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
皇帝行宮。
容纖月猛地打了個顫鑠。
旁邊的男子探臂過來,“怎麼了?瑚”
“剛纔覺得有些涼!”容纖月回答。
這個皇帝終還是憐惜“她”的。用過膳之後雖很有想要再來一次的意思,最後還是放過了她,不止如此,這不,也纔剛給她上了藥。
自然,上藥的時候也不免動了動手腳,可到底沒能把她怎麼樣。
只是她還是要小心爲上,容纖月往他的懷裡靠了靠,也小心的不讓自己的腰身下的身子碰觸到他的。
“可是要叫太醫?”
夜凌璟問着,卻是把她又往自己的懷裡按了按。
容纖月搖頭,這會兒龍涎香氣環繞,只讓她恨不得躺在牀上三天三夜也不動。
溫暖的手掌覆蓋到她的額頭,然後他又往自己的額頭摸過去,夜凌璟點頭,
“還好!”
容纖月心頭一暖,閉上眼睛。
而也還沒等她睡着,就聽着外面有腳步聲漸近。
容纖月睜開眼睛。
她聽得出來這腳步聲是那個小常子常總管的。
“先睡着,朕一會兒就過來!”
耳畔溫柔的低語聲起,薄被掀開。
容纖月縮回了手腳,突然覺得有些涼。
而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蜷縮,隨後,她身上的薄被又是緊了緊。
容纖月擡眸,眼前鐫刻俊美的人兒正衝着微微一笑。
身畔四周,他正給她掖着被角。
遂,一個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睡吧!”
他道,起身離開。
容纖月看着簾帳掀落,他的背影欣長,而美好。
忽的,容纖月開口,“那羣賊人可查到了主使?”
夜凌璟離開的腳步一頓,連帶的常總管都悄悄的往容纖月的方向瞄過來。
隔着簾帳,常總管自然看不到什麼。可夜凌璟那雙眸子卻銳利如電,直直的往她的身上看過來。
眼中的溫柔寵溺不在,甚至還帶着一絲絲的審視,懷疑。
有這麼一瞬,容纖月後悔自己怎麼會問出這句話來,可轉念,她又釋然了。
她撐起身子,坐到牀上。
先前夜凌璟細心掖好的被角再也分辨不出來。
夜凌璟皺了皺眉,“蓋好!”
容纖月一愣,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把滑到胸前的被子攬上來。
內衫整齊,什麼不該露的也沒有露出來。
最後打量着自己只露出腦袋,容纖月看向夜凌璟。
夜凌璟一直看着她,在看到她再度看過來的目光時,眼中幽深如墨,
“前朝的事,有朕在!纖纖,就先睡吧!”
然後,夜凌璟轉身離開。
隨着殿門關合,腳步聲漸行漸遠,容纖月的眼睛越睜越圓,最後,那點兒睏意竟慢慢的消失全無。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經過了昨夜裡那波賊人對皇權的蔑視之後,他還能繼續和她卿卿我我,不是他隱忍一流,那就是早就胸有成竹。而來到行宮之後,他這一連串的舉止,顯然便是後者。
只是以他那般恨不得“她”很快就能陪伴在他身邊的氣勢來說,在她問出那句話來之後,他完全可以說“後宮不得干政”或者是再嚴詞一些的話來。可他怎麼就輕飄飄的讓“她”繼續睡?
難道他不覺得她這個皇后想要知道的太多?
就算他知道她容纖月也心愛着他,可畢竟她的身後還有整個容家!
容纖月閉了閉眼,覺得覺得腦袋裡亂成一團。
“春桃!”
容纖月喊。
“奴婢在!”
春桃過來。
容纖月一手掀開簾帳,“更衣!”
春桃一愣,看看外面的早已經幽深的天色,“娘娘,這個時候……”
容纖月擰眉看了她一眼。
春桃忙應諾,“奴婢這就準備!”
………………………………………………
行宮大殿。
“砰——”
緊閉的大殿殿門被猛地推開。
殿門口,夜凌璟的面色陰沉,俊美的面孔因殿內燭火搖曳,顯出幾分陰邪。
隨後的常總管噤着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夜凌璟幾步就到了殿內的桌案之前。
常總管眼明手快的遞上茶盞。
夜凌璟看着跟前的茶盞,眯起眼睛,眼角的餘光往常總管的身上掃過去。
常總管低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夜凌璟輕嗤,一飲而盡。
放下茶盞,夜凌璟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先前臉上的陰邪散去,清冷淡若。
“說——”
常總管忙回道,“一切如皇上所料,那邊聽說把容家公子一擲千金的幽蘭玉瓶給砸了!!”
夜凌璟勾脣,
“給她再送一個過去!”
“是!”
常總管應諾。
殿內,稍許寂靜。
夜凌璟擰了擰眉,睜開眼睛,
“還有呢?”
“……”
常總管覺得腿腳有些發軟,“沒,沒了……”
夜凌璟脣角一抿,“沒了?”
低冷的語氣比起先前在殿門口還要陰沉。
“噗通——”
常總管跪下,“是皇上說有什麼事要及時稟告,奴才,奴才也是聽命……”
夜凌璟放在膝蓋上的手一緊,沒等常總管說完,“去,領十板子!”
常總管臉上有些垮,“是,是。奴才回宮之後就去慎行司——”
“立刻!馬上!!”
常總管額頭冒汗,“皇上……”
他可是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這要是回宮之後受罰,尚可不爲人知。可要是在這裡,豈不是趕明兒整個皇宮都知道了!
“二十板子!”
夜凌璟冷哼。
常總管不敢再拖延,應聲的就趕緊的退了出去。
夜凌璟冷看着他退出去的身影,嘴角輕魅一笑,
“都盯着點兒,一板子也不能少!”
……………………………………………………
濃濃的藥香瀰漫。
並不寬敞的屋子裡,能躺下四名宮婢的通鋪上,面色蒼白的漪綠趴在牀上,瞪大了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皇后娘娘竟會親身來這裡。
“娘娘……”
漪綠顫顫的想要從牀上爬起來,可腰身上的傷痛入骨,就是她想要挪動一下,也疼的冷汗涔涔。
“別動!”
容纖月想要上前扶住她,可因爲自己也是半個傷殘人士,最後還是慢了一步。
春桃到底是跟隨在她身邊有段日子的,及時的趕上去扶住了漪綠。
“聽娘娘的!”春桃道。
漪綠咬着泛白的脣點頭,髮鬢的汗打溼了她的面頰。
屋子裡其他的宮婢都已經打發了出去。
容纖月坐到了漪綠對面的凳子上,靜靜的打量着她。
雖面無血色,可眉宇之間尚還有幾分骨氣。
“漪綠,你可恨本宮?”容纖月突然問,
漪綠一冷,她低垂下頭,
“……奴婢,不敢恨!”
容纖月脣角泛出一絲笑意,“好個不敢,看來還真是恨本宮呢!”
聽了容纖月的話,春桃的小臉兒一寒。
“大膽,要不是娘娘,這會兒你早已經沒命了!”
漪綠眼睛裡一片通紅,哽了聲,“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
說着,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痛,就又要起身。
容纖月嘴角微沉,
“不要動了,怎麼,還想要本宮賜你幾份金創藥?”
漪綠僵住,不敢再動彈了。
容纖月滿意的點了點頭。
“知道進退,也懂取捨,難怪你那個好友敢把你推出來!”
聽着容纖月這話,漪綠不可置信的擡頭,“娘娘……”
容纖月一笑,眼中流光轉閃,
“皇上睿智,爲什麼留下你的性命,你應該知道!”是因爲皇上早知道你不是那個罪魁禍首。
漪綠瞪大了眼睛,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容纖月看着,憐惜的搖了搖頭。
“本宮不問你爲什麼肯替她出頭,本宮只問你,願不願意在本宮身邊服侍!”
漪綠驚顫,哭泣的動作也幾乎頓下來。
而不止是漪綠,就是春桃也是一臉的不相信。
“娘娘相信奴婢?”漪綠顫顫的問。
容纖月眉角一挑,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難不成每個到本宮身邊伺候的,本宮都要相信纔可?”
“就這麼定了!等你的傷好了,去鳳儀宮吧!”
說完,容纖月起身。也不去看漪綠的表情,在春桃的扶持下走出了屋子。
…………
行宮的夜晚,宮燈並不如宮中的明亮,可頭頂上的天色卻是比起宮中更顯得亮了許多。尤其是那輪明月,就像是隱身在雲霧當中的仙子,雖遙遙不見,卻嬌容微現,惹人遐思。
“娘娘……”
旁邊緊跟着的春桃低聲道。
容纖月回神,意識到自己這正是在往自己住着的宮殿走回去的路上。
“什麼事?”容纖月問,
春桃一臉惑色,“奴婢不知道娘娘爲什麼要漪綠!”
“吃醋了?”容纖月眨眼。
春桃語窒,很有些和自家主子沒有話說的感覺,“奴婢纔沒有,只是奴婢覺得不好!”
容纖月的腳步停下,她看向春桃,眸子在月色中湛湛發亮,
“哪裡不好?”
春桃咬了咬脣,“奴婢覺得她姿容尚好!”
容纖月挑了挑眉,眼前閃過那個漪綠哭泣的模樣。
先前看到她的時候並不覺得如何,現在回想起來,倒是覺得“梨花帶雨”這四個字形容她,還真是再貼切不過。
容纖月輕佻一笑,一手刮過春桃的鼻頭。
在春桃的驚呼聲後,容纖月轉身而行,丟下幾個字,
“真是傻丫頭……”
“……”
春桃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摸着自己的鼻頭,只覺得腦袋裡越發的混沌了。
…………………………
容纖月一行人剛到了宮殿門口,便已經有人迎了過來。
容纖月眯了眯眼,直到那人到了跟前才認出了來人竟是那位皇帝身邊的常總管。
“常總管,你這是……”
容纖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常總管,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訝。
原來這個小常子總也有種傲然的性子,只在走路上就能看得出來,這會兒怎麼看着還不如其他宮隨行走的方便了!
這倒是容纖月不問也就罷了,這問話還沒落音,就看着常總管一撩袍子,跪倒在容纖月跟前。
容纖月一愣,小春桃直接就嚇的後退了一步。
別看在宮中這有些日子了,還是頭一次見這位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跪得這麼瓷實。
“先是奴才的錯,奴才不該擾了皇上和娘娘的興致。剛剛兒皇上罰了奴才,這不,又遣着奴才到娘娘這兒來討罰。奴才求娘娘,還請娘娘看在奴才來往跑得還算是勤快的份子上,饒恕奴才這個!”說着,就是一叩首。
容纖月就站在前面,“咚”的一聲直直的砸入容纖月的耳朵裡,
容纖月忙擡手虛扶,“常總管快起來,怎麼說常總管也是皇上的人,本宮怎麼能逾越!”
“奴才是皇上的人沒錯,可娘娘也是主子,冒犯了娘娘就如同冒犯了主子,還請主子恕罪!”常總管又是一叩首。
容纖月忙應了,“好了,本宮原諒你了!”
“是!謝娘娘!”
常總管的聲音明顯歡喜,激靈的就站了起來。
雖然行宮的宮燈不甚明亮,可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常總管額頭上磕出來的印痕。
容纖月吸了口氣,這磕的可是夠用力的。
嘆了口氣,容纖月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皇上罰你什麼了?”
常總管有些訕訕,“奴才捱了板子!”
難怪走路……
“皇上可賜藥了?”
“蒙娘娘關懷,皇上賜藥了!”常總管的回答明顯多了不少的諂媚。
“那就好!”容纖月眼底微閃,“這是皇上君恩!”
“是!奴才曉得!”
容纖月彎了彎脣角,正要往自己殿裡走過去,忽的想到既然這位在這裡,那那位恐怕……
容纖月腳下稍緩,而常總管也已經跟了過來,
“皇上正等着娘娘了!”
容纖月眼中一閃,轉頭看向常總管。
不用容纖月問,常總管好像就明白了,腦袋只垂的更低了,“皇上說了,朝政再重,也不如娘娘要緊!”
“……”
容纖月失笑。“常總管,本宮不知道原來你還是個油嘴滑舌的!”
“奴才哪兒敢!”
常總管就差苦笑了,“這可是皇上親口說的!”就是沒說的這麼直白,他這二十板子下來,要是還不明白,就白在御前伺候了這許多年了。
看着常總管臉上的神情,容纖月脣角的笑意一滯,眼中複雜微現。
………………
很快,容纖月一行人就到了殿門口。
身上的披風還沒有摘解下來,容纖月就聽着裡面有腳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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