲娘子應該做的嗎?”
夜凌璟挑眉,眼角掃過對面坐着的溫潤男子,嘴角勾出輕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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