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眼底閃過一道的得意,又被她飛速的掩蓋住。
“她們……她們說老爺能走到今天全靠着岳家……”
“碰!”
北堂堅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書桌上,酸棗木做的書桌被他一個拳頭砸的微微凹陷,整個房間都嗡嗡了一聲,接着便是無垠的死寂。
剛纔桌子的那一震,從裡面飛濺出幾滴濃黑的墨汁,全部灑在王氏織錦袖子上,她慌慌張張的去擦,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卻被北堂堅攥住腰上的綢帶。
“怎麼……連你也這麼認爲?”北堂堅的臉色陰的可怕。
他辛辛苦苦拼下這麼大的家業,在官場上傾軋多年,竟然成了別人口中吃軟飯的?靠岳家上位?
北堂堅絕對不會承認,他發這麼大的火氣,是因爲惱羞成怒。
“老爺您千萬別冤枉妾身……”北堂堅的手絲絲攥住王氏的腰帶,勒地身體日漸豐腴的王氏差點喘不過氣。
“老爺,這麼多年了,妾身看着您全靠着自己,在官場步步爲堅,如今終於熬過來了,卻又落人口舌,妾身這是替您不公啊!”
王氏聲音有點哽咽,一邊說着,一邊從袖口掏出手帕,佯裝哭泣的擦着眼角,舉手投足,好不情真意切。
北堂堅的臉色這纔有些緩和,冷哼一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這麼多年了,你覬覦正式夫人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
王氏臉色一白,臉上抹的脂粉也遮不住裡面的灰氣,嘴角抽了抽,兀自強辯道:“老爺……妾身只想在你身邊待着,名分什麼的,都不重要。”
“是嗎?”
北堂堅轉首,方正的臉上盤了一雙充滿陰翳額眼神,直勾勾的在王氏身上晃了一圈,一直看的王氏雙腿忍不住打抖,才放過她。
“說吧,今天說這麼多,到底爲了什麼。”
王氏急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一點兒,這麼多年了,她從來都沒有看透過眼前這個男人,她就算怎麼囂張,也不過是在後宅內院折騰,但是眼前這個人,可是在西涼國隻手遮天的宰相。
不過今天這事兒,爲了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她顧不得了。
“老爺,您看……凌瀟既然已經找不到了,太子妃的位置總不能就這麼空着吧?要知道當今太子是陛下唯一的皇子,以後這皇位絕對是落在他頭上,到時候誰是太子妃那就是未來的皇后,若是任由這次機會這麼跑走,落到老爺您的敵手那兒……”
不得不說,王氏是個聰明的女人,在北堂堅身邊跟了這麼多年,早就摸清楚他的軟肋在那裡,一出口,就是死穴。
一陣涼風幽幽地吹來,屋內憋悶的空氣隨着這涼風也散了不少,書房內的掌事者陷入了沉思,王氏知道這個時候她最好保持沉默,便也沒再做聲。
良久,北堂堅終於開口,“還沒有找到凌瀟?”
王氏尷尬的搖頭,眼底的狠毒之色一閃而過,她根本就沒去找,怎麼可能找的到?
“不如再等兩天吧?我再私底下派人找找,能找到最好,畢竟是皇上親口賜的婚。”
王氏辛辛苦苦說了這麼一大通,哪裡能忍受白白爲北堂凌瀟做嫁衣?找不到
還好,要是真找到,她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到這兒,語氣也有些焦躁,迫不及待地反駁道:“老爺,且不說妾身派人找了這麼久,就算是找到了,凌瀟那丫頭的青白也早就毀了,畢竟有那個姑娘家被賊人擄走,還能保持完璧之身?”
北堂堅的眉頭深深的皺起來,正要開口辯解,王氏便又插了話。
“而且,這丫頭從來都不服管教,就算她當了太子妃,老爺您想想,難道她還真能爲我們所用,全心全意爲北堂家嗎?到時候這太子妃以後的皇后,可不是助力了,而是咱們北堂家的白眼狼!奪命鬼!”
“那你的意思是?”其實北堂堅心裡已經有了想法,這聲詢問,也只是爲了讓自己做出的決定更有信服力。
“讓棠兒去啊!”說起自己的女兒,王氏有些激動,雙目裡全是驕傲和自豪,“棠兒長的又好看,不比凌瀟差,而且從小跟老爺親近。再說了,這孩子又極有孝心,自己沒有多少私房,卻還惦記着老爺。前幾天剛從外面淘了一套鼻菸壺,工藝精湛,卻怕你不喜歡,偷偷來找妾身,讓妾身給你帶過來。”
說着說着,王氏眼底也浮出一股暖色,“妾身當時還訓她來着,你親手爲自己父親挑的東西,你父親怎麼可能不喜歡?”
北堂堅亦是含笑的點了點頭,他最喜歡收集各色各樣的鼻菸壺,前段時間他冷落了棠兒,她倒有眼色過來討好。
有眼色是好事,以後才能在太子身邊好好生存下去。
窗外,凌瀟繞了繞垂在耳邊的髮絲,笑得很是詭異,極其戲謔的看了一眼司徒辰,要說的話,通過眼底全都表露出來,“看來,你這個太子還是很吃香的嘛。”
司徒辰尷尬一笑,但眼底卻含了一絲不悅。
不過這不悅,不是針對凌瀟,而是針對房裡的兩個人,連他都敢算計上,這宰相家的人,膽子倒是大的很!
“走吧。”
凌瀟沒管他的憤恨,拽了拽他的手,欲要離開。 wωω◆тt kдn◆¢ ○
司徒辰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身子都定在了原地,鳳眸裡夾雜着錯愕,有些愣神的看着凌瀟。
他此刻的眼睛在凌瀟臉上,但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隔着上好的冰蠶絲綢,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凌瀟的手,已經穩穩地握住了他的手背。凌瀟的手很軟,但並不是綿軟,而是柔韌帶着筋骨的軟,手心按在手腕上,有一點寒涼,就像她的性子一樣。
“怎麼?聽牆角聽過癮了?”
凌瀟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着司徒辰呆呆的樣子,問道從他身上散出來的梅花香,她甚至有一絲恍惚。
但是下一秒,恍惚變成了冷煞。
被發現了。
正好有一對侍衛從側門那兒繞過來,提着燈籠看見了扯在一起的兩人,紛紛舉起刀槍,爲首的那個侍衛更是大喝一聲,“什麼人!”
知道躲不過去了,凌瀟便轉過身子,眸子裡像是裝了黑炎。
“好好提着你燈籠仔細看看,什麼人?連着宰相家的主子都認不得了?”
那侍衛聞言有些驚詫,急忙吩咐後面的侍衛提起燈籠,自己也緩緩執着刀劍上前,待看清楚凌瀟的容顏後
,又看了看站在凌瀟身邊的男子,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原來是失蹤許久的大小姐……不過大小姐這麼晚了,怎麼會出現在老爺這兒?還有,大小姐怎麼能孤身一人跟外男在一起,也不怕……”
“哦?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個外男?”
凌瀟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冷淡地看着那說話的侍衛。
連一個侍衛都敢嘲諷自己,要不是今天她帶着司徒辰回來,不知道還要遭受多少非議!
司徒辰神色也有些冷,多年上位者的氣勢緩緩釋放出來,壓的那亂說話的侍衛幾乎不能呼吸,宰相府的嫡女,他未來的太子妃,他司徒辰看上的女人!竟然隨便一個小小侍衛都敢出言嘲諷,真以爲他只頂着太子之名實際上是個窩囊廢嗎?
當下,話裡面也不再客氣,“本太子朝野上下,還第一次碰見,竟然有侍衛,敢怒斥嫡系主子,宰相府本是萬官之首,不知道是不是朝堂上下,全都學着宰相?主子不是主子,奴才沒個奴才樣!罔顧綱常!悖逆倫理!”
外面院裡的嘈雜,早就吵到了書房裡沉思的北堂堅,他黑着臉皺着眉毛,隔着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隱隱約約好像看清楚是有陌生人闖了他的院子,心底頗有些惱怒。
真以爲他宰相府是個人都能來鬧嗎?大半夜的竟然敢有人闖進來?
瞥了王氏一眼,王氏急忙小跑着去開門,一邊開門一邊在心底暗罵:什麼鬼東西不長眼跑進來!眼看着事情都快成了!偏偏有人來攪和!要是誤了她和棠兒的好事,看她不把來人千刀萬剮!
但是剛一出門,就聽到了司徒辰威嚴中帶着慍怒的嗓音。
北堂堅的步子頓了頓,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
王氏卻管不了那麼多,她一直都在內宅,哪裡會經常見西涼國的太子殿下?扶了扶後髻上彆着的明珠,隔着遠遠就呵斥道:“什麼人在那裡喧譁!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宰相府也是你們能鬧事兒的?”
一邊說着,王氏一邊走上前去,身上的脂粉香味兒在這夜裡格外的濃重,她深處保養得宜的食指,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指着剛纔說話的侍衛道:“宰相府養你是讓你來打秋風的?什麼東西也能混進老爺的書房?你這院子是怎麼看的!恩?!”
王氏在宰相府還是很有威儀的,有些時候她說話,甚至比北堂堅說話還管用,沒辦法,誰讓他們的賣身契全部都在王氏這兒呢?
她的話一落,那些提着刀槍棍棒的護院和侍衛便讓出了一條路,渾身的煞氣更是不由自主的收了起來,給王氏讓出一條寬路。
王氏獰笑一聲,正要上前,卻被北堂堅給呵斥住。
“大膽!”
北堂堅的聲音是罕有的嚴肅和莊重。
王氏身形僵了僵,頗有些委屈的扭頭,“老爺,妾身這不是在爲老爺……”
“住嘴!”
北堂堅的聲音更大了,眼底閃過一道惱怒,冷冷的覷了王氏一眼,接着提了提身前的衣袍,遮住心底翻涌的念頭,嚴嚴實實的跪在地上。
“老臣不知太子半夜大駕光臨,治家不嚴還請太子恕罪,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本章完)