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頭,羣妖山寨。
這裡經過白骨夫人五十年間的發展,卻已經是一個不小的勢力,其內大小妖怪足有幾萬只,分工明確,紀律嚴明,設施齊全,甚至連自留田都有。
如今,大殿之中,三道身影盤膝坐好。卻是一黃毛妖怪,一個白胖公子與一個頗爲俊美的女子。
女子似有什麼話想說,遲疑了片刻,嘆了口氣,低聲開口。
“黃風妖王,聽說,花果山那裡又出現一隻妖猴。”
聲音嬌俏,語氣中卻滿是滄桑之感。
“什麼!”黃毛妖怪張着嘴巴,愣在那裡。
許久,黃毛妖怪坐在那裡,哈哈大笑。
“五十年啦,大聖,終於要回來了!”
聲音顫抖。
黃毛妖怪說完,卻是一拍桌椅,猛地站起身來。
“白骨,我馬上去接大聖。你和公子安排一下大聖的地魂和大妖墓的事情。”
說着,黃毛妖怪便急匆匆向外走去。
白胖公子遲疑一下,嘆了口氣,輕聲出口。
“黃風,大聖與妖僧二人當年對你我有恩,我們幾人自當盡力。只是,五十年了,你怎麼知曉,這次便是大聖……”
黃毛妖怪沒言語,依舊低着頭,踏步走出。
俊美女子也是嘆了口氣,揮了揮手。
“五十年了,每次有消息,你都這樣。”
“也罷。黃風,你去吧,剩下的我來安排。”
…………
傲來國內,花果山澗。
這裡已是山脈深處,地勢複雜,那劍逍遙對此卻也束手無策,已經五天沒再找我了。
看來,已經是放棄了。
我和小玉在一處峭崖上尋了一處隱蔽的山洞,暫作棲身,峭崖之下,便有一條溪水,倒也方便。
而此時,我正拿着幾個桃子,在溪水中洗着。
“這劍逍遙,倒也是個漢子。”我擦乾手中桃子,喃喃自語。
“若是他全然不顧我手中人質性命,在那般厲害陣法之下,怕是早就抓到我了。”
我想起那幾次險險逃出的經歷,有些後怕。
那劍逍遙,如此看來,倒也不壞。
唔,可是他要抓我,我也不能說他是個好人。
我心想若他不是道教中人,若他不抓我……我倆估計會成爲朋友。
想到這裡,我忽然一樂。
若是劍逍遙知道了他盡力保護的人質竟然是我這個妖怪的徒弟,估計會氣的一口老血噴出來。
所以說,不怕敵人多可怕,就怕組織有叛徒。
我把桃子揣在懷裡,動作利索的一路蕩回山洞。
小玉見我回來,翻了個白眼。
“猴子,今天是不是又吃桃子?”
我點了點頭。
我說這花果山的桃子多好吃啊,就這幾個,還是那白眉大猴的猴羣給我送來的呢。
小玉似乎有些生氣,抓了把我的猴毛,疼得我齜牙咧嘴。
我說我怎麼覺得我這師父當的這麼吃虧呢?整天被徒弟這麼作弄,還記得我師父當年……
說到一半,我愣在原地。
不對,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師父……難道,我真的有師父?
我眼前浮現出,一個白袍和尚,手持禪杖,背對着我,獨自面對滿天兵將的樣子。
不自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猴子,你怎麼哭了?”
小玉見我流淚,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回過神來,伸手摸摸臉。
我怎麼哭了?
我搖搖頭,把臉擦乾,盤膝坐了下去。
“小玉,這幾天我聯繫了王哥,他說再過三天,就能把我們偷偷送上貨船。”
“你再堅持幾天,回頭兒咱倆逃出傲來國去了東土大唐,師父我請你吃包子。”
小玉倒是吃了一驚。
“王哥?那些人躲你都來不及,怎會幫你?”
我笑笑。
我,救過王哥。
我覺得,不是每個人都討厭我。
我就那麼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
三天之後,山洞外一聲哨響。
我招呼了一聲,帶着小玉走出洞口。
外面朝陽正好。
王哥在峭崖下朝我揮手打着招呼,身邊,停着一輛裝着個大箱子的推車。
我跟王哥寒暄幾句,無非是什麼“多謝王哥幫忙”,“哪裡哪裡,小黑客氣了,當初你還救過我呢。”之類的話。
然後王哥伸手一指那箱子。
“小黑,你和小玉鑽進去,我把你倆當做貨物偷偷放到船上。”
我見王哥一臉熱情。
只是我心裡卻有些不祥的預感。
王哥見我遲疑,催促了我幾句。我這才和小玉鑽到箱子裡蹲好。
這箱子是碼頭上裝貨物的箱子,倒是極大,我和小玉兩人在裡面也不覺得擠。
只是有些黑暗。
“小黑,放心,我一定把你倆送到貨船上。”王哥笑說道,一邊推着車往城裡趕去。
我應了一聲,說王哥辦事兒我放心。
黑暗中,推車不斷顛簸。我卻感覺小玉有些顫抖。
我說小玉,咋了,你怕黑?
小玉搖搖頭,許久才說道,有些不放心。
我笑笑,我說王哥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裡就是個熱心腸,爲人仗義,再加上我又救過他,他一定會把咱倆送上貨船,你就放心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箱子外傳來人聲鼎沸,很是熱鬧。
想來車子已經進了傲來城中。
聽着這熟悉的叫賣吵鬧聲,我有些感慨。
我想起,王嫂第一次帶我逛街的日子。
那時王嫂還親自相好了一處店面,指給我看,說讓我好好幹,等再攢點錢,把這店面盤下來,讓我當個分店店長。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嘿嘿傻笑,卻溼了眼眶。
車子依舊前行。
片刻之後,海浪聲傳來,箱子縫隙處散出鹹鹹的海風,漢子們的呼號之聲也是不絕於耳。
已是到了傲來碼頭。
小玉緊緊握住我的手,不住顫抖,似乎有些緊張。
我聽王哥跟幾人打了招呼,說臨時又加箱貨物,接着我便感覺推車晃晃悠悠的上了船,隨海浪不斷晃盪。
然後來了幾個漢子,將我和小玉藏身的箱子放好,王哥拍了箱子幾下,說聲小心點兒,便離開了。
我靜靜地在箱子裡等了一會兒,許久鬆了口氣。
小玉一直緊繃的抓着我胳膊的手也是鬆了開來。
許久,船上響起號角聲,這代表了起錨出發,船隻馬上就駛離傲來。
我,終於是平安的逃離了這裡。
我整個人放鬆下來。
一陣疲憊襲來,我昏睡過去。
…………
夢裡。
南天門外,桃園子裡,我躺在樹上,看夕陽躲在桃花後面。
仙子突然從樹下探出個腦袋,踮着腳,直愣愣的瞅着我。
“猴子,明天王母娘娘要開蟠桃大會,你去嗎?”
我皺皺眉,嘆了口氣。
我說我就是個看院子的,人家哪兒會請我?
倒是你,天上紫霞所化,佛祖燈芯得道而成的仙子,地位尊貴,應該被邀請了吧?
紫霞點點頭,卻是一臉不願意。
“我不想去,好沒意思。還不如和你在這兒玩。”
我有些心疼。
我說你別不去啊,那些蟠桃好吃的緊,不去多可惜啊……要不,你給我打包點兒回來?
紫霞揉了揉我的猴毛,嘆了口氣。
“猴子,你整天在這桃園子裡無憂無慮,真是自在快活。”
“那些佛道之間的糾紛,還有道教天庭裡面的明爭暗鬥……猴子你心思單純,千萬別進去。”
紫霞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抹悲傷,複雜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好奇地問道:“紫霞,你是佛祖燈芯於紫霞時得道的,按理說是佛教中人,爲何卻在天庭中位列仙子?”
紫霞不說話了,朝我苦澀一笑,轉過身去。
一步步地走遠了。
那天,紅霞滿天,夕陽慘然的照射在仙子身上。
一隻無憂無慮的猴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仙子。
我忽然有些想念還沒上天做官時,在花果山吃着桃子當大王的日子了。
…………
我正睡得香,卻感覺身旁有人在推我。
“猴子,猴子,你快起來。”小玉在一旁着急的推着我,低聲催促。
我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心想剛纔那個夢真奇怪。
我說小玉,咋了,靠岸了?
小玉伸手掩住我的嘴巴,示意我別出聲。
一片寂靜。
只聽到箱子外海風呼嘯,海浪拍打。
還有,兵刃出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