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想過她此行若是真的能離開皇宮會是怎麼樣的情形,更是早就想到了日後離開他之後,她會經歷怎麼樣一番的思念。
只是她以爲自己不管怎麼樣,還能是忍過去。
只是當他真的從她的眼前遠離,從她的眼前消失到夜色中的霎那,她才確實的明白,她離不開戧。
就像是此刻,看着他,他就在身邊,她的心頭就滿滿的,漲漲的牧。
什麼奔波,什麼辛苦。
什麼都沒有。
有的,只是滿足。
甚至有了此生就這一刻,她也是幸福的念頭。
如此,這還能說不是幸福嗎?
如此,她還要躲着嗎?
……
容纖月偏頭,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龍帔的邊緣堅硬,正好撐着她的面頰。
有些涼,可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卻是一下子涌動到了她的鼻子裡。
瞬間,就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
容纖月閉上眼睛,任那熟悉的氣息在她的周身流動。
而他顯然察覺到了她的舉動,低頭看了她一眼,另一手撫到了她的腰腹上。
她閉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可偏偏就能在這窸窣聲中知道他的舉動。
“這麼乖……”
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迴轉。
溫柔低喃,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今日之前。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容纖月點頭,也一如從前的溫柔低緩,
“睿兒一直就很乖巧……”
“——朕說是睿兒了?”
徒然而來的低沉讓容纖月的眉角動了下。
“哦~……”
鼻子裡悶悶的哼出這個字。
夜凌璟哼,不再看她,低喚,
“皇后身子不虞,擺駕回鳳儀——”
“別——”
容纖月急急的坐直了身子,轉眼又是皇后威儀端莊,
“去凰牒殿!除夕宮宴不得耽誤!”
外面的動靜滯了滯,過了會兒,常總管應,“是!”
聽到常總管的回答,容纖月後知後覺,她看向夜凌璟,“你,是在開玩笑?”
夜凌璟淡淡的睇着她,“朕先前說的不清楚?”
她去不去,他不會勉強。
只是他既然在門口等着,那也就是說,她不去,他也不會去。
正是因爲她想到了這一層,所以她才豁然轉身去更衣。
只是此刻,她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層。
——“你在殿外說那句話,是威脅我?”
容纖月問。
夜凌璟嘴角輕勾,笑意浮動,眼中卻又有些嘲諷,“若是你心裡沒有朕,你會被朕威脅?”
“……”
好篤定的語氣!
容纖月吸了口氣。
可又偏偏是事實!
若是她不在乎他,她纔不管這帝后不參加除夕宮宴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麻煩,纔不管那些彈劾她的朝臣們會如何如何的落井下石,反正只要他心裡有她,他就會想辦法維護她,若是他沒辦法,那她也沒必要把他當回事。
可事實是,她在乎——在乎的當時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
倏的,容纖月手心一緊,相握的手指又緊了緊,幾乎像是枷鎖。
“你現在纔想起來,晚了!”
俊美的面容壓下來,幽深的目光就對峙在她的眼前。
交疊着的手也被他生硬的拽起來,就在身畔。
“朕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若是你還想要逃,朕就用玄鐵拴住你,從此,你休想離開朕一丈之遙!”
生硬的話寒窒。
周身也帶着冷冷的寒意。
眼中的堅毅深沉,近在咫尺。
就好像周遭的空氣瞬間變成了冰。
……
容纖月愣愣的看着他,突然,脣角一彎。
絢麗的笑容盪漾在夜凌璟的眼前。
夜凌璟沒想到她會如此,一愣。
而就趁着這霎那,容纖月傾身,一口親到了他的嘴角。
一觸即離。
“我不會後悔,就算是知道你算計我,我也不會後悔!”
她說。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這樣直白愚蠢的心聲。
話出口,心頭也不免一跳。
面頰上也飛過羞恬的紅暈。
這種完全是要飛蛾撲火自取滅亡的話,不要說先前她絕不會說,就是剛纔,若非是他說出要用玄鐵拴住她的話,她也絕不會說。
好蠢笨的人!
難道玄鐵就是世上最堅硬的物件兒?
難道他不知道這世上最堅硬的是人心?
若是她的心不在他這裡,別說他用玄鐵,就是用金剛石,用金屬鉻,也焉能拴住她?
……只是他既然都愚蠢了一次,她又怎麼不能?
一次抵一次。
也是扯平了!
是不是?
……
她脣角含笑的看着他。
脣角柔軟的碰觸而來,若是春水融化堅冰。
夜凌璟臉上的冷硬頓時凝滯。
俊美的面色幾變,最後咬牙。
一手扣住她的肩膀,往他的嘴邊壓過去。
就只這麼親一下就夠了嗎?
……
他的脣舌霸道狂肆的闖入她的口中,他的氣息像是雋永的烙印。
刻在她的心頭。
烙在她的脣齒之間。
容纖月很快就迷失。
雙手不由攀住他的肩膀。
任手心下他身上龍帔的冷硬硌着,都不覺得。
只覺得此刻很舒服,很舒服。
直到外面輕咳聲傳來。
容纖月纔回神。
攬着她的肩膀微微的撤開。
幽深如墨的眸子裡流動的情緒絲毫不比她少。
他伸手,摩挲着她此刻已經嫣紅的脣角,低啞的聲音透露出剛纔他也情動。
“……你又知道了?“
什麼?
理智還沒有完全落停。
這聽着完全像是沒頭沒腦的話,容纖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剛纔她好像說了“就算是知道他算計她也如何如何”的話來着。
所以,他是在問“算計”的事嗎?
容纖月點頭,“剛纔想到的。”
她的聲音也有些低啞,不過比起他,顯然是鎮定許多。
“剛纔?”
他問,摩挲着她的脣瓣的指腹之下,她的脣嫣紅如花。
容纖月道,“嗯,小常子是故意沒攔住我的……”
她說的是實話,她是真的剛纔纔想起來的。
那會兒他是走出去沒錯,常總管也是上前攬住她,試圖不讓她去追的樣子。
可要是常總管不攔,她還真不保證自己那時候是不是意識到了那一刻的空落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還真就硬着腿腳追不上去了。也就是常總管上前攔的那麼一下,讓她突然覺得心慌,突然覺得怎麼樣也要追出去看一看。而也就是這麼一追,她只豁然開朗。
只是前提,要是小常子真的是有意想要攔住她,她又怎麼能掙得開?何況,她記得清楚,她只是一揮手就把常總管給揮開了。而在她看到他之後,他根本連半個眼神都沒有給常總管——也就是說這根本就是他早先蓄意爲之的。
果然是智商呈立方的下降的趨勢,她還真是後知後覺。
“還有呢?”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轉過。
容纖月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還有?”
還有什麼?
她的智商真的退化的這麼嚴重了啊!
夜凌璟彎脣,輕飄的笑從脣角溢出來,“沒了!”
真的嗎?
容纖月質疑,小心的盯着他臉上的神色。
她現在不敢相信了。
夜凌璟點頭,只是又伸手在她的面頰上捏了捏,不疼,可他臉上沒有絲毫玩笑的神情還是讓容纖月精神抖擻了一下下。
“不要以爲我說的是假的……”
她都已經這樣說了,他竟然還不放心……
容纖月眯了眼睛,柔順的依偎到他的胸前,他的懷裡,
“……正是因爲知道是真的,所以我才決定留下來,無論如何!”
……
懷裡的人柔順如水。
夜凌璟攬着她的臂膀微鬆,眼中精光微閃,嘴角邪肆張揚。
駕輦外,完全能把裡面這兩位主子的對話聽個清楚的常總管嘴角不着痕跡的這麼一抽。
眼角瞥向帝王駕輦的某一處,
……難不成皇后娘娘真的以爲主子在說笑?
……
微微搖晃的帝王駕輦之內的某個暗格角落,一串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又是萬分堅硬的玄鐵鐐銬真真的躺在那裡。
原本是要別排上大用場的,可後來竟是被詭異的遺忘到了這裡,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直到十八年之後,那個玄鐵的鐐銬才終於重見天日。所幸最後那個玄鐵鐐銬也發揮了它最大的作用,當然這些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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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帝王的駕輦臨近凰牒殿。
殿中百官自當是先知道了消息,各種的異樣散去,盡數都等着帝后駕臨。
“皇上駕到——”
“皇后駕到——”
當尖細的聲音在殿內迴轉,百官起身,一起恭賀,“皇上萬歲,皇后千歲——”
“衆愛卿平身——”
帝王聲如朗月。
衆位官員起身。
擡頭看去,相映在宮燈璀璨之下,只若是栩栩如生的金龍鳳凰圖騰下,宛若天人的帝后相依,華美衣裙漣漪迤邐,竟像是有萬道金光從他們的身後而來。
百官面帶驚詫,夜凌澈更是脫口而出,
“大夏昌榮!!”
說着,便又是一跪。
身後容宗瑾,謝安華附和,隨之跪倒。
在場的衆位官員還沒有從那震驚裡回過神,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跪倒。
“大夏昌榮——”
當再一聲震耳之語而來,高臺之上,皇帝狹長的眉角光芒乍盛。
衆位官員所見,帝王俊美的面容雍和儒雅,只華美傾城。
……
帝后入座。
後宮的妃嬪們這方姍姍來遲。
各人雖都是華服籠身,可面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蒼白病色。
下面的官員不敢多言,簾帳屏風之側,皇帝低眉輕聲問詢,“怎麼回事?”
常總管上前,“今夜風盛,幾位主子的身子都有些不適!”
常總管的聲音不大,整個殿內前面數米都能聽得到。
謝容還有寧親王三人面上並沒有什麼,後面一衆官員的臉色都不太好。
什麼叫“都有些不適”。又沒有風寒冷風,怎麼突然之間就都身子不好了。可想到先前那三位泄露出來的意味,後面的一衆官員都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前面的動靜,連帶容纖月臉上的表情也不放過。
……
“哦,可請了太醫?”夜凌璟問的一本正經。
容纖月在旁邊看着,眉角微不可微的一挑。
在路上,她問他今夜是不是有什麼事,他只說“放心,一切有朕”。
她應了。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出。
常總管應,“小主說怕耽誤了宮宴,也便沒有請!”
夜凌璟點頭,溫潤的目光從那些美人兒的身上一一的掃過去。
美人兒們不約的低下頭,羞怯,慌亂,緊張,各色的情緒從她們的臉上眼中閃過。
“委屈你們了!”夜凌璟道。
美人兒們盈盈彎身,“臣妾不敢——”
“好了,入座吧!”
夜凌璟道,又補充了句,“若是覺得不適,也可早些回去!”
“是!”
一衆的美人兒應了。
而皇帝的這句話聲音不小,
殿內的大多官員都聽到了,各自臉色又變了些許。
容纖月若無其事的看過那些官員臉上的神色,在某三人的身前多留意了幾目。
謝安華嘴角微彎,和煦如狐。
容宗瑾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往她的身上看過來,在看到她的目光之後,視線微低,像是落到她的肚子上。
夜凌澈似乎是漫不經心,在容纖月正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夜凌澈看向她,眼中有些複雜,不過在對上容纖月的視線之後,舉了舉他手裡的杯子。
“……”
容纖月還沒有反應,耳邊就是一陣發熱,“看什麼呢?”
容纖月轉頭,身邊的人看着她,眉眼溫潤如星。
眼底的流光像是旋轉的星辰黑洞,直勾勾的把她吸進去。
“用意何在?”容纖月問。
“不要看不該看的!”夜凌璟道。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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